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霧兩人趕到劇組的時候已經是早上8點半，為了避免飛機、高鐵候車麻煩，他們是坐車來的。
昨晚開車的司機被強行放假回去休息了，常仁豪又安排了一個新司機，會早早下班，專門負責開夜車那種。
上車時，葛霧當面吐槽四哥該吊到路燈上。
魔都到恆店開了四個多小時，車上睡了一覺，化妝的時候又眯了會兒，狀態還湊合。
朱昆也沒折騰他倆，拍的都是比較簡單的戲，連情緒爆發都沒有。
晚上6點多散場吃飯的時候，葛霧接到一個電話，顧偉的。
「顧哥，有事？」
「我春晚小品三審被刷了。」電話里的聲音有些無奈，顧偉也沒想到昨晚成名以來破天荒的三個衛視跨年，風頭一時無兩，今天就來個這。
「……呼，等會我給你打過去。」
掛了電話，葛霧若無其事跟其他人打聲招呼，說太困要回去眯一會兒，臨出門還又順了個饅頭。
為了讓顧偉專心準備春晚，很多商演和綜藝節目都推了，並且這還是他和他的團隊簽約鋒芒的頭一年，之前都在春晚上演出了，現在再被刷下去，雖然並沒有什麼實際影，但听著不好听，面上也不好看。
回到酒店房間，他又把電話打了過去，問道︰「理由呢？你不是說一審、二審挺好的？評委們滿意，認可。」
「沒有弘揚正能量。」
靠！
這個理由？
顧偉的小品他看過，不說太過拔尖吧，但也相當不俗，故事性、趣味性都有，所以他也就沒多事，地球的優秀小品就不搬運了。
現在想想，在正能量方面好像還真有點欠缺，可要是這種原因早點說不行麼。
「早干嘛去了，都特麼第三輪審查了來句這。」葛霧罵了一句。
「我也納悶啊，前兩天還托人問過，說是沒問題，正常發揮就行，今天就被谷導給斃了。」
「谷導？谷望春？」葛霧問道，這個名字讓他想到某一種可能。
「嗯。」
「三審評委有幾個人？」
「五個。」
「只有谷望春一個評委說不行，還是所有人覺得你的小品有問題？」
「一個，哎？」顧偉剛說完就想起來昨天晚上提醒葛霧的那句話，谷望春可能會不滿。他也是听的小道消息，今年春晚總導演對幾次邀請自家老板來唱歌都以失敗告終，後來親自邀請也沒成功，陰陽怪氣的提過「大忙人，沒空」什麼的。
昨天葛霧同時出現在兩家衛視的跨年直播，他就覺得某些人會挑刺，沒想到今天自己倒是被刷了。
這叫什麼？
兩方打架，先把圍觀群眾給揍了？
有了這個判斷，顧偉心下倒是寬心不少，不是作品的問題就成。
「顧哥，我是這麼想的……」葛霧也說了一通，跟顧偉想的差不多，純粹單方面私人恩怨影響到公共事情上了。
「老板，我這可是無妄之災啊，明年牡丹獎視帝評選，《潛伏》可不能報陸橋山。」事情說透，兩個人看法一致，顧偉也開起了玩笑。
視帝這獎項，電視劇里戲份多的角色才能報，雖然葛霧的演技比自己強點，但陸橋山鏡頭太少，壓根就沒資格。
「視帝你請發哥喝幾頓酒，他要是想參合進去，吳站長戲份也不低。」葛霧隨口回道。
「靠！把發哥給忘了，吳站長金句忒多，對我評審不利。」
「你想多了，果黨少將，軍統高層怎麼可能給視帝，真報發哥就成陪跑了。」葛霧吐槽一句。
「嘿嘿，還真是，那就感謝兩位老板了。」
「回頭我就把你合約違約金加到10個億！」葛霧調侃了一句，繼續說道︰「剛才都是咱們的猜測，我再托人問問，顧哥你現在京城呆著，春晚還沒開始咱們再想想辦法。」
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歷，二月十幾號才除夕，理論上能再搞個小品出來。
反正語言類節目是必須有的，這家不行，那家頂上，也可以這家不行，這家繼續頂上，只要作品足夠優秀。
「在京城呆著？我的小品是公開被斃的，找人好像不行。再弄一個新的，時間上來不及啊，劇本不好弄。」
「實在不行你自己攢個余則成和翠萍的老年小品，不是要正能量麼，咱給他正個夠，回聊。」
掛了電話，葛霧先跟常仁豪說了這個事，讓他從衛視方高層的渠道再問問。
等回復的時候，葛霧翻著手機上的通訊簿，看到一個名字，項丹丹。
他心頭一喜，有問題找大老！
特別是這種春晚相關問題，指不定人家這個春晚常客比導演還要懂得多。
葛霧看眼時間，6點50分，發了個短信過去，「項老師，方便接電話麼？」
很快，對方打過來了。
「葛霧，有事？」
「是這樣的項老師，顧哥，不，顧偉……」
葛霧簡要的把事情說了，沒有提及對谷望春的猜測，只問了「弘揚正能量」的尺度問題，還有沒有補救的余地。
「我幫你問問。」
電話掛斷不久，項丹丹就又撥回來，「正能量」的因素有一點但是不大，其他幾個評委雖然覺得理由強行了一點，但礙于總導演的面子，還是同意卡了顧偉。
「謝了，項老師。」
這邊掛了電話，那邊常仁豪也給反饋了，他得到的消息更直白，就是葛霧兩場跨年晚會直播鬧的，谷旺春覺得沒空來春晚卻能去跨年，就是不給他面子。
而央視春晚的節目里，與葛霧有關的就三個人一個團隊，
項丹丹，青藏高原沒法動，另一個袁成松同樣是春晚老人，唱《等待》，動不了。
第三個葉文，今年在歌手圈聲勢無人可比，請她去春晚和請葛霧本人去春晚是一個道理，增光添彩，不能往外推。
所以，就只剩顧偉一個可以開刀了，既立威又解氣。
「四哥，不行我讓葉文主動提出來辭演春晚？」葛霧氣道，項丹丹和袁成松就不用想了，他指揮不動，也沒那麼大交情。
「不能這麼干！」常仁豪沒有細想就高聲反對，接著以盡量平穩的語氣說道︰「小品這類作品，哪怕再好再優秀，也不會讓所有人都滿意。真按你說的辦法操作，萬一顧偉的小品被人挑刺，谷望春再把葉文辭演威脅的事給捅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好吧，還真是。
葛霧嚇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出了一腦門汗。
移動互聯網時代，任何言論都會被過度解讀，真要按他說的這麼搞，那就不只單單一個顧偉了，恐怕他跟葉文都得搭進去。
這可是央視春晚，即便影響力不如從前，可佔著國家的名義。
「以後說話辦事多想想，別沖動，你可不是幾年前那個跑龍套的了，一舉一動很多人盯著。」常仁豪耐心勸道。
「嗯。」葛霧點點頭，然後接著嘆了口氣，說道︰「就是感覺對不住顧偉。」
「哪來那麼多對不住，就當他出演《巧奔妙逃》和《潛伏》的代價吧，15億的票房，破三收視率的電視劇男一號，這種資源換成被今年央視春晚總導演厭惡，誰都會選。」
「四哥，可別這麼說，顧哥演的也不錯。」
「呵呵。」電話那頭笑了笑，然後就是關門的聲音，打火機點火的聲音，輕輕的吸氣聲和重重的呼氣聲，接著笑道︰「這話也就咱倆說了，顧偉演技是不錯，那還能好過你不成？余則成他能演，你能演，發哥也能演。」
「你不要太往心里去，今年春晚不成，還有明年，他在娛樂圈模爬滾打十幾年了，應該分得清。」
「我主要是想著顧哥剛簽鋒芒頭一年就沒了春晚演出的機會，公司面上掛不住。」
「誰閑的沒事關心小品演員背後的公司是哪家，再說了，他是正當理由被砍的，又不是啥長相、服裝類的奇葩原因，你想多了。」
听常仁豪這麼說，葛霧倒是熄了原來的心思，把地球上優秀小品拿出來硬送顧偉上今年春晚的想法，既然谷望春故意找事，就沒必要給對方當總導演的這屆春晚添磚加瓦了，放到明年不香麼。
「好，那我跟顧哥說一聲，讓他回來吧。」葛霧道。
「你跟他提一嘴，衛視春晚想去哪個台就去哪個台，我來安排。」
「這麼豪橫？」
「那是，你只管寫劇本、唱歌、拍戲，別的不用管。」
掛了電話，葛霧把事情跟顧偉說了，對方果然不在意，連說去地方衛視更好，尺度更大，包袱能用的更好。
聊了一會兒，葛霧開玩笑似的問起老年余則成和翠萍這個題材，反倒被顧偉給否了。
「雖然是虛構的革命先烈，但也不能拿來開玩笑，讓他們以光輝的形象活在觀眾心中吧。」顧偉鄭重道。
「是我考慮的不周全，倒是顧哥你的格局一下子起來了啊。」葛霧道。
「那是，你偉哥是啥人，參加過好幾屆春晚，被燻陶的正能量都快吐出來了。」
「明年我給你弄個本子，保你上春晚。」
「那就謝了啊，寫《潛伏》的編劇弄個小品劇本還不手到擒來。」顧偉笑著說道，心里卻是沒太在意，就當玩笑听了，雖然小品編劇和影視劇編劇都是編劇，里面差別還是相當大的。
剛掛電話沒多久，他就收到葛霧發來的文檔，並且還帶著幾個字，「千萬要保密！」
《賣拐》？
什麼東西，神神秘秘的要保密，還弄了三個感嘆號？
點開文檔，
小品《賣拐》
出場人物︰大忽悠，大忽悠媳婦（簡稱媳婦），廚師。
道具準備︰自行車一輛，公園長椅一個，木質拐棍一副。
嘿，還挺像模像樣的哈。
顧偉來了精神，快速瀏覽一遍，可以啊，相當完善的小品劇本，每個人物都很有特點。他在腦海里回憶了下剛看過的內容，雞賊的大忽悠，善良的媳婦，起初很精明最終卻被騙的廚師。
第一印象很不錯。
然後，他又一句句對白看下去，再一次看到「你跺你也麻」、「他還得謝謝咱呢」、「謝謝啊」時，顧偉還是會笑出來。
第二遍也看完了，他已經開始思考該用什麼語氣念台詞。
就是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沒听說葛霧會寫小品啊，這種水平的劇本怎麼來的?
顧偉想到了提前買好存著，然後送給自己。
然後搖了搖頭，送給自己倒是可能，畢竟是一個余則成、楊立青都能讓出去的老板，怎麼會在意一個小品？
哪怕這個小品質量完全夠格上央視春晚，假如不考慮正能量問題的話。
並且人本來就是被幾次哪怕總導演親自邀請還拒絕的人，跟其他明星完全就不是同一個境界的藝人了。
至于提前買好就更不可能了，圖啥呢？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是葛霧這個外行人自己寫的。
做出這個判斷後，顧偉開始了第三遍的閱讀，一個字一個字的看，爭取挑挑毛病。
薅了好幾根頭發，抽了好幾根煙後，他放棄了，看不出來有任何問題，連標點符號都沒用錯，就跟人工智能類似的高科技產品搞出來的一樣，嚴謹、無措。
顧偉不得不承認，確實有天才的存在，還讓他給踫上了。
他又把電話打了過去，無奈道︰「老板，玩真的啊？」
「什麼玩真的？」
「《賣拐》啊，你還真會寫劇本。」
「算‘會’吧。」
接著，葛霧在電話里听了兩分鐘的贊美之詞，其中不乏大量的「臥槽」、「靠」、「牛逼」等詞匯，不一定很優美，但真的很直白。
終于听完吹捧，葛霧試探性的建議對方可以把《賣拐》排練出來再去送審一次。
「不行啊老板，你這沒有正能量啊，結局還是壞人贏了，好人吃虧。」
「你可以改改。」葛霧道。
「不費那功夫了，給谷春旺送業績麼？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在衛視春晚上把《賣拐》演出來。」
這是想把總導演往火上架啊，到時候播出來一對比，正能量放在一邊不管，從笑點上來講，這屆春晚未必有比《賣拐》更厲害的作品，另一家實力強悍的小品團隊女一號可也在《人間正道是滄桑》劇組里，也沒空去彩排。
「隨你。」
「哎，老板，那明年春晚咋辦？」
「我不是說會麼，放心，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