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天尊主義、魔龍運動

作者︰鯊魚禪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小王相公,須知國有國法……」

「你阿爸我怕你啊!撲你阿母的,老子差點升仙啊!叼尼瑪臭嗨!跟老子講道理?去跟麥王爺講啊!叼尼瑪今天不給交待,一分鐘後開始殺!叼你老母的,一分鐘殺一個,有種你攔我啊撲街!」

「……」

「滾!」

吼完之後,王角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人掩著嘴,幾乎都要背過氣去一般,嚇得旁邊蕭溫趕緊勸說︰「相公你別亂動,小心傷口!」

急得眼淚水都出來的蕭溫用盡了氣力,將王角重新摁回了椅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呵斥︰「都說不要停不要停,你偏要停,這鬼地方差點把命都送了,之後除了南昌這樣的大城市,這等小地方,你還要轉悠嗎?」

「……」

一旁李心說我們韶關很大的,在皇唐天朝境內,也是大城市啊,王夫人你這樣說是不是有點有失公允?

不過一想到王角現在半死不活的模樣,頓時又釋然,婦道人家,也就這樣的見識了,哪里知道我們韶關的重要性……

「始興縣伯」的人一看王角跟瘋狗一樣,趕緊抱拳道︰「王相公稍等!」

說罷,趕緊轉身去了月台另外一頭,然後在那里說著什麼。

「什麼?!他敢!」

有個青年猛地站了起來,瞪著王角這里,然而看到的,卻是王角豎起來的一根中指,中指還在半空搖了搖。

很社會。

「姓王的你什麼意思!」

一邊吼著,一邊往這邊走,皮靴把水泥月台踩得「噠噠」作響,等來者走近了之後,王角向後一仰︰「你他媽誰啊?老子認識你?」

「臭小子你很跩啊!你真以為……」

「跩怎麼了?跩犯法嗎尼瑪!打我啊!有種打我啊尼瑪!」

「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我南康……」

陡然間,「始興縣伯」那邊過來的青年,直接閉了嘴,話直接憋了回去。

因為王角已經抬起了一把手銃,直接對準了他的面門。

「說啊,繼續說啊,繼續說啊尼瑪!」

「你不敢開……」

砰!

王角朝天就是一槍,直接將月台的頂棚打了個眼兒出來,然後咧嘴笑道︰「尼瑪是不是想說我不敢扣動扳機啊?尼瑪老子在南海白混的啊,忠字頭、義字頭、保皇黨、亂黨、海賊、山賊……老子哪個沒殺過?你他媽不去打听打听,老子進廣州灣之前就抓了‘縹緲蒼龍’的同伙啊撲街!」

「……」

「我能不能跩?」

「……」

「說話啊尼瑪!我能不能跩!」

砰!

「能、能……」

「能啊?我怎麼听不到啊?」

砰!

「能!能啊!你能跩啊王先生!」

「一萬塊一個人,你能不能做主啊?」

「能!」

「尼瑪快點兒,老子失血過多怕腦子發昏給手下下令說搞排隊放血啊!」

「行,行……」

等那人走了之後,王角整個人仿佛徹底要不行了,腦袋向後仰著,拿著手銃的胳膊耷拉著,有氣無力地向下垂著。

只是,他這副模樣,反而讓李感覺頭皮發麻。

要不老話說得好,江湖欺老不欺少,王角現在的表現,簡直就是癲狂!

狂氣十足!

「不好意思啊李總,讓你看笑話了。」

「沒有的事情!」

李立刻說道,「小王,你真的不要緊?還是叫醫生來吧!」

「李總,放心吧。」王角呵了一聲,一副硬挺著的模樣,笑著道,「我先生說過,我命硬,死不了,麥公祠是敬過香的。」

「那、那就好……」

後退了兩步,李跟馮令頵對視一眼,雙方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主要是情緒上太波動,當馮令頵跟他說,王角很神勇的時候,李不信;等到後來看到王角一副病懨懨快死了的模樣,他又覺得不過如此;緊接著卻又敢勒索「始興縣伯」的人頭費,簡直就是要錢不要命;現在,更是直接將對面姓張的嚇得縮了回去,不敢繼續擺譜。

整個過程,王角根本沒問對方是誰,姓甚名誰干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王某人被嚇到了,他害怕,現在的一切,都像是少年的過激反應。

還別說,老江湖們都挺吃這一套。

穿越前王角在連鎖KTV當保安的時候,經理不怕社會大哥,因為這是可以用錢解決的,但是經理很怕鬼火少年……

因為少年們要的是「面子」,錢不錢的,先放一放。

今天我「鬼爆二人組」就是要爭一口氣,你給錢就是不給我面子,砍!

想想也正常,鬼火一響,爹媽白養,性命都是掛在褲腰帶上的,跟他們講道理能講通?指望他們能分得清輕重?

王角現在的角色扮演,無非就是這麼的呆傻蠢笨橫,事後「始興縣伯」真要是跟他計較……那「始興縣伯」也挺low的,尤其是在場的當事人,還有「五姓湯鍋」的人。

老江湖李那一句「一千塊」,听到的人不少,「五姓湯鍋」的人是同心一體的?

到此為止,李最大的失誤,就是這一句「一千塊」,他是下意識算計著給王角指一條明路,卻哪里曉得,王角這種時候,腦袋瓜子轉得那是相當的快,第一時間就想好了該怎麼變現,而且直接把李拉下了水。

因為如果沒有李所說的「一千塊」,王角這個南海癟三,能想到「一萬塊」?

二逼少年為了面子,那當然是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必須十倍討之!

很正常的邏輯,對不對?

可以說此時此刻的李,感覺就是吃了屎一樣惡心,可還沒轍,畢竟,這個坑是自己挖出來的,約炮約到鼠式坦克,含著淚也要發射啊!

剛才的動靜,不僅僅是嚇到了過來的青年,「始興縣伯」府上的人,都是一臉的震驚,一個個看向王角這邊的時候,都是跟看怪物一樣。

他們商討了片刻,之前的青年,又重新走了過來。

「還需要商量的?你剛才不是說你能做主嗎?」

「這些就不用王先生多管了吧,我們張家自己的事情。哼!」

這青年冷哼一聲,看到王角攥著手銃的那只手突然又要發力,頓時又立刻道,「一萬塊就一萬塊,我們張家的人,當然是我們自己處置。」

「行,你自己去挑。」

說著,王角扯開嗓子喊道,「四姨夫——」

「姑爺。」

「帶這位靚仔去挑人啊,死的活的都讓他挑,一萬塊一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好,姑爺。」

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王國,沖對方點了點頭,然後開口道,「張先生,請嘛,我來帶路。」

等人走了之後,李這才說道︰「小王啊,剛才那位,是‘南康縣男’府上的人,跟‘始興縣伯’府上,早就不算一家人,一百多年前就分了家。」

「李總,我現在管他什麼‘南康縣男’還是賤男,管我屁事,給錢就是好男,不給錢就去死。他媽的,出來還跟先生保證不惹是生非的,居然讓我破戒,他媽的……」

罵罵咧咧的王角又咳嗽了兩聲,一旁蕭溫趕緊道︰「你就快別逞能了啊,少說話不行嗎?」

「老爺們兒的事情你懂個屁!娘們兒一邊去!」

「我不管你了!你逞能去吧!」

蕭溫猛地站起來,雙眼紅腫地往車廂走,走了兩步,又回頭道,「小苒,你看著他點兒。」

「夫人放心吧。」

彭彥苒沖蕭溫點了點頭,等蕭溫走遠了,她才對王角道︰「相公,夫人也是為了你好,你現在受了傷,應該先療傷休養。」

「這里有你說話的份?」

「……」

彭彥苒一臉委屈地微微點頭,然後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看著王角這副乖張模樣,李小聲的對馮令頵道︰「老馮,給看個相。」

「不好說啊,老板。」

馮令頵略微後退了幾步,李見狀,沖王角致歉地點了點頭,然後順勢跟了過去。

「這小子,怎麼感覺這麼不可靠?」

眉頭緊鎖的李對馮令頵道,「要不,盛唐的事情,再壓一壓?」

「老板,原本我反對,但現在,我卻有不一樣的想法。」

現在雖然是李公館的經理,但是馮令頵早先是李的智囊,李能夠上位成為「五姓湯鍋」的大老板、大寨主,在朝廷還掛著「豪帥」這樣的稱呼,沒有馮令頵的出謀劃策,是萬萬做不到的。

「噢?之前你覺得我草率,但我想著能夠拉攏,然後借道,倒是沒有听你的。怎麼現在我打了退堂鼓,你反而支持了?這小子看著很不靠譜啊,根本就是囂張跋扈不講規矩,看他的模樣,早晚要死于非命。」

「老板,如果天下太平,那就是另當別論,但現在……」

馮令頵壓低了聲音,「延巳、熙載他們在外游歷,看到的听到的,可從來不是天下太平。老板,你想想,二十年前是什麼社會環境,現在,又是什麼社會環境?去年,‘瑯琊船主’都上了岸,老板,有道是‘春江水暖鴨先知’啊。」

「嗯?」

「今天火車站這里的事情,肯定會見報,攔是攔不住的,明天這個時侯,整個廣州城都會知道。」

「老馮你是說,會出大亂子?」

「以前不會,但今後,一定會越來越多……」馮令頵看著整個人縮在椅子中的王角,眯著眼楮道,「亂世多一條路是一條路啊老板。」

「真是傷身又傷神吶。」

李一聲感慨,隨後道,「還是照計劃來吧,現在行情不明,我之前去南都,打听到一個消息,鄭閣老可能是真要退了,但是誰頂上來,還沒有定。」

「老板。」

臉色嚴肅的馮令頵語氣很是鄭重,「我個人以為,現在中央的事情,還是不要去關注了。最好是抓緊時間,跟另外幾家溝通好,在李公館多開幾場酒會,有錢大家賺,聯絡聯絡感情,這才是最要緊的……」

毫無疑問,馮令頵的言外之意,就是中央那邊,可以不用管了,沒有意義。

甚至可以這麼說,馮令頵已經不看好在中央運作。

盡管馮令頵跟洛陽權貴差了十萬八千里,但李並沒有真的就不當馮令頵的話是廢話。

能夠讓他干爹極為看重,依仗重用這麼多年,才能如何,已經不需要再去證明。

只不過,馮令頵給的只是模稜兩可的建議,最終還是要看李自己的判斷、決斷。

之前李認為,中央的閣老換上幾個,要是自己能夠傍大腿,那李家、徐家從韶關沖出去,問題就不大,抗風險的能力,也會大大增加。

走出嶺南省,走出韶關一畝三分地,這是李年輕時候的判斷。

人太安逸了,就會廢。

廣州的謝家不就是如此嗎?

現在當家人謝宜生,就是個敗家子廢物,現在更是連自己的妹妹都要拿出來賣,「舊時王謝堂前燕」,還真是「飛入尋常百姓家」。

「老馮。」

李也是一臉的愁容,「我現在,既想要冒險,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真是矛盾啊。」

「老板,前兩年我們就有結論,就是這幾年,肯定會有大變化……」

說到這里,馮令頵又提醒了一下李,「否則,延巳和小韓,我也不會讓他們出去做事,為的就是以防萬一。‘五姓湯鍋’,當斷則斷,老板最好抓緊時間,把公司弄出來,讓‘五姓湯鍋’真的合為一體,這樣,韶關這里,才算是真正的穩了。這里,就是我們的大本營。進退就有余地。」

給了李一個眼神,看了看王角,馮令頵又道︰「我總覺得錢三爺不對勁,以錢家的風格,怎麼會讓定稅有功的錢鏢,在外面飄著?雖說江湖傳言,是錢鏢做掉了他的二哥,但是,誰看見了?誰能證明?這都是道听途說。」

「什麼意思?」

「老板,有沒有這種可能,錢鏢錢三爺,壓根就是跟錢家不一條路?」

「怎麼說?」

「如果錢鏢是保皇黨呢?」

「這……」

猛地一愣,李看了看馮令頵,又看了看王角,「我當年在‘天涯洲’,也的確是多虧了錢先生相助。如今‘天涯洲’,多有喊口號‘新世界,新大唐’,要是皇帝真的前往‘天涯洲’視察,會不會直接不回來?然後在‘天涯洲’……另立朝廷?」

也不算是腦洞大開,明帝曾經就是「東海道大行台」,以儲君身份長期駐留東瀛省,這也使得東瀛省現在都有很強烈的「忠君」思想,一度發展成了「天尊主義」。

所謂「天尊主義」,就是天下唯一的至尊,就是大唐的天子皇帝,是一切神道的至高神,是一切過去、現在、未來的主宰,只要圍繞這個核心來學習、工作,一定能達成聖天子在位之後的人間樂土。

這是夾雜著「三代聖王」和「忠孝」等觀念的奇葩產物,一開始僅限于東瀛省,但是隨著三大船團的影響力,四海之地的重要節點,還真就是頗有傳播的土壤。

尤為讓人始料不及的地方,就在于黃冠子真人李淳風當年在天竺故地「奉旨斬龍」,形成了非常龐大的崇拜基礎,人口大遷徙之後,更是把這種崇拜,直接推到了敘利亞行省。

景教能夠反攻大馬士革,使「神人二元論」成為西海十字廟主流,形成壓倒性的優勢,讓羅馬正教直接邊緣化,歸根究底,就是龐大的信眾基礎。

而這個信眾基礎的後盾,就是「太昊天子」的無敵、不敗、強大。

所以當「貞觀耿恭」長孫沖帶著他的左膀右臂之一,號稱「聖天子的遠西忠僕」蘇拉,將可薩突厥消滅之後,面對弗林國的使者,蘇拉只用一句話,就將對方的兩面派全部挖了出來。

這句話就是︰瑪利亞是什麼?

回答是聖母的,死;回答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聖母,活。

兩百多年之後的現在,肥沃的土壤,長出了奇形怪狀的植物,或許有參天大樹,但大抵上,也是歪脖子的參天大樹。

遠西地區的民間宗教土壤非常深厚,這也讓發源于東瀛省的「天尊主義」,在遠西地區形成了自己的本土化流派。

其中就有「悟淨派」,其宗旨就是「過去、現在、未來,唯有聖天子貞觀大帝是最偉大的,聖天子賜下榮耀,他們這些忠僕,則是握緊橫刀」。

至于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流派,更是擴散到了法蘭克人的地盤,以及「昆侖洲」「天涯洲」,西海的西海岸地區,就有結合土著的原始崇拜,誕生了「魔龍運動」,即有「魔龍」出沒的地方,都是聖天子法旨斬龍之地。

而所謂的「魔龍」,其最原始的版本,是在貞觀三十年左右,被運往「地上魔都」武漢的一條巨大綠水蟒,或者說,森蚺。

各地的宗教氣氛便是如此,使得李不得不認真考慮馮令頵的判斷,他在「天涯洲」受錢鏢相助,期間自然也是領教了海外疆土的復雜,真要是出現有人打著貞觀大帝的旗幟搞事,實屬正常。

不扯旗擁立「太昊天子」的血脈,才是反常的。

哪怕是單家,「天涯洲」諸多農場、礦場的真正掌控者,算得上是土皇帝,但因為「大推恩令」的緣故,加上王家、張家等等在「天涯洲」的制衡,使得單家內部,各支也是多以高舉貞觀大帝的旗幟,才能理直氣壯地抨擊單家的宗親。

說到底,三百年前的單道真能夠活下來,的的確確就是貞觀大帝天恩浩蕩,否則,以他單雄信之後這個身份,死了,那也就是死了。

三百年前單家的仇家多得是,尤其是曾經還是單家同盟的「瓦崗余孽」,混得好的那幾個,對單道真並無搭救之舉,反倒是李勣通過張公謹,這才迂回拉了單道真一把。

畢竟,單道真他爹單雄信,就是貞觀大帝李世民殺的。

于是在「天涯洲」,最大的豪門單家,在拉攏底層的時候,甚至招募土著僕從軍的時候,沒有「魔龍運動」還好,發起了「魔龍運動」之後,單家就沒辦法徹底地把控底層。

根子就在于,「魔龍運動」是從西海傳過來的,而西海的冒險家,又是受「悟淨派」影響,而「悟淨派」的根子在「天尊主義」,其核心的第二條——祖宗崇拜。

因為「過去、現在、未來,唯有聖天子貞觀大帝是最偉大的,聖天子賜下榮耀,他們這些忠僕,則是握緊橫刀」,過去的祖先,所有的光榮,也是源自聖天子。

而單道真的父親單雄信,是聖天子殺的。

底層的統治理論,出現了重大缺陷,這就讓單家不得不進行拆分,單家的祖先,只要是分支,基本都是從單道真開始計算。

「新世界,新大唐」,這個「新」,對「天涯洲」的大多數勢力而言,可能只是新的大陸,新的疆土,但是地單家而言,可能還是新的祖宗。

歷盡百幾十年,幾代人過去了,現如今的「天涯洲」,因為中央在本地區施行的「包稅法」,諸多巨頭的野心,自然就是膨脹到了一個極點。

一個港灣能夠拉出來的優質武裝力量,可能都是四位數的。

如此,只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在「天涯洲」出現中央皇帝的契機,那麼,新的唐朝中央,必定能夠成立。

而能夠操作這些的勢力,李心頭一閃而過,就包括了會稽錢氏。

過去的兩次內戰,給當代人並沒有帶來多大的創傷,時間撫平了一切,人們又開始「安居樂業」了,曾經的創傷,只需要兩代人,就會開始忘卻,乃至顛倒乾坤。

「老馮,如果真的出現那樣的場面,那……」

「還是不要想那麼久遠的事情,老板。」

馮令頵看著宛若攤尸的王角,下意識模出了一副眼鏡戴上,他每每需要認真思考或者閱讀文件的時候,就會有這個動作。

這個小動作李太熟悉不過,以至于看到之後,愣了一下。

「現在長遠的事情,可能都兼顧不上。」

馮令頵有些擔憂地說道,「之前‘身毒太上道’,居然在新出的報紙上搞宣傳,那些廣州灣上岸的海員不懂其中的厲害,難道老板你還不懂嗎?邪教會趁機搞事,但那些扶持邪教,或者邪教扶持的海外大姓,怎麼可能沒有行動?」

看著王角,馮令頵語氣非常的嚴肅︰「一個‘縹緲蒼龍’,剿了多少年?海南省只要是礦區,就有打著‘縹緲蒼龍’旗號的人。老板,要麼跟‘忠’字頭的人加強合作,要麼,趕緊把資金人手都撤出來。」

「成本太高啊……」

「我知道,李公館砸了太多錢南下北上,老板舍不得,但是,當斷則斷。現在‘獅駝嶺錢三郎’的學生遇襲,不管是不是真的針對他,肯定會有報紙這麼說。」

「老馮,你的判斷,最壞,南海會到什麼程度?」

「我的判斷?」

馮令頵回想了起來,嘆了口氣,「我跟延巳有一次聊天,韓熙載也在,當時開了句玩笑,說是南海亂了,朝廷、內閣、沿海各省的部堂,肯定要把海軍都拉過來,這靡費,可就成了無底洞,到時候,東海怕不是也要亂了。」

「……」

見李一臉無語,馮令頵也是苦笑︰「老板,我真不是在嚇人。南海一旦亂了,東海肯定也跟著亂,朝廷現在還能靠著威望彈壓,也的確還有肉可以分,但是這平亂就是金山銀海,一旦財政供應不上,這可就是成了‘詐和’!東海有變,拿什麼去維持‘天涯洲’?諸單必反,說不定,單家有的人唱黑臉,有的人,唱紅臉。你扮山賊,我扮官軍,他扮義從,一股腦兒攪合了,到時候,這‘包稅’還包個屁?」

長遠的「新大唐」會不會出現,馮令頵看不準,但是這種獨走獨立,卻是概率極大的事情,真要是打起來,無非是看雙方能調動的資源對比。

說穿了,就是人、錢、糧,再加一個土地,「天涯洲」的土地歸屬、地權確認,是一直模稜兩可的,朝廷遲遲按著諸多法案不發,自然也是為了吊「天涯洲」的胃口。

現在,卻是不行了,北蒼省的義務教育運動,就是個標志性的時間,南海肯定是要動起來的。

那麼多人要求變呢,不是一個人兩個人,不是一戶人家幾個家族,而是幾百萬人幾千萬人,一個個眼巴巴地看著,一個人頭一塊錢,南海就是億萬資金在水里打轉轉。

這讓馮令頵不敢去想長遠的,只能盯著眼前的變數。

五十多歲的馮令頵其實只想在安樂窩里苟活,韶關這個地方,養老挺好的。

他給徐家賣命,給徐家干兒子徐知誥當差拿錢,都是這麼一點兒念想。

但他是聰明人,聰明人,便能看到,這種念想已經是成了奢望。

眼皮子底下,繞過了李公館,繞過了「五姓湯鍋」,繞過了「始興縣伯」,直接「轟隆」一聲巨響,把韶關的火車站都給炸了。

如此重大事件的發生,馮令頵根據幾十年的江湖經驗,甚至可以想象,明天過後,當廣州人大肆報道,最終的結果,除了平頭百姓看個樂子之外,恐怕,這周圍幾個省的鐵路站,都會有類似的事件。

這個猜測,馮令頵沒有開口跟李說,李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王角這個小子在行為上太過反復,讓一向決斷犀利的李,有了輕微的自我懷疑。

所以,馮令頵打算過幾天,至少也要等到王角不在眼門前,再跟李說一說自己的猜測。

此時,彭彥苒蹲在一旁,小聲地對王角道︰「相公,‘南康縣男’是‘始興縣伯’的弟弟,叫張九皋,他們家主要在江西贛州。」

「分家了的?」

王角嘴唇皮踫了一下,連腦袋都沒有動,只是雙目看著前方,繼續問彭彥苒。

「早就分了,有一百多年,幾代人不在一個屋里吃飯。」

「那現在說明,這個張家是有備而來啊。」

「相公說得對,看來,世家生存,的確有獨到之處。」

「獨到個屁,什麼‘南康縣男’‘始興縣伯’,讓他們拿錢,他們不還是乖乖拿錢?老子現在算是得罪他們了,火車下一站,是南昌,對不對?」

「對。」

「我記得要經過贛州。」

「不停,這是‘南忠社’的專列。」

「你讓彭家的叔叔去打听一下消息,如果‘南康縣男’家里的要翻本,我們過贛州的時候,搶他們一把。」

「……」

「怎麼?有問題?」

「相公,這會不會……」

「前提是‘南康縣男’家里對我有惡意,沒有,只是怨天怨地怨空氣,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可如果想要搞我一把挽回顏面,那老子就要先下手為強,假扮土匪,搶他們一把,到時候,由得他們去追查土匪去。」

「……」

彭彥苒被王角的想法給嚇到了,她小聲地說道,「萬一暴露……」

「放心,到時候讓彭家的叔叔帶路,剩下的,交給常威。」

「小郭能用?」

「你還真當我瞧不起他呢?」

躺在椅子里瞥了一眼彭彥苒,「我不把修理好了,他怎麼服我?現在你看他對我不是服服帖帖?我除了老婆馴不好,其余的,都還是略知一二,那麼多年保安也不是白當的。」

「……」

听了這話頓時無語的彭彥苒心中暗忖,你當保安攏共也沒有一年,這操弄的手法,怕不是得了錢老先生的真傳……

不過彭彥苒仔細想了想,也覺得老公現在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真把「南康縣男」家給得罪死了,那還不如讓他們家亂起來,這樣,也就沒空來搭理他們了。

正想著,卻見「南康縣男」家的人,拿著不知道哪家銀行的無記名支票,朝這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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