第三百二十九章 五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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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貴公子在另一側的條案後靜品香茗,同時听著周清徐徐而言,自始自終,神情之上都沒有太大的變化,似乎于周清所言那般並不感到驚訝。

因為,既然能夠在秦國大旱災年提出奇策之人,所思所想本就超越凡俗之人,能夠看得出鄭國家族之人背後更深層次的秘密,也不算什麼。

唯一令自己感覺萬分棘手的便是對方擁有如此才能,卻仍舊為護國法師,並未參知軍政要事。如果有朝一日,對方也真正的加持秦國朝堂之上,那麼,所產生的作用對于六國將會是毀滅性的。

「哈哈,護國法師身份尊榮,何有小用也?」

「說起來,對于九公子所行這一策,玄清更是佩服,若是不出意外,接下來,韓國本就孱弱微小的國土會再次縮減。」

「失去了人口和土地之後,九公子固然有機會大展宏圖,但留給九公子的時間著實不多了!」

寧可壯士割腕,也要變革韓國之法,行天地之法,使新鄭上下變換新的容顏,使韓國富強起來,富裕起來,如若還是大爭之世,崛起不過是時間長短。

但是,現在早已不是大爭之世了。

從即日起,新鄭內的三方對峙,將會少了一個血衣候白亦非,從而迎來王族四公子韓宇和九公子韓非之間的沖突,而且這種沖突,很難避免和快速解決。

話語輕落,周清緩緩的從座位上而起,對著韓非深深的看了一眼,對方是曠世大才,奈何,心性卻非如其學說一般,一覽整個諸夏河山。

「先前九公子未來的時候,玄清曾與紫女姑娘所言,此次前來也是為了邀請九公子入秦,而今鄭國渠修成,正是大王盤整國政,理順秩序的好時機。」

「九公子若是入秦,開府領政輕而易舉,匡諸侯,一天下,更是亙古罕見,若行之,千百年以後,史冊之上,必然有九公子的赫赫之名。」

韓非之人,卻有大才,從其所書便可一覽,秦王政更是深深欣賞,李斯更是直言不諱自己之才比不上韓非,如此之人,埋沒韓國新鄭,著實可惜。

觀周清起身,一側的弄玉也是悠然而動,緩步上前,雙手將周身褶皺的衣角撫平,而後,靜立不語,聆听公子之言。

「鄭國其人,在小聖賢莊中,九公子應該相知,其人為水家水工,家族亦是在韓國,昔者疲秦之計下,鄭國惶惶不可終日,然而,最終鄭國渠還是修成了。」

「鄭國所為,不是為了秦國,不是為了韓國,而是為了關中受微薄益水侵擾的數十萬民眾,九公子身負大才,卻拋卻整個諸夏,只著眼旦夕而亡的韓國。」

「這一次,九公子或許不入秦,但下一次,九公子或許會被韓王親送入咸陽,因為你的法在韓國內根本不可能施展開來,你的法需要一個強權的王,諸夏之內,只有一人可以滿足!」

自己能夠看到的東西,韓非同樣也應該可以看到,他的法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王者才能夠給予實現,而韓王安根本不適合。

縱然經過眼前這一策,可以對新鄭造成些許改變,但也僅僅是些許改變,不涉及根本的改變,歷經商君變革,秦國已然加強中央集權,法制而下,力量恢宏矣。

與鄭國相比,韓非或許才華超越對方百倍,但對于家國大業的選擇上,卻有差別,二者無分高下,抉擇也,身負天下大才,奈何無天下之心。

可惜哉!

語落,拱手對著靜室內的諸人一禮,揮手間,踏步離去,弄玉同樣對著靜室中的諸人一禮,此行新鄭,能夠在見到紫女姐姐等,已經是莫大的驚喜。

然而,自己終究已經非紫蘭軒中人。

「入秦國,開府領政,匡諸侯,一天下,超越百年前法聖商鞅的偉業,你……你就真的不動心?」

百年前,商鞅入秦,為秦國的強大奠就根基,現今,秦國大勢已成,盡管他們都還在新鄭內,在流沙內,為了相互契合的目標前進。

但是前路已經越來越明顯的,踏著絳紫色的高靴,一雙閃爍淡紫色玄光的媚色眼眸看著道家玄清子與弄玉的離開靜室,許久之後,婀娜的身姿微轉,再次一覽靜室內的諸人,尤其是那位紫衣貴公子。

嫵媚多姿的容顏上掠過好奇,輕語之。

「晉陽之戰,韓趙魏三大上卿滅智伯瑤,五十年後,三大上卿分晉國之地,始為諸侯,春秋從此漸行漸遠,景侯為韓國第一位諸侯,至今已經一百六十多年了。」

「戰國並立,大爭之世不存,一天下初顯,如若秦國真的一天下,韓國將徹底不存,那個時候,你們的所求,子房的所求,我的家人都將遭受劫難。」

「韓國是我的國,也是我的家,鄭國可以隨時離開,而我不行,真的不行,哪怕我的國、我的家即將敗亡也不行!」

韓國祖上,歷經追尋,可入周文王庶出子嗣也,那是整個韓國的榮耀,自己現在所做的,不僅僅是為了強大韓國,更是要使自己的家不至于衰亡,不至于消散。

也許,這個過程很是艱難,但還有流沙在自己身側,他們或許都有著自己的心思,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也不希望秦國一天下大勢。

單手輕輕晃動手中溫玉茶盞,俊逸無雙的面上閃過些許愁容,腦海中翻滾韓國昔日的榮耀,又見如今韓國之模樣,任誰見到都會忍不住的痛心。

「鄭國渠成,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靜室之中再次陷入長久的沉寂,韓非之語中夾雜無盡的哀傷,這是他們第一次感知到,尋常時候,在他們面前,韓非始終是那個自信非凡、謀算一切的智者。

今日,玄清子之語公然而落,攜帶煌煌大勢,道路清晰無比,紫女向著不遠處仍舊臨窗而立的衛莊看了一眼,而後又將目光落在韓非身上。

「鄭國渠成,秦國根基鑄就,內患不存,接下來,秦王若要東出,一天下大勢,必然要盤整朝堂,重練新軍,這一點,百年前的商君用了五年。」

身處韓國新鄭,對于秦國的消息同樣知曉詳細,也正是因為知曉詳細,才明悟自己接下來的路會如何!將手中的溫玉茶盞一飲而盡,迎著紫女看過來的探尋之光,輕然語落。

「五年的時間!」

瞬間,紫女那柔媚的神容為之一怔,靜室之中的其余人也是雙眸為之眯起,既然韓非所言為五年,那麼,定然是五年。

那也就意味著,他們還有五年的時間!

要麼,新鄭變革有成,韓國可以抵擋秦國。要麼,到時候,在秦國鐵騎的沖擊之下,韓國不復存在,這兩種情況,諸人心中均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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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非公子不入秦國,衛莊大人接下來又要成為韓國的大將軍,他們將來可以抵擋秦國的攻打嗎?」

跟隨著周清從紫蘭軒而出,從門前一側牽過馬匹,翻身而上,順著熟悉的道路,南下東城重臣府邸區域,那里也是秦國使館的所在。

先前靜室而語,不僅對于流沙諸人震動頗大,就是弄玉也能夠感知猜測一二,對于紫女姐姐等人所做的事情,也是了解一二。

然而,近一兩年,待在咸陽這麼久,對于秦國也是有明顯的了解,比起新鄭,咸陽的朝堂無疑要明朗太多,尤其是秦王政,堅守法制,唯法至上,而不是整天沉浸于爭權奪利、陰謀算計之中。

至于秦國鐵騎,早在自己出生之前,就令山東六國懼怕不已,靜室一番話,無疑表明,紫女姐姐們會和秦國對上,以韓國之弱小如何能夠支撐!

「放心吧,流沙之人各有各的利益,衛莊與紫女姑娘都有自己的事情,不會輕易為韓國獻身的,春秋以來數百年,諸夏紛爭不斷。」

「繼續諸侯割據,戰亂不絕非好事,一天下乃是正途!」

在這個大時代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趙國的中山劍館、陘城書館,韓國的流沙、魏國的信陵君信義之人……,只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付出代價。

一炷香後。

周清與弄玉縱馬而進新鄭東城區域,行至秦國使館跟前,靈覺擴散,如自己先前所想,四周有數十人無死角的守護,以免出現任何問題。

亮出令牌,周清二人踏步入門,迎面便是遇到聞訊而來的秦國大將王翦和身側偏將諸人,使館之內分列這數十位秦國重甲兵士。

「王翦見過護國法師!」

身著漆黑色的重裝甲衣,時值盛年的王翦渾身精氣神旺盛,方正的黝黑面容之上,屢屢明顯的紋理顯化,濃眉之下,精光雙眸閃爍。

體態健碩,周身環繞淡淡的兵家真氣,先天而入,雖不強,但對于一位軍將來說足夠了,身高六尺,甚是巍峨,行至跟前,拱手一禮。

「王將軍何須如此多禮,我們里面相談!」

雙手流出柔和的勁力,將王翦攙扶而起,彼此相對而視,均微微一笑。王翦身軀一側,單手迎向不遠處的正廳,周清頷首以對,並列而行。

「這些時日身處新鄭,王將軍倒是被韓王冷落欺辱了,區區小國,焉得如此待秦國重臣,它日,秦國東出,王將軍可親率鐵騎,攻掠新鄭,以慰今日。」

被諸將迎至上首跪坐,弄玉則歸于周清一側,親自服侍著,王翦身處下首右側,偏將各有位置,茶水而上,一時間,廳內香氣彌漫。

舉起手中的青玉茶盞,周清看向王翦,朗朗而語。與王翦之間雖沒有深交,但對于如今的秦國軍方來說,他是秦王政絕對信任的前三人之列。

無論是資歷,還是功勛,都足以頂替垂垂老矣的桓齮上將軍,數年之後,秦國東出,不出意外,此人必統帥秦軍,謀略六國。

「哈哈哈,大師所言正是王翦所期待之事。」

「然則,大王交于王翦的重任沒有辦成,引以為憾,愧對大王,更別說還驚動了大師,更是令王翦心中慚愧。不過,如今大師到來,倒也是令王翦心中安定。」

「以大師的手段,鄭國家族之人應不會出問題了,鄭國為秦國修建涇水河渠,功勞甚大,若不能護衛其家族周全,秦國何以面對有功之臣!」

听周清所語,王翦亦是朗朗大笑,身前的護國法師玄清子,自己所知並不多,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那就是玄清子無論是武道,還是文道,都堪稱一等一的天才俊杰。

其年歲雖不大,卻屢屢護衛大王安全,被大王深深信任,賜封護國法師,位同駟車庶長,僅次于封侯的地位了,自己雖為秦軍大將,但現在也不過在爵位上和大師相當。

旱災兩策,更是讓秦廷上下一覽大師之才學,助力鄭國渠提前數年修成,助力秦國更快的統合國力,以期東出匡天下。

「不錯,數日之前,大王于興樂宮而言︰鄭國為秦國富庶強大,而使族人受累,秦國豈能裝聾作啞?功臣不能全身,秦國何顏立于天下!」

「這是對于所有秦國功臣之語,而今,韓王冷落王翦將軍,大王已經有了對策,再有數日,王將軍當可護衛鄭國家族之人返回秦國。」

流沙之策,鄭國家族之人斷然不可能有事的,無論是韓王,還是四公子韓宇,還是九公子韓非,都不會允許鄭國出事,同樣,血衣候白亦非也不會允許鄭國出事。

算算時間,此刻的韓國南陽之地,桓齮上將軍帶領的兵馬應該到了,昌平君所派發的五名精干吏員,也應該已經各自前往各自諸侯國,述說韓國之不義,攜帶大勢加身。

「今日辰時,便是有咸陽密書傳至,一文一武,齊頭並進,大師之才,可謂是罕見也,數年前,曾有甘茂後人之甘羅,政才出眾,只可惜他福薄。」

「而大師卻目光如炬,洞穿所有利弊,王翦一介武人,遠不及也。大師現為護國法師,于秦國來說,實在是小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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