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登堂入室

中平五年,十一月,七日。

雒陽城中。

南宮的宮城之南,城池主道的正陽街之上。

正陽街是橫貫雒陽的縱橫大道之一,貫通城南城北,自正陽門而入,直入北宮的宮門之上,是整個雒陽城之中最為富貴堂皇的一條街道。

因為這條街道的兩側的府邸,皆為達官貴族的府邸,而最新落成的西鄂鄉侯府邸也是坐落在這條街道之上。

府邸之前,兩個石獅,雄武壯觀。

走進去之後是一個朱漆大門,大門很大,足夠數十日並排而入,左右是兩個小偏門,過門之後,就是正院,正院之後左右和後側還有七個進出的院落,這里的房舍加起來約莫近百,能容納近乎七八百人入住,佔地將近十畝地。

最奇怪的是地理位置。

天子的安排讓人多模不透。

這條街道本身就是一條富貴街道,東漢立國將近二百年,非劉不封王,但是封賞貴冑爵位疊起來能讓雒陽城都容納不下,而大部分的貴爵都在這條街道上,隨便拉出一個宅院不是侯就是公。

可是在西鄂鄉侯是一個鄉侯,這在漢朝來說,應該是很尊貴的爵位了,漢爵二十等,王爵公爵只能封皇子,而王爵之後,就是侯爵,侯爵分為關內侯,列侯兩種,關內侯只有侯爵之位,並沒有封邑之賞,而列侯才是漢朝含金量最重的爵位,列侯有三等,縣侯,鄉侯,亭侯。

牧山是西鄂鄉侯。

位列第二等侯爵之位,按道理應該是正陽街西面府邸之中位列前茅的,但是這個侯府卻立在了東面,東面基本上都是高官府邸。

左邊是一個司空府,右邊是一個司徒府,隔著不遠哪里就是大將軍府邸,在走走就是尚書府

這樣的安排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要知道他們一個個都是虎狼,天子這簡直要把牧景這小身板送進虎口狼穴之中。

不過木已成舟,牧景也沒辦法推月兌。

天子賜,不可退,哪怕他很不爽,甚至感覺承受不住,最後也要咬著牙承受,雷霆雨露皆為君恩,他雖然選擇了臣服朝廷的道路,就要走到底。

「好雄偉的一個府邸!」

「好大的庭院!」

一個個將士們走進了這府邸之中,仿佛有些土鱉進城的感受,這京城之中的庭院,就是與眾不同,讓他們嘆為觀止。

「誰曾想到,我們也能在京城住上這樣的府邸!」

趙平駐扎拐杖而入,不禁發出了感嘆的聲音。

他們昔日追隨渠帥牧山,落草為寇,圖個生存而已,經常有一頓,沒有一頓,還真的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們也會當上貴族,能住上豪宅。

「可惜的雷公!」

他有些懷念老兄弟了︰「他昔日曾言,要憑掌中刀,手中劍,住上最豪華的宅院,娶一個最漂亮的娘們,只是他不曾見到如今的光景啊!」

「我們總算是在雒陽城站穩腳步了!」

牧景一襲白袍,昂然而立,站在門口之上,抬頭仰望,看著那西鱷鄉侯府的牌匾,心中算是沉了一口氣下去。

為了走到這一步,他可是煞費苦心。

中間歷經了多少磨難,不算在汝南的大戰,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單單是在這里雒陽城之中,他就已經險死還生還幾次了,總算沒有苦心白費。

有了這個出身,日後他們牧家父子算是徹底的月兌離了昔日的流寇身份。

在東漢末年的時代。

他們登堂入室了。

「聖旨到!」

這時候宮里面來聖旨了。

「臣牧景,恭迎陛下旨意!」牧景轉身,俯首跪下,雙手供過頭,接領聖旨。

「恭迎陛下旨意!」

牧景身後的人皆然下跪,入鄉隨俗,哪怕張寧,此時此刻也不敢擺譜,畢竟這是雒陽城,這是京都,他們心中對當今的陛下在如何不敬,對大漢的朝廷再如何厭惡,也不會那自己的性命來擺譜。

「世子,這個聖旨陛下只給你一人看了,老奴就不念了!」

這一次來宣旨的居然是張讓。

這可是十常侍的老大,能讓他親自來宣旨,那可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了,這也讓牧景的心中微微一沉。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牧景雙手領過聖旨。

「世子!」

張讓稱牧景為世子,是因為他是牧山獨子,這西鄂鄉侯府早晚要傳給他的,他自然就是世子了,張讓道︰「陛下還讓我送來了上好的蜀川錦繡百匹,北方良馬五十匹,宮廷家具一套,長弩十套,弓箭五十套,以恭賀世子入府!」

「臣,謝陛下隆恩!」

牧景心中一顫,躬身領恩。

「陛下如此厚待,日後世子可要好好的為陛下辦差!」張讓笑眯眯的道。

「定當如此!」

牧景唯唯諾諾諾的說道。

「那老奴這就回宮復之陛下了!」

「中恆,送張常侍大人!」

「諾!」

霍余連忙上前,手中掏出一個小木盒子,悄然的遞上去。

這些宦官就是一個個吸血鬼,不給也不行啊。

「嘿嘿,上道!」

張讓看著牧景的眼神越發的柔和起來了。

自古宦官難登大雅之堂,他們的心靈是扭曲的,他們只能以錢財來豐富自己的念想,所以自古以來,宦官都是貪的。

送走張讓之後,眾人入府,一些宮里面送來的東西紛紛被引入府中安置,眾人開始忙碌起來了,必然是新府入住,都掛著大紅燈籠,熱鬧騰騰的。

張寧看著牧景站在長廊邊,對著聖旨沉思,便迎了上來。

「這聖旨說的是什麼?」

「自己看!」

牧景對于張寧是沒有什麼說不得的事情。

「這天子對你可真是期望太高了吧!」張寧笑吟吟的說道。

監視司空府。

監視大將軍府。

難怪西鄂鄉侯府建立在這個位置。

這是好差事。

「他是病急亂投醫!」

牧景眯著眼,沉聲的道︰「估計他知道自己的大限不遠了,想要在這有限的時間之內,瓦解大將軍的兵權,掃出袁氏的威脅,為新天子繼位留下一個太平的朝廷!」

按照歷史,天子沒有幾個月的歲月了,他一死,這天下必然就要亂了,他應該也是知道自己扛不住多久了,所以準備在死之前來一次大清掃。

為新天子的繼位掃清障礙。

可是哪里有這麼容易啊。

「天子要駕崩了?」張寧聞言,月眸閃亮。

她的父親,東漢第一反賊,這一輩子最大的敵人恐怕就是當今天子了,如果天子死了,她倒是很高興,最少能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

「我可不想他死的這麼早!」

在張寧面前,他不用小心謹慎的說話︰「如今父親在南陽還沒有站穩腳跟,想要站穩腳跟,統帥各個縣城,操練精銳兵馬,擁有自立諸侯的實力,起碼要幾年的時間,如果天子現在駕崩了,天下必亂,我們哪有時間沉澱!」

「要不我去幫幫他!」

張寧對自己的醫術很有自信,宮里面的太醫她可一個都不放在眼中,病入膏肓的人,救也許是救不了,但是延壽一下,她還是有方法的︰「父親倒是傳了我一些太平秘法,能激發人的潛在的力量,讓他多活一些時日!」

「不行!」

牧景立刻搖頭︰「你可不能暴露,你的身份是死穴,暴露了這雒陽城都會翻天,我已經是雒陽風雲的中心,很多人的目光都盯著我,你只要露頭一點點,底細就會被人查翻天,屆時誰也救不了你!」

「公子,太學送來了賀禮!」

霍余從外面走進來,手中捧著一個盒子,稟報說道。

「太學?」

牧景有些意外,自從他進入西園之後,被烙上了閹黨的烙印之後,士林之人,基本上是不會與他來往了,哪怕最簡單的問候都幾乎沒有。

他打開了木盒,里面就一本書。

論語!

他翻開了這本書,上面有很多注解,這飄逸的字體他認識,是蔡邕的飛白體,獨一無二的字體,就算旁人想要模仿,都難的其之精髓意境。

「蔡邕就是蔡邕,當世之大儒,心胸之寬廣,天下難得!」

牧景長嘆。

論語是讀書人的開始,蒙學之後,首讀的是論語。

蔡邕並沒有因為他烙上的閹黨之名,而撇棄他,而是一如既往的把他當成那個敢闖入太學,與他談判的少年,也是在提醒他,不管身上背負什麼樣的名,做人最重要是不忘初心。

隔著西鄂鄉侯府的大門不遠處。

司空府。

府邸之中,一個院落,袁紹和曹操對坐而飲。

「沐猴而冠,賊終究是賊,永遠不可能成為朝廷貴冑!」

袁紹听著隔壁的嬉鬧聲,神色微冷,手中酒盞,一飲而進。

「本初兄不必惱火!」

曹操淡然一笑︰「他們想要登堂入室,沒有這麼簡單!」

現在的他們,並非日後生死相對的一方諸侯,而是志向相同的好友,他們同有輔助大將軍,穩住朝廷,報效天子的志向,更是十余年來了好友。

「可惜了南陽了!」

袁紹沉聲的道︰「自此之後,恐怕就成為了黃巾之窩!」

「這還要怪汝弟!」曹操冷笑︰「若非他執意放縱,自信心太強,豈會有牧山之崛起!」

「袁公路雖然有才具,可是目光短淺!」袁紹搖搖頭︰「我勸不了他,伯父和叔父如今也信任他,也許是他更在意世家豪門的利益,前些時日,我和他意見不和,伯父已經有意將我流放河北,只是忌憚大將軍之威而已!」

「本初兄之才具遠遠在其之上,司空大人也不至于如此目光短淺!」

曹操皺眉。

「世家門閥,嫡庶之間,即使是伯父,也難免其俗!」

袁紹憤憤不平的道。

那可是他的父親,可是終究偏向了袁術,他不過只是一枚可用可棄的棋子而已,牧景的事情他辦砸了,更讓袁逢對他有些輕視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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