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刺進,鮮血涌出。
快到晚飯時候了,什長抖落劍上血跡,率眾入城,很快城上旗幟變換。
城外的二五百主見到城頭的黑旗,立刻發出命令。
他們入城了。
承平已久的楚國,再次迎來了秦國的刀兵。
縣城里的情況,並沒有比縣城外的小村子好很多。
這城中照樣有許許多多的乞人、有許多房倒屋塌,躺在髒污的淤泥之中等死的人。
二五百主抓了一個還有力氣逃跑的人,問了城中各處位置,隨後將自己身上帶著的干糧扔給躺在地上等死的乞人,之後一揮手,已經分散一次的隊伍再次分成兩隊。
二五百主親自帶著其中一隊的五百人前往官寺。
而另外一隊,則由一名五百主帶領著,前往城中貴人的府邸。
雉跟著隊伍,一同前往尋找貴人的府邸。
他們沿途踫到不少人,但是這些人幾乎沒有敢于反抗的,他們只瑟縮在道旁,或者房屋內的門後,靜靜看著。
異國的侵略,也沒有多少人真正在意。
他們是如此的事不關己,也是如此冷漠。
隊伍直到接近了貴人們聚居的處所,才真正意義上遇到了抵抗。
這是一些裝備不是多麼精良,但態度格外囂張。
他們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幾個人,便敢攔在數百人長長的隊伍前面。
領頭的五百主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遇到了自己人的上官。
但看仔細了發現並不認識,于是一劍招呼了上去。
隨後手起劍落。
殺翻了攔路的人,一眾人分兵進入四下宅邸。
隨後是喊殺聲響起。
貴族的家兵往往要比外界的兵士們有勇力。
與他們的作戰,雉感覺到了有些吃力。
他們自發的按照過去訓練時候所練習過的那樣,盾在外,劍在內,弩在最中央。
他們結成陣,應對著貴族們的家兵,很快,腳下鋪了一層血,地上倒了一堆人。
秦兵們有些受了傷,于是帶隊者留了五人護著傷者一同退出去,其余人繼續推進。
雉沒有受傷。
他胸腔里熱血滾燙,耳邊熱熱乎乎的,似乎整個人被點燃了。
他這時候沒有畏懼,只有跟著戰友們沖鋒的勇氣。
他們越過穿縵回廊,進入正廳。
正廳空無一人。
這里裝潢華貴。
這里燈火通明。
這里干干淨淨。
雉看著眼前的一切,被驚呆了。
他從未想到過,這世上還有如此華貴美麗的廳堂。
但他又莫名憤怒起來了。
雉一腳將廳堂里紅漆的矮榻踢翻,隨後垮了過去。
正廳之後的一處側房,雉看到了數著精美的餐食。
擺盤精致的魚生、炙烤得正好的羊肉、綠油油的蔬菜、網油炙烤正好的狗肝。
各色的菜式,等待著靜坐著的主人品嘗。
兩位熠然閃爍輝光的錦衣人物靜靜坐在那里吃著這豐盛的飯菜。
這兩人見到他進來,也沒有什麼驚訝,只靜靜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屑。
雉看得一愣。
這場景,就仿佛,他身處一處輕歌曼舞的宴會之上,手中端了菜,要奉給面前的兩位貴人。
這錯覺使得雉莫名有些心虛。
他渾身都髒兮兮的。
面對著這兩個無比干淨的貴人,雉盡管手持利刃,可總覺自己才是弱者。
這個發現讓他很生氣。
他于是又想起了之前見到的一切。
那些人在泥涂之中。
那小兒在哭泣。
他餓了。
餓的快要死了。
母親是麻木的。
父親因饑餓已經喪失了一些東西。
他們哀嚎著。
房倒屋塌。
衣食無著。
雉自己也經歷過那種感覺。
身體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肚子里雷鳴一樣的叫喚著。
渾身沒有力氣。
見到什麼都想咬兩口。
理智被折磨得慢慢失去形狀。
身體慢慢不屬于自己。
那種感受。
「你們經歷過嗎?」雉大吼。
正在用餐的貴人兩父子輕蔑而鄙夷︰「你這賤人在說些什麼?」
「你們沒有經歷過的!」雉自問自答一樣說著。
兩位貴人更加疑惑和鄙夷。
年長的貴人此時肅聲說道︰「你是秦兵吧?我勸你還是先去尋你家上官來見我,否則之後你家將軍見了我,知你怠慢了我父子,免不得要尋你問罪的。」
雉胸腔里憤怒如激雷回蕩,怒濤數響。
他舉起了手中的劍。
「你考慮清楚!」貴人色厲內荏。
「雉。」戰友此時追了過來。
不過十幾呼吸的時間,他看到雉停下了腳步,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于是急匆匆地追趕過來。
但什麼也沒發生。
兩位貴人就坐在那里,猶如待宰羔羊。
他愣了一下,看向了雉。
雉身體正在顫抖。
他被嚇住了。
戰友謹慎看向兩位貴人。
「你是他的同伴?」貴人見到雉不再有動作,于是放下心來,吃了一口餐盤里的肉,舉止無比優雅。
雉的戰友,名為因的少年看著兩位貴人。
他很是疑惑︰「雉,他們兩個怎麼你了?」
「回答我的問題!」貴人威嚴說道。
因困惑不已,但覺得這倆人如此鎮定,必然有他們的依仗,于是也就靜下來听他們想說什麼。
「你兩個秦兵,速速去請你們上官來見我。」貴人威嚴無比。
「你是誰啊?認識我們哪一位上官?」因詢問道。
「這也是你能問的嗎?」貴人鄙夷看著因。
因越發覺得這人深不可測。
「你兩個豚犬一樣的東西,也敢在這里攪擾我進餐?還不趕快滾出去!」貴人這一會兒越發打大膽了。
他開始呵斥雉和因兩人。
因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識就想退出去。
可是隨後,他心底里忽的「騰」的升起一股邪火。
「你到底是誰?」因怒道。
「我……」貴人被這樣一沖,原本計劃好了的節奏頓時亂掉,話語噎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我是你們秦王的親表哥!」一旁年輕一些的貴人立刻說道。
因立刻被震懾住,話語也開始結巴︰「你…您…您真的是……」
他話還沒說完,這邊沉默良久的雉卻持劍走了上去。
他動作迅疾無比。
一劍攮入貴人肚月復。
血液洇出來。
因嚇了一跳︰「雉,你做什麼?這可是……」
他話未說完,雉已經抽劍,並且將劍攮入另外一名貴人的肚月復。
「……是……」因的話塞住。
他隨後平靜下來︰「算了,殺了也就殺了。」
人都死了,還能怎麼辦呢?
雉笑起來了︰「好舒服!比吃飽喝足都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