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 雄厚資本

作者︰鯊魚禪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王角發動對「江西房氏」輿論戰的同時,也在積極爭取相對寬松的外部條件,伴隨著東京中央政府的職能轉移,許多京兆、京畿周邊地區的豪門,都開始了歷史常態中的「多頭下注」。

其中最明顯的,便是程知節之後的兩支程氏。

「王少,大家自己人,那我就話說的直接一點。家族對‘勞人黨’的政治訴求是非常不滿的,所以只要東京方面號召絞殺‘勞人黨’,家族一定會響應。但是,如今的國家局面比較特殊,跟一戰二戰不同,‘中央核心區’百年以來第一次遭受這麼大的重創,有幾個長輩認為,‘勞人黨’存在做大做強的可能,所以,想要提前布局。」

「提前布局?」

請程少爺喝茶,「冠軍侯」家的程少爺,在王角還在湘東之時就願意掏五千萬出來的程少爺,請他喝茶,應該的。

「求一個黨內地位罷了。」

笑了笑,程少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不管什麼時候,即便‘勞人黨’真的推翻了帝國的政權,不還是要建設新的政權?只要是建設,就需要人力物力財力,我們程家,不僅僅是在中央核心區資源豐富,在冠南省、冠北省,那也是耕耘兩百多年。畢竟,冠南、冠北,是冠軍侯的冠……」

「多少錢?」

王角喝了一口茶,平靜地問程少爺。

跟這種二世祖打交道,很簡單也很復雜,他們的評判標準是對不對自己的胃口,而好惡是有底線的,達到什麼樣的層次,便有什麼樣的待遇。

湘東的王委員長值五千萬投資,跨省的王委員長……自然是要更高。

「十個億。」

雙手交疊程少爺一臉淡定,「王少,只要能做大做強,‘甫里先生’過來投資,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敢做,就可以敢想。」

「‘甫里先生’……」

王角笑了。

嫖嫖樂老先生可是百億巨富,雖然他自己沒辦法真的調動百億的資產,但他的確是明面上的帝國首富。

帝國的首富有很多,貞觀紀元的第一個首富,大抵上是門神之一的尉遲恭,之後的三百年內,各種各樣的首富層出不窮,然而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沒有什麼危害性。

尉遲恭很強,卻威脅不到實際的統治者。

「甫里先生」也很強,但他的愛好就是嫖遍天下。

有哪個統治者會在意這些呢?

只有老百姓才會關注花邊新聞,越是大人物的花邊新聞,越是熱情洋溢地盯著,至于旁的,是率獸食人還是如何,卻又是「置若罔聞」了。

「王少,等到幾個省地盤被徹底劃分好,就到了真正考驗你的時候,幾百萬大軍,你要是能撐個一年半載,十個億,就是‘勞人黨’的黨產,或者新政權的國家財產。總之一句話,家族的誠意,還是有的。」

「哈……」

很荒誕的感覺,甚至很荒謬,王角一直覺得整個貞觀紀元當真是魔幻現實主義,直到現在,這種感覺進一步被強化。

整個時代之中,這個老大帝國的背後實際「統治者」們,已經被權力和財富,異化成了極為畸形的怪胎。

他們在重新權力洗牌上的預見性極為高效,卻又無視了人性上的堅韌,看上去非常的無腦和粗暴。

可這就是現實。

大約他們在第二次內戰中攛掇勝利果實的時候,已經定下了這樣的生存基調。

從對方的稱呼,就可以一窺一二。

王少……

有少就有老,「冠軍侯」這一家,與其是在跟他對話,倒不如說是跟自己「背後」的老先生,也就是錢三爺錢鏢對話。

于他們而言,王角還是個年輕人,年輕人……不要太氣盛。

以前王角對穿越者老前輩是一肚子的怨言,但是隨著工作的深入,他也越來越明白,在兩百多年前,能夠留下這麼多畸形統治者,其實對當時的時代而言,同樣是一種進步。

他在解決安仁縣、攸縣、茶陵縣的農業問題時,其中的難度強度,以及對基層勞力動員起來需要的組織度,有了清醒的認識。

這是穿越前的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有系統性認識的。

秀才的紙上談兵,網絡論壇的吹牛逼,不管邏輯多麼縝密,那都不過是看似縝密的簡單邏輯,有意義,但意義不大。

實踐之中才知曉,一個人推動一個時代的前進,是何等的威猛。

在古典的封建王朝體制中,人口的上限是看得見的,是不可能突破到現在規模全國或者說全球人口的。

生產力是總體進步,才有了這些表現。

平平無奇的人口增長,平平無奇的人口增長卻沒有崩壞,這都是生產力進步的鮮明證據。

「冠軍侯」是進步的,至少在一百多年前,兩百多年前,的的確確是如此。

只是進步是相對的,當時看不到的人口極限,在原有的生產力框架之下,終究還是有極限的。

地球就那麼大,不可能無限掠奪和無限擴張,這個時侯,「人口陷阱」不可避免,要麼發展生產力,要麼……再往後倒退一點點。

市場衰退、暴力戰爭、糧食短缺……

最終的指向,都不過是削減于統治者而言不必要的剩余人口。

是的,剩余人口。

消滅剩余人口,這就是這個帝國實際掌權者正在做和想要做的。

錢的上台,合理又不合理,但他的的確確非常之完美,從「明達慘案」到「稅務拆分」,底層被統治者階級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們懵懵懂懂糊里糊涂都不知道實際上發生了什麼。

用盲人模象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任何一個南都街頭巷尾的普通小市民,看到的就是「靖難軍」要報仇。

稍微強大一點的,真是看到了馮復馮大老板的野心。

再強一點的,大約看到了帝國的權力場可能要重新洗牌,肯定要有人退出,又要有人登場。

歷史就是這樣的嘛。

唯有真正深入到了社會建設、制度建設之中的人,才會感受到那種震撼。

依然是人以群分,有的享受操縱天下的傲然,有的只是咬緊牙關砥礪前行。

還有的,作壁上觀,多頭下注,永遠不虧……

王角很疲憊,也很憤怒,但看著眼前的程少爺,他又把憤怒壓了下去。

很憋屈又很奇怪的感覺。

他不知道如果換個人來干他的活兒,會如何選擇。

這真不是人干的活兒,不停地在做判斷題、選擇題,無休止地做下去。

他媽的……

剛穿越那會兒,自己只是想要混吃等死做個富家翁而已。

發點小財,寫寫小黃文,然後靜待後來者考古。

這就是曾經的志願。

現在的一切,不是他想要做的,而是逼不得已做的。

是不是有些人在做同樣事情的時候,也是逼不得已呢?

腦子里子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以至于程少爺的話,王角遲遲沒有給出答復,也沒有表明態度。

這讓程少爺以為,王角是真的在深思熟慮。

就這麼靜默了許久,王角突然道︰「如果不能取得全面勝利,那人民群眾,肯定還是要受二道罪,吃二茬苦……」

「嗯?」

程少爺整個人都愣住了,看著愣神發言的王角,神情極其錯愕。

……

北蒼省首府沙縣,三月份的全新中央決議也通過「欽差」傳達到了這里。

自貞觀三百零四年三月一日起,北蒼省撤銷地區行署,正式成為完整的建制省,行署官邸直接過渡為省府,原行署專員劉億,任命為北蒼省第一任最高長官。

必要的宴會還是需要的,也是為了慶祝,沙縣這幾天的生意都非常不錯。

成為正式的建制行省之後,有些權力,就可以公開使用,因為這是「公器」。

比如說,原本脆弱的船舶保養行業,可以直接升格為各種類的船舶維修,甚至還能涉及一定的船舶制造。

非建制行省,是不允許發展大規模成系統的工作制造行業的,這種情況,王角並不陌生,因為穿越前的縣、縣級市,就有明顯的發展綱領。

縣,一般都是農業為主,工業上的用地都是慎之又慎;而同樣的級別,縣級市就不一樣了,同樣人口的工業規模,完全不在一個體量上。所以從鄉土人情和升官發財的角度上來說,縣改市的好處,就是地方經濟總量成倍增長。

哪怕是高污染的小化工、小紡織,隨便三五家工廠,其產值都不是幾千畝上萬畝傳統農業生產可以比擬的,帶來的個人淨收入,也不在一個量級上。

一個血汗工廠中最辛苦的崗位,年收入也在傳統農民耕作收成的十倍以上。

世界雖然不同,社會也大不相同,但人性追求大抵上都是一樣的。

只不過,王角穿越後的貞觀紀元,更加的離譜魔幻一些。

「錢先生。」

劉億的「慶功宴」上,打扮得宛若神棍的紀天霞,找了個空檔,拿著酒壺找到了錢鏢,然後聊了起來。

「又想說什麼?」

「北蒼省突然升格,東京是不是出現了什麼變故?」

「‘海洋大臣’東巡,你不是看過報紙嗎?」

錢鏢不置可否,只是坐在那里休息的樣子。

所謂「海洋大臣」,便是他親哥錢,凌煙閣目前的首席閣老。

「這時候東巡,必然會有一些事端。錢先生,有什麼重要的線索,還請不吝賜教,在下現在已經是過街老鼠,整日東躲西藏,肯定會為您的學生出力的。」

「呵……」

錢鏢橫了紀天霞一眼,破天荒的頭一回,紀天霞竟然將姿態擺的這麼低。

可見,接連不斷的刺殺,還是會把人精神折磨到無比疲憊和脆弱的。

就在昨天晚上,紀天霞還遭遇了一次刺殺,不是爆炸,僅僅是找了一個角落想要抽一顆煙,就差點被人一刀捅死。

也幸虧紀天霞身材魁偉,扛了過去,可就是現在,左臂還有傷口,包扎過後的繃帶還是帶血的。

紀天霞是真的快瘋了,南下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是這樣的處境。

更頭疼的是,他還沒辦法離開沙縣,現在每一條船,每一輛車,他都覺得有問題,甚至「慶功宴」中那些看向自己的家伙,他都默認是刺客殺手,是隨時要干掉自己的「朝廷走狗」……

這種奇葩的立場,這種詭異的處境,紀天霞真的很想問問,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而明白這一切的紀天霞,又不得不崩潰地接受一個現實,如果沒有一個組織庇護他,他完了,他撐不了多久的。

這個時代,太喪心病狂了!

卑微,不是人格上的卑微;是他現在活得又累又卑微……

「錢先生……」

「行了。」

錢鏢抬手打斷紀天霞,然後道,「河東省封閉關卡津渡,現在的河東省,實際上就是事實自治。同樣的情況,還有河北省,‘瀚海公’的繼承問題,已經順利解決,河北省現在以‘瀚海公’的家中事宜為由,完成了河北張氏對河北省的直接控制。‘稅務拆分’的紅利,很快就會看到……」

說到這里,錢鏢語氣意味深長︰「割據的地方政權,現在不再是湖南和嶺南,中央核心區,明面上就是河東、河北、湖南、嶺南四家。而從傳統來看,京兆地區,也就是關中,也是自治的。再加上東京所在的京畿地區,也就是河南省,這就是六個政治地域,且非常的鮮明。如果再加上武漢……那就是七家。」

「內戰……」

「你期待的內戰,應該很快就會到來。當年你從沔州銀行出來,不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判斷嗎?」

「但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紀天霞整個人都不好了,王角這種奇葩生物,到底是怎麼喝著南海的海水長大的?

這南海指定是摻了假酒,才讓王角這種家伙跑去搞風搞雨。

他紀天霞對天發誓,原本的想法,就是撈一點資本就點到為止。

商業利潤、政治資本,僅此而已,沒有想太多。

當然硬要說現狀……

商業利潤極其豐厚,政治資本……他媽的極其雄厚!!

看著錢鏢,紀天霞神情復雜,原本想要說的話都憋了回去,說也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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