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九月十一日。
夏末初秋,炎熱的氣溫已經消失,但是寒意並沒有降臨,涼爽涼爽的天氣,讓人有一種昏昏欲睡的舒服。
汝陽城中。
縣府大堂,堂上坐著一個少年,少年兩只熊貓眼很是明顯,他的案桌之前擺著各種各樣的圖紙,大多都是行軍圖紙,他正在拿著一支筆,在上面畫畫圖圖。
「還是我以前推演商業戰略舒服很多,有電腦可以模擬,現在這樣,憑借著一點點不知道真真假假的消息,還有畫的不清不楚的地形圖,來推演一場戰爭部署,太傷腦力了!」
牧景站起來,舒緩了一下的僵硬的手腳,感嘆的說道。
商場如戰場,上一世天才商人的他,也曾經為了打贏一場收購大戰,而提前部署無數戰略,可是那不同,有很多東西可以依靠電腦來完成,現在,只能靠他的腦袋。
「你還在想啊?」張寧端著一些早飯,走進來,跪坐下來,然後在他面前把一碗清粥,一張肉餅給端出來,才說道︰「想不通的東西,就不要想了!」
「我感覺到不安!」
牧景道︰「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下棋的人,最後卻感覺自己原來是一顆棋子,我不甘心,所以我必須要找出來我感覺不安的東西來了!」
「先吃早飯!」
「不吃了!」
牧景穿上靴子,把一件披風拿上,道︰「我們出去走走,這里面太悶了!」
「你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張寧招招手,讓兩個親兵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一下,然後跟上牧景的腳步。
「昨日又一支兵馬進駐了!」
「不知道是何方兵馬?」
「看旗幟的番號,好像是官兵!」
「不是賊軍就最好!」
「哎,我家都讓那些黃巾賊軍洗劫了三次,連我兄長都被抓青壯給抓走了!」
「現在的年頭,官兵和賊軍根本就沒有差別,我們還是小心,千萬不要招惹他們!」
「……」
曾經被黃巾軍洗劫過好幾次的城池,對于這一支陌生兵馬的進駐,大多百姓都是忐忑不安的,牧景走過大街小巷,听著他們不經意之間的談論,心中開始思索一些問題。
「你在想什麼?」張寧問道。
牧景走在街頭上,目光看著這周圍有些蕭瑟的街道,回答說道︰「我在想,一個城池的繁榮需要時間去營造,而荒涼,不過只是一場戰爭的事情!」
汝陽也算是汝南郡的一座大城池,有數萬戶,人口超過十萬,可是經歷了黃巾軍的駐扎之後,如今已經不如一座普通小城的繁榮,到處都透著一股寂寥的氣氛。
城中不少大戶被洗劫。
城中很多的商鋪在關閉。
人心煌煌之下,這座城池如何能的不寂寥。
「這都是黃巾軍做的孽!」
張寧一襲風度翩翩的白袍,俊朗的臉龐上有些陰沉,心情很難低落,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的父親難道做錯了嗎?」
黃巾軍,那可是他父親一手打造出來的兵馬,這一支兵馬成軍迅速,幾乎推翻的大漢朝。
一直以來她都以他父親的成就為榮耀,可是看著這一幕幕,即使有些麻木的她,也不得不承認,黃巾軍已經開始變質了,已經不再是那一支他父親給予厚望的義軍,而是一支賊軍。
天下有雲,黃巾過境,如同蝗蟲,寸草不留。
以前她還認為這是一句朝廷可以傳出來打壓黃巾聲譽的話,可是現在,她漸漸有些認可了這一句話。
「大賢良師沒有做錯!」
牧景搖頭,中規中矩的評論︰「哪里有壓迫,哪里就要反抗,大漢朝已經走到了盡頭,百姓苦不堪言,自然要防抗,大賢良師只是順應了天命,就算沒有大賢良師,也會有一個首領如同昔日的陳勝吳廣般領導不願意屈服命運的人去防抗!」
「那父親他為何不能成功!」張寧問道。
「成也天命,敗也天命!」
牧景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他得了民心,卻不懂得如何去維持民心的支持,昔日黃巾所過之處,皆為響應之人,如今黃巾過境,如同蝗蟲,這就是道理!」
「若是吾父尚在,能听到你這話就好了!」張寧笑容有些蒼白︰「你或許比他更加適合領導黃巾!」
「我也要好,我父親也好,在這個亂世之中,只是想要生存而已,我們自己的生存,我們更多人的生存!」
牧景淡然的說道。
「我餓了!」張寧嘟起嘴,施施然的道,岔開了話題。
「那里有個店鋪,汝陽甜餅,听說是這里的一絕,我們去嘗嘗吧!」牧景聳聳肩,指著街對面開張卻客人寥寥無幾的小店鋪。
「少渠帥!」
霍紹率親衛二十而護之,他看看周圍的黃巾,有些擔心。
「不必跟的這麼緊,現在這座城池是我們在掌控!」牧景擺擺手,沉聲的說道。
「是!」霍紹點點頭,但是還是緊跟在後。
「客官,要米餅嗎?」
老板是一個瘦弱的男子,臉上有謙卑的笑容,看到牧景張寧走進來,連忙迎上去。
「听說你這里的甜米餅是汝陽城的一絕,來幾個嘗嘗!」
牧景笑著說道。
「好 !」老板察言觀色的本領本來就不錯,在看看店鋪外面十幾二十個身披鎧甲手握大刀凶神惡煞的士兵,頓時更加不敢怠慢了。
「霍紹,嚇著人家掌櫃了,人家做點小生意不容易,被你這麼一堵,還有人來嗎,出去!」牧景道。
「少渠帥……」霍紹看看周圍,這里的環境不太好,要是有敵人,會援助不及時。
「出去!」
牧景手握兵權,聲音帶煞氣,一怒起來,即使張火這等高手,恐怕也要畏懼半分。
霍紹只好退出去,但是一雙眸光死死地盯著,耳朵豎起來,隨時準備著,一有問題就沖進來了。
「他對你倒是忠心耿耿!」張寧笑眯眯的道︰「你收買人心的本事比我父親還要出色幾分啊!」
「我用得了如此下作的去收買人心嗎,我這是天然的人格魅力!」
牧景自戀的說道。
「不知羞!」張寧給了他一個白眼,一瞬間的風情讓人頗為的迷戀。
「甜餅來了!」
大煞風景的老板端著甜餅走上了里,這些甜餅好像一個個圈圈,雖然是用米做出來了,可是賣相不錯了,就是不知道口感如何了。
「嘗嘗!」
牧景給張寧遞一個。
「好!」張寧不客氣,縴縴玉手拿著甜餅,長袖遮起來,一口一口的小吃︰「味道很清新,吃了不膩,比點心有味道,比米飯更加感覺,是不錯的東西!」
「好吃,那以後我們能安定下來了,我一定從汝陽請一個甜餅叔父專門給你做!」
牧景不經意的說道。
「這可是你的說了,我記住了!」
張寧聞言,彎彎的月眉揚起來,煞是可愛了。
「一定!」牧景很堅決的說道。
約莫兩刻鐘之後,兩人才各自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
「掌櫃,結賬!」
牧景拿出錢袋。
「這個……」老板戰戰兢兢走出來,道︰「不用了,二位貴客能蒞臨本店,是本店的福氣!」
他是小本生意,自然沒有這麼豪氣,但是這些帶兵的他們真的惹不起,前些時日城中一間酒肆的人就是不經意之間結賬,被幾個兵痞打死了,此事鬧的不小,可是城中駐軍根本不當一回事,不了了之,死了白死,他自然害怕了。
「掌櫃,不用這樣,我們不是賊軍,軍中有紀律,吃了百姓的東西,如果不給錢,我們可是要吃軍棍的,你可別害我!」
牧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老板的心思,臉上有些無奈,只好微笑的勸說道。
有些東西一旦形成影響了,很難消除的。
「多少錢一個甜餅?」牧景不等他反應過來,強勢的問道。
「八錢一個!」
「我們吃了幾個!」
「六個!」
「這里是一百錢!」牧景拿出一串錢。
五銖錢以繩索串之,一千為一貫,一百為一串,普通消費基本上與金餅無關,這次才是百姓認可的錢幣。
「不用這麼多!」老板戰戰兢兢,連忙想要揭開繩索分出五銖錢來了,把多余的還給牧景。
「不用了!」
牧景擺擺手︰「多的就當我賞給你,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你若是知道,可以回答我,若是不知道,也無妨!」
也許是牧景的態度太好了,消除了不少店家老板的戒備,他連忙說道︰「公子請問!」
「之前城中好像也駐扎一部兵馬,你可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離開汝陽的嗎?」
牧景這是突然響起的問題。
「的確有一部兵馬,但是他們可沒有公子這些兵馬這麼好說話,動輒就是殺人掠奪,城中好些大戶都被他們殺光了!」
老板其實是一個善談的人,被牧景消除了戒備心之後,道︰「他們好像是七天之前才離開汝陽了!」
「從哪里離開?」
「應該是城南?」
「城南?你確定嗎?」
「應該沒錯,我還去看了,他們的確從城南離開城的!」老板篤定的說道。
「謝謝掌櫃!」
牧景再次掏出一串錢,遞給老板,道︰「以後若是還有機會,我們一定來光顧!」
說著就和張寧離開了。
「仁義啊!」
老板看著牧景的背影,握著手中的五銖錢,頗為有些感嘆。
「你發現了什麼?」離開店鋪之後,張寧看著牧景嚴鈞的表情,低聲詢問。
「突然想到了一個思維的盲點!」
牧景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們一直認為,黃劭部的黃巾軍實力在汝南北部,所以他的敵人是潁川軍,是徐州軍,可是如果他們沒有在北面的戰場上呢?」
「沒有在北面的戰場?」
張寧皺眉,想的不是很明白︰「不可能啊,他們的大軍如果沒有北上,那麼只能是……」
一瞬間,兩人的面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