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關。
明軍前線指揮部。
中營之內,牧景縈繞著巨大的沙盤,來回的踱步,眸子一直凝視在這個沙盤的山川河流之間。
大戰已經爆發了。
這時候任何一個細小的因素,都會影響整個戰役的走向。
而且明軍現在還陷入了一個上下夾擊的心思之中,這樣的形勢,會給人很大的壓力,包括諸大將。
「雒陽有什麼消息嗎?「
牧景突然問。
「沒有!」
戲志才站出來,搖搖頭,回應牧景,道︰「沒有消息或許就是好消息,如果真的被攻破了,恐怕消息已經傳上來了,而且我們的糧道還通暢著,今天還有兩批糧草運輸上來,問題不是很大!」
「徐元直朕還是比較寄予厚望的,另外龐羲如果能趕回來了,他們兩個聯合起來,公孫度翻不起浪頭!」
牧景拍一下自己的後腦勺,心中莫名的不安越發的明顯起來了,總感覺哪里有些算不到一樣。
「那陛下在擔心什麼?」
陳宮好像看出來了牧景那種不安的情緒,他拱手行禮,低沉的詢問。
「不知道!」
牧景苦笑,道︰「總感覺好像自己的忘記了什麼,也總有一種致命的威脅在籠罩著!」
這種是戰場上的感覺。
他十二歲隨著父親上戰場,到如今,十幾年大戰下來,或許是因為他獨特過人的靈魂,在戰場上,總會感受到一些特別的威脅感的。
這種感覺很玄妙,也說不上什麼根據,很多人有時候都會罔顧,但是牧景絕對不會。
因為他相信自己的感覺。
而且在戰場上,寧可相信危險一直都在,絕不相信自己的是安全的,寧可錯了,也不可以忽視任何的錯誤。
「陛下還是在擔心魏軍吧!」戲志才突然說道。
「志才說到點子上了!」
牧景點頭,看著沙盤往南的地形︰「按道理來說,曹孟德是不可能有兵馬北上,哪怕有也只是小規模的兵馬,沒辦法影響大局!」
「但是陛下卻依舊擔心!」戲志才補充了一句。
「朕所擔心的,是他整個人!」
牧景輕聲的道︰「曹孟德乃千古之梟雄,他敢做別人不敢的事情!」
「比如當年他從雒陽逃出來的時候,那時候,我不相信他最後還會殺呂伯奢,此人的確能常人是不能!」
陳宮苦笑的說道。
當年殺呂伯奢一家的時候,他能理解曹操的草木皆兵,但是最後明知道殺錯了,還斬了呂伯奢,這才是他和曹操分道揚鑣的根本。
「黃將軍不會給他機會的!」
戲志才想了想,道︰「以我們景平和暴熊的兵力,只要強行出擊,把他們的主力拖住在豫州戰線,那是沒問題的!」
這一點,他推演過了很多次,他始終認為的,魏軍是沒辦法月兌離這一條戰線的。
「我也是如此認為!」陳宮看了看沙盤,道︰「魏軍也不會飛的,他們還能飛過來嗎!」
「希望是朕多想了!」
牧景笑了笑,道︰「可能是最近的壓力太大,又或者是劉備的這種死纏爛打的戰法,讓朕想的太多了!」
一方面是他自己的心緒不安,另外一方面,也是因為劉備的燕軍在這種情況之下,依然要和自己的死戰到底的情況,才讓他總感覺,自己錯過了什麼一樣。
「陛下,莫想太多了!」
戲志才說道︰「如今怎麼打贏這一仗,才是的正事,燕軍已經側翼從長子進攻了,先不說他們能不能攻下長子城,對他們來說,上黨打爛了都沒有問題,但是我們不行啊!」
他苦笑的說道︰「如今長子城已經算是我們的了,所以我們打仗的時候,需要有些投鼠忌器了!」
這就是主場作戰和客場作戰的區別。
他們換了一種方式,如今主場和客場已經調換了,接下來的戰役,明軍有主場作戰的心態,卻沒有主場作戰的優勢。
所以面對燕軍,他們還是需要小心翼翼的。
「嗯!」
牧景點頭,道︰「長子城不能防守!」
「可出擊的話,我們付出的傷亡太大了!」
「沒辦法!」
牧景低沉的說道︰「不管是從上黨百姓的這方面來說,還是從我們大明進入上黨的影響來說,現在犧牲大一些,總比以後需要用十年二十年時間來慢慢感化的要好很多!」
他是一個皇帝,皇帝不能只是注重戰場上的事情,他需要對整個大明朝廷負責,既然上黨已經是大明的,他就要從大明的角度去考慮。
「那陛下的意思是……「
戲志才目光看著牧景。
「你如何想?「牧景反問。
「如果要反攻為守,那就要改變戰術的安排,僅僅憑借他們,是難成大事,我們首先就要的出擊!」
戲志才道。
「如果我們出擊,會不會有很大的問題!」
牧景再問。
「不會!」
戲志才搖搖頭,指著沙盤道︰「其實現在的形勢而言,我們在東部,燕軍主力在西部,他們進攻和退守之間,還有余地,這對我們的戰役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我們可以想辦法,壓制他們的生存空間!」
牧景的眸子看著戲志才,笑著說道︰「你已經把火炮軍給安排進你的戰術安排里面去了?」
不然的話,不需要壓制生存空間。
火炮軍的二代火炮雖然的好用,但是需要的集中敵軍,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效應,不然能發揮出來的戰斗力,也未必很強。
「陛下!」
戲志才笑了笑,道︰「火炮軍是我們最大的優勢,也是我們唯一能讓燕軍投降的最好辦法!」
他笑了一下之後,忍不住有些嘆氣︰「我們也想要慢慢來,藏著的刀威脅更大,但是現在是,我們繼續這樣藏著,會讓我軍傷亡加大,而且會拖著時間,讓戰爭一直堅持著,他們甚至會利用這一點,打擊我們的軍心,一旦軍心受挫,我軍哪怕有再好的武器,也會面臨被他們反噬的可能性!」
他何嘗不知道火炮軍是戰略性武器,但是現在的局勢,不到他們不用了。
牧景斟酌了一下。
以他們的戰略部署而言,現在把火炮軍拿出來,還早,畢竟他們的目標是此一戰,結束亂世,一統天下。
那麼火炮軍就要善用了,如果不能善用,必然發揮不出最大的優勢,也不可能一舉擊垮敵軍的心里,從而達到一個不戰而降的作用。
火炮軍雖厲害,開始火炮運輸麻煩,另外紅衣大炮的炮彈制造也不是很寬裕,不是決定性戰略,消耗太大,作用力太小了。
「你言之有理!」
牧景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但是朕認為,還是暫時不能用,我們的火炮並不寬裕,如果浪費在燕軍身上,如何面對魏軍!」
他眸子爆出一抹銳利的精芒︰「朕始終認為,魏軍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只有擊垮了魏軍,我們才有可能一統天下!」
劉備和曹操,他如果要選擇一個最強的,他認為曹操比較強,不僅僅是從性格,還是從積累,魏軍都比燕軍要強大很多。
特別是官渡一戰,魏軍打的漂亮,以不戰而降人之兵,不僅僅補回來的當年宛城之戰的損失,而且還實力有所提升。
如今的魏軍,才是明軍最大的敵人。
陳宮這時候也開口,說道︰「我同意陛下所言,那麼面臨再大的危險,與我們的戰略部署相對而言,我認為還是要忍得住!」
戲志才沉默了。
「陛下!」
這時候景武司岳述走進來了。
「說!」
「從西河傳回來的密奏!」
「西河?」
牧景皺眉,問岳述︰「你們景武司在西河有什麼部署嗎?」
「之前指揮使向陛下提議過,游說張繡!」岳述輕聲的道︰「這事情他親自去的做了!」
「游說張繡?」
牧景打開密奏,看了看,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道︰「譚宗還真是夠膽子啊,他要是能成功,朕給他記下這一功!」
「陛下,張繡對我們大明,可是恨意不絕!」
戲志才低聲的說道。
「亂世之中哪有這麼多狠啊!」牧景聳聳肩︰「當年殺父之仇,牽連之廣,朕要真想要殺人,得把天下都斬一遍才行!」
他嘆了一口氣︰「雖說的恨意在心頭,咱們誰都免不了俗,但是有時候,我們要面對現實才行!」
「如今的現實是,他張繡繼續為劉備賣命,未必能有好下場,如果能投在我大明旗下,或許還有一線生存之機!」
「張繡又不是傻子,與公于私,他都會得為自己的考慮,為他麾下的涼州兵卒的考慮吧!」
陳宮眸子閃亮,問︰「那譚指揮使成功了嗎?」
「還在談!」
牧景道︰「譚宗問朕需要權限,不給張繡一些承諾,他不敢投降啊!」
「那陛下的意思?」
「給!」
牧景走上了案桌,攤開布帛,提筆寫了一些字,然後那信奉密封起來了,遞給了岳述,道︰「快馬加鞭,送去西河,助譚宗一臂之力!」
「諾!」
岳述領命而去。
「還有,景武司不僅僅盯住西河的情況,還要拉通雒陽的信息,譚宗不在,朕不希望景武司成為聾子,瞎子!」
「陛下放心,景武司不會讓陛下失望了,我們已經打通了雒陽的消息網了,而且南下和關中聯系,甚至在豫州方面,也快要把消息傳回來了!」
岳述說道。
「希望吧!」牧景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朕給了景武司這麼大的權力,若是景武司讓朕失望,那就別怪朕不幫你們了!」
「是!」
岳述心中一驚,連忙說道。
他走出了營帳之後,對麾下左右的人說道︰「立刻派人去催促雒陽的消息,另外啟動魏軍之中的暗子,必須要把魏軍的消息給我傳回來,還有豫州方面的消息,一個都不能錯過!」
「遵命!」
景武司幾個小旗迅速的去安排了。
……………………
營中。
「陛下如何給他們壓力,不怕他們垮掉啊!」
戲志才微笑的說道。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牧景平靜的說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戰場之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消息通暢很重要,如今靠斥候,是不行了,唯有景武司,才能讓我們繼續知道敵軍的情況!」
他忍不住嘆氣︰「雖看局勢而言,我軍尚安,但是朕的心中,始終有幾分危機感的存在,不能釋懷!」
「陛下是對的!」
戲志才點頭︰「如今局勢看似大好,但是去未必就是好的,所以小心沒打錯!」
「把黃劭和鄧賢都召來!」
牧景突然道︰「這一次朕得主動一些,不能一直在壺關這里待戰了!」
「陛下準備?」
「朕得親自給劉備一點壓力,看看他到底有什麼後手,朕就真不相信,他敢在這里和我死戰!」
牧景惡狠狠的說道。
既然揣摩不出危機感的存在,那麼他就先下手為強,打殘了劉備再說,要擊垮了燕軍,那麼再大的危急,他也承受得住。
「親征?」
戲志才有些皺眉。
「放心!」
牧景擺擺手︰「朕又不是傻子,前線這麼危險,朕怎麼會去以身試險呢,朕可還是要肩負大明的江山的!」
他微笑的道︰「不過朕,總要給劉備一些驚喜!」
他指著沙盤上的地形,道︰「所以朕要親自去長子城!」
「朕親自坐鎮長子城!」
牧景朗聲的說道︰「朕就不相信,他劉備看到朕,還能無動于衷,只要他動了,我們就有機會!」
「陛下,這會不會太危險了!」
陳宮連忙說道。
「危險?「
牧景笑了笑︰「戰場上,哪有安全的地方,壺關這里安全嗎,還是雒陽安全!」
戲志才和陳宮略顯得沉默下來了。
這話倒也沒錯。
只要不親自上前線拼殺,那麼在戰場哪里,其實都不是很大的問題,哪怕是在雒陽,也未必是安全了。
「那東線這邊?」
「你親自負責!」牧景看著陳宮,道︰「公台,你又謀劃之力,卻缺乏親自統戰的經驗,這一次給你機會,東線你親自負責,怎麼打,什麼時候打,你說的算!」
「陛下,我……」陳宮有些猶豫了,因為他統籌戰略倒是沒問題,但是親自指揮,很少做過這樣的事情。
「自信一些!」
牧景笑了笑,道︰「朕相信你!」
「陛下既然如此的厚望,臣,決不讓陛下失望!」陳宮咬咬牙,應了下來,這是一次機會,不能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