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熱血(11)

作者︰淡墨青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這怎麼能行?」不等別人說話,朱慈烺就先搖頭︰「步卒,就算把驛站的驛丁都算上,也不到八百人,敵騎既然追來,想必比今早的還要多的多……我們算少一些,也得兩三千騎!」

事實上闖營的御營騎兵和李雙喜所部相加,是五千余騎。但要留下控制城門和控制沿線,加上被殺敗一陣,所以朱慈烺估算的三千騎左右,應該是較為可靠的數字。

這麼多的騎兵追來,而且可以想象,報仇心切,銳氣正盛。

以幾百步卒配王家彥這樣的文官為主帥,就算有地形之利,怕也是只有人家的一合之敵,拖不了多久。

一念如此,魏岳便也搖頭道︰「大人,地利是要與敵相差不多,才有用處。大人帶幾百疲卒,不堪敵兵鋒一擊,留守此地,又有何益?不如叫卑職帶所有騎兵前往阻擊,以內騎兵的戰力,拼死一擊,總能拖一點時間。」

「你的幾百騎,全數戰死了,能保拖半天功夫不能?」

「能!」

「我卻不信!」王家彥聲調越發冷下來,看著魏岳,聲音冷峻地道︰「關系到國家存亡的大事,豈容你偏裨武將多嘴!」

一路行來,都是在掙扎逃命,就算是皇帝也只是蕭然一騎罷了。所以誰也說不上什麼身份地位,到這個時候,王家彥卻甩起官帽子來壓人,魏岳咽了口唾沫,臉上神色一滯,卻是再也說不出什麼來。

而王家彥,其實也是有不能說出口來的苦衷。

現在大家一門心思就是想逃,但他自從看到皇太子回城救出皇帝的那一刻起,就決心以身家姓命來扶保這位幼主。

而想來想去,太子在朝中沒有一點的政治根基,聲望除了「英武」這二字是實實在在的可以拿來做文章,別的事,也是談不上。

本朝和前朝不同,固然是皇權集中,但同時也是皇權與文官整體彼此制約,特別是這種末世之時,皇權衰落,皇帝還算能駕馭的住群臣,太子這個年紀就萬萬不能了。

所以,皇太子手中,一定要有靠的住的武力。將來到了南京,再徐徐治法,給太子領兵的權力。以他現在的身份,將來正好進言,若是自己不能生離,反正也拜托給了李邦華等人,誤不了事!

這種事,怎麼能和魏岳這樣的武夫,解釋的清楚明白呢……「王卿……」

「太子!」王家彥神色激越的道︰「請不必再說。臣縱死于此,也是死得其所。只要皇上和太子平安抵南京,臣百死亦能含笑于九泉了。」

「不要這麼說,」朱慈烺微笑道︰「國朝大臣的姓命也和國體相關,況且,我將來有用卿之處,怎麼能叫你把姓命在此浪擲!」

「那?」

「你們不必再爭,」朱慈烺站直身子,看向四周。但只見殘陽如血,而在王家彥的命令之下,車陣已經在河邊展開陣形,他深吸口氣,向著四周眾人道︰「我心中有個計較,如果你們依令而行,大約能先敗敵一陣,縱不能真格破敵,也能叫敵人大有損傷。」

听著這話,王家彥等人還是將信將疑,但內官兵卻都是深信不疑。

這幾個月來,皇太子幾乎是算無遺策,沒有哪一件事料不到的,當然,執行的能力和毅力更加叫人佩服,一件事辦不好,再做一百次,也非得做好不可。

這麼一位君上說能行,那就必定能行!

當下魏岳與王源、李恭等人深揖下去,只抱拳道︰「臣等一切俱依太子殿下吩咐!」

…………追擊了兩個時辰之後,前頭輕裝好馬的探馬來報,就在相隔不到三里的地方,就是明軍駐營的地方。

這個時間,天已經快黑了,其實不利于激戰。這個年代,雖不能說人人都有夜盲癥,但很多人因為營養不良而導致夜間不能視物,應該算是一個普遍的狀況。就因如此,能在夜行視物,行動如常的勁卒才十分難得,各軍之中,都會把這樣的豪杰編為夜不收,哨探千里,行若無物。

但李雙喜破敵心切,羅虎率主力也是轉瞬即到,他只要把哨探和查看地形的工作先做好,則羅虎一至,就能率部破敵了。

「探好敵人四周有沒有伏兵,多搜幾里地,再看他們有多少弓手,有沒有火器,再看士氣怎麼樣,吃飯沒有,立營沒有,步兵多少,馬隊大約多少……兔崽子們別懶,打完這一仗,就他娘的等著封妻蔭子,下半輩子就享福吧!」

帶前隊的雖然不是羅虎,而是因氣悶和報仇心切討了前軍差使的李雙喜。不過,雖然年輕而且因為心氣浮躁敗了一仗,但畢竟是李自成的義子,打老了仗的,年紀不大,可身上也十幾處創痕,打了十年以上的仗,戰場經驗和感覺也是十分的豐富,一听到前邊哨探的話,立刻吩咐下去,所有一切的軍令,也是無不精到準確。

「是勒,」一個滿面大胡子的哨探頭目笑答道︰「我等都明白,前頭就是明朝皇帝,這個功勞比天還大,咱們都計較好了︰不死就享福!」

「對,」四周的哨探並所有騎兵听到了都是轟然大笑,都道︰「說的對,不死就享福!」

「好!」李雙喜興奮的滿面放光,揚鞭笑道︰「入娘的我就不必多說了,你們既然知道,就他娘的等著享福吧!」

沒過一會功夫,哨探們回來,已經把對方的情形探查的一清二楚。

有四五十輛大車,似乎在大車兩邊還有一些火器,不過並沒有大型的火器……這是可想而知的,倉皇上路逃走,大型的火器根本無法攜帶。

至于對方的人數,經過詳細的哨探觀察,最多不超過一千五百人,其中還有相當一部份是奴僕和下人,還有太監和少量的宮人,所以能戰之士,不過也就是一千二三百人,其中步騎各半,當然,騎兵的戰斗力十分驚人,這是李雙喜早就領教過的。

「虎子哥,哨探就是這樣,前頭就一條小河,馬匹可以涉水而過,天還沒黑透……他們就在河的兩邊擺了車陣,中間大約河寬,所以陣線退的很後……虎子哥,干吧!」

待羅虎趕到的時候,李雙喜已經做完了能做的一切,自己也把甲胃穿戴的整整齊齊,雙眼之中,也就只有破敵報仇的熱切。

「好樣的!」羅虎也很興奮,極親熱的在李雙喜肩膀上重重一砸,笑道︰「哪兒跌倒就哪兒爬起來,不枉皇上親自調理你。」

「嘿嘿,那還等什麼?」李雙喜叫道︰「虎子哥,下令上吧。」

「還不能。」羅虎搖了搖頭,自己策馬上前,叫道︰「我得親自看兩眼才成。」

「虎子哥,你就是太小心了……不能等天黑!」

「我省得。」

四蹄翻飛,載著兩員青年將領奔上一處高崗,借著血色殘陽,羅虎和李雙喜一起打量著不遠處的明軍營地。

炊煙裊裊升起,李雙喜很小心,一直把隊伍隔開幾里路程,而明軍哨探在遠遠看了幾眼後也就離開,不再深入,似乎從早上打了一仗,再又行軍數十里,對面的明軍已經乏透了,不好好歇上一歇就沒法再趕路。

「哼,瞧他們那慫樣兒,咱們一路走一路打,幾十天不歇息都是常有的事!」

李雙喜雖然驕狂,不過所說也是事實,闖軍到現在其實都沒有什麼真正的根基,以前更是流寇,幾個月一直不停的轉戰也是常有的事。

「好了,傳我將令!」

因為李雙喜事先功夫做的好,羅虎也大約心中有數,這個青年將領經驗雖然豐富,不過也沒有瞧出對面明軍戰陣的可怕之處!

中間是一條淺淺的河流,不深不寬,談不上要渡船和水軍,對明軍也就是心理上更多于實際上的作用。

而兩翼各有二十余輛大車,有一些火器也並不多,中間的陣勢往後退了一些,與兩翼形成了一個明顯的新月形狀。

如果羅虎能熟讀兵書和歷史掌故,應該知道這個陣形是怎麼回事,但此時的他只有實際的經驗,兵書上的知識還很淺薄,現在他更擔心的則是對方的騎兵可能會繞道側擊來反擊,所以頓了頓後,他就斷然令道︰「先各派三百騎,攻打他們的兩翼,中間先發箭,放炮,不必沖擊。」

「中間最空……」

「不然,」羅虎雖不是真正明白,還是以為將者的謹慎小心,向李雙喜告誡道︰「最空虛的地方,往往有些危險,我們看看再說。」

這麼一來,隨著羅虎身邊中官和親兵們的旗幟擺動,闖軍騎兵開始先小跑向前,中軍也隨之推進,整個戰線兩翼先飛,中軍稍稍拖後,在旗幟和號角聲的命令下,馬速慢慢提起,等到了不到一里路的時候,整個戰線如春雷在天空滾滾而動,方圓數十里間,飛鳥驚起,獸蹤斂跡,天地之間,似乎只有騎兵沖擊之威,而等喊殺聲炸雷般響起來的時候,整個明軍陣前,但見如林般的矛戟放平在馬前,整個陣前,就看到馬隊滾滾而來,隨之而來的,便是弓箭飛臨,火銃發出的藥子,還有無數張越來越大,越來越真切鮮明的猙獰面目!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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