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歌一睡就睡到了天黑，當醒過來的時候，窗簾拉著，屋內一片漆黑。
她是被餓醒的。
孟朝歌聞到了飯香，估計是秦秋回來的時候看她睡著了，也于是掐著太陽落山的時候又買了份新的。
她還能聞得到香味，看來剛買不久。
想著，她還半眯不睜的眼這才真正地打開了，然後就看到了站在床邊，一聲不吭地垂頭看著她的人。
孟朝歌不著痕跡地瞳孔微微緊縮一瞬。
……有被嚇到。
床邊的男人見人醒了，長手一伸，打開了燈。
是宋霽。
孟朝歌先是眼楮不受控地微微一亮，就見宋霽將手中提著的外賣放到了床頭櫃。
那里還有兩個沒有打開過的外賣盒。
原來那個熱氣騰騰、香味飄逸的晚飯是宋霽帶來的。
宋霽低聲問了句︰「餓了？」
孟朝歌無辜地一眨眼。
「被餓醒了。」
語氣有些委屈。
宋霽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伸出手，將外賣的盒子打開來，那股根本壓不住香味更加地刺激了孟朝歌的味蕾。
將床上小桌子擺好後，孟朝歌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新鮮又女敕的肉感，一咬下去汁爆出來，已經連續吃了幾餐白粥加青菜的孟朝歌差點就要在宋霽面前失態地狼吞虎咽了。
「喜歡？」
孟朝歌咽下嘴里的肉，點了點頭，「喜歡。」
她亮晶晶地看著宋霽，期盼的眼神讓人無法拒絕。
然而。
「僅此一次。」宋霽淡淡說道，絲毫沒有被迷惑。
孟朝歌立時皺起了鼻子。
宋霽無動于衷，垂眼看到孟朝歌啃肉的時候嘴邊沾到的肉汁，伸出手指輕輕一抹。
孟朝歌微微愣住，怔怔地看著宋霽的臉。
這是今天他們第一次直接接觸肌膚。
宋霽抹去之後，隨手從櫃子上面抽了張紙巾，擦拭的同時注意著孟朝歌的反應，敏銳地發現孟朝歌稍縱即逝的遲疑情緒。
他迅速斂下瞳孔中再度不受控制洶涌上來的陰郁。
再抬眼時，已經風平浪靜。
「你現在還在受傷，不適合吃這種油膩食物。」頓了頓，宋霽補充一句，「這是你住院時期的唯一一頓。」
孟朝歌登時傻眼，「你這是要我記住這次的口感，然後來度過往後的幾天？」
宋霽沒說話，只是沉下眼安靜地看著她，顯而易見地表達出了「沒錯就是這樣」的意思。
孟朝歌立時癟嘴，但仍是听從了宋霽的話，「好吧，我知道了。」
默默地為往後幾天的自己默哀三秒鐘後，孟朝歌像是想起了什麼，忽而抬頭地看著宋霽，「你……女乃女乃，醒了沒？」
宋霽稍稍一怔，垂眼，「沒。」
「哦。」
孟朝歌點點頭，張了張嘴，剛想問什麼，但是又沒有問出來。
她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宋霽。
目光從宋霽的眉毛一路往下看。
是這張臉。
六百年前，那人壓在她身上，為她擋住雷劫之時，這張俊美的五官冒出鮮血，從所未有的狼狽，她記憶猶深，方能在第一次見到宋霽的時候，才激動不已。
不可否認，在那麼長的一段時間里她對宋霽的感情全身心地投入。所以在看到胎記在宋衍身上時，她會三番五次地求證、試探，然後為自己找補，試圖說服自己，曾有一度成功了，可又被宋衍打破了這層假面。
如果，不是這張臉呢？
這般想著，孟朝歌抬起手了，張開覆蓋在宋霽的眼楮上，遮擋住了他的半張臉，她還沒來得及仔細端詳剩下的半張臉，就突覺手腕一陣痛——
她倒吸一口氣，猛地回過神來，就被宋霽拉開了手，神色難看，面容冷凝。
「孟朝歌。」
孟朝歌听到這語氣，忽然心慌。
但接下來，宋霽都沒有說什麼，只低著眼，與孟朝歌直直對視。
片刻，他的眼皮一掀一落，說道︰「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
孟朝歌愣愣張嘴，「……哦。」
再一頓。
宋霽道︰「有什麼事，打給白落。」
孟朝歌︰「……好。」
等人離開病房後，白白才從外面探了個頭出來，「孟姐，那桌上那兩份飯……」
孟朝歌看都沒看︰「你吃了吧。」
白白有些扭捏，「兩份誒，我一個女孩子，吃不完的吧。」
孟朝歌︰「那不吃了？」
白白迅速地跑過來把兩份涼了的飯攬入懷里，她本來是想等孟朝歌醒來後再去吃，結果半途來了個宋先生，宋先生還帶了份新的晚飯。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見孟朝歌沒有繼續吃桌上那份格外美味的飯，白白覷著孟朝歌的臉色，有點白，看起來情緒很不好的樣子。
在今天之前，每次孟朝歌和宋霽見面之後心情都會特別愉快的，但是今天怎麼感覺怪怪的？
白白小聲詢問︰「孟姐，你……不吃了？還剩很多呢。」
孟朝歌︰「吃。」
說著，把勺子用力戳進肉里，醬汁外撒。
「吃完它。」
白白︰「……」
怎麼感覺，要吃完的不是那塊肉呢。
此時在車里的白落在看到手表分針逐漸走過下班的時間，還沒來得及露出一個下班的笑容，就看見老板從醫院里走了出來。
還以為對方會留宿病房的貼身助理沉默了一會兒，敬業地下來為老板拉開車門。
以他多年的經驗，雖然老板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就能感覺得到周邊的低氣壓。
他低眉順眼，等回到駕駛位後，老板低沉的聲音在後座響起，「去公司。」
喜提加班的白落︰「……好的宋總。」
華燈初上，車輛擁擠。
白落余光撇到後視鏡里，宋霽靠著，雙目微闔，他沒有看到的地方，放在腿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
每敲一下，他的眼神便越加沉郁一分。
她在看誰。
她在想誰。
宋霽視線掠過外面，剛好經過一棟大樓，兩個大屏幕各自放著不同的代言廣告。
一則是孟朝歌，她空靈的雙眸透過大屏幕直直看過來，仿佛看穿了他心底深埋的所有。
那個眼神陌生而又熟悉，在讓他怔愣的同時又不由得心顫。
另一則是手表廣告，代言人是宋衍。
兩人同時出現的時候，男俊女靚，引得底下的行人也不由得頓住了腳步。
宋霽目光落在了宋衍與他有幾分相似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