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章 樊樓詩會

作者︰幸福來敲門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元夕的繁華熱鬧仍在繼續,不少男女來此看花燈,百戲。

一對也是未婚之男女來到一旁的面攤。

女子道︰「我餓了。」

男子道︰「正好,那你回家吃些吧。」

女子道︰「我家里沒得吃。」

男子點了點頭對攤主道︰「那來兩碗素兒。不要細料,也不要雞雜。」

說著男子又對女子道︰「你也不吃吧?」

男子直接轉過頭對攤主道︰「兩碗都不要細料,雞雜。」

「好咧。」攤主正捏些鹽下到碗里。

女子起身道︰「我回家了。」

男子一臉茫然道︰「誒,不是餓了麼?怎地就走了?等等……罷了,店家就要一碗兒好了。」

章越和十七娘在旁看了都笑了。

這時十七娘道︰「我要回去了。」

章越道︰「那咱們也坐下吃碗兒吧。」

「要加細料,也要加雞雜。」

十七娘……

天下終究沒有不散之筵席。

「我送你吧!」章越言道。

十七娘點了點頭。

婢女忽言道︰「听聞大郎君,二郎君今夜在樊樓吃酒,咱們不如去樊樓吧。」

去樊樓自比州橋多走一段路。

十七娘聞言微微猶豫,還是點頭答允了。

二人來時高興,但回去時卻別有一番情緒。

樊樓乃汴京第一酒樓此眾所周知。

其又名豐樂樓或白礬樓。

從樓的氣派而言,樊樓勝過一籌,其他酒樓都是兩層,獨樊樓三層。不僅樓高,且樊樓有東西二樓,每日最盛時可接待酒客達千人之數。

西樓甚至可眺望大內,未免人窺視皇帝行蹤,故而西樓嚴禁酒客眺望。听聞平日里宋仁宗夜是西樓的常客。

樊樓酒水一日可賣五萬斤,僅酒錢稅一日可收兩千錢。而到了元夕夜里,樊樓更有另一番熱鬧。

元夕夜里每個先到樊樓的酒客會有一面金旗。樓頂每一瓦隴間放一盞蓮燈,遠望去是燈燭熒煌,高低相照。

除了此外,樊樓還有詩會京中才子都會來此揚名,甚至還請了詩壇祖師梅堯臣坐鎮。

若論詩詞之道,梅堯臣比歐陽修還略勝一籌。

當時有雲,梅堯臣的詩,歐陽發的文,蔡襄的字為當朝三絕。

這日酒樓內珠簾繡額,燈燭晃耀。韓忠彥,黃履,範祖禹等一群太學生在此,氣氛自是比樓上的詩會熱鬧。

一旁美妓環坐。

如此酒家自是銷金,太學里有一位吳興來的家中豪富的太學生名叫沈偕,看上了樊樓一位名妓。

之後這位太學生多日連連去樊樓見這位名妓,但這位名妓色藝雙絕,對這位太學生不理不睬。

這位太學生也是不罷休,為了見這位名妓不惜一擲千金。

這位名妓看這位太學生用情如此之深,也答允這位太學生在樊樓見面。

二人同登樊樓後,這位太學生興奮之余,對樊樓里的千余酒客喊出了一句‘盡管吃喝,今日我請了’。

這一夜這太學生豪富之名傳遍了汴京。

泡妞到這境界能誰不服。

今日韓忠彥在此銷金,對左右笑道︰「今日齋舍里人都齊了,唯獨齋長不至,你說齋長平日目中只有詩書,不會今夜還在太學苦讀吧。」

眾人笑道︰「或許如此。齋長平日可是正經人啊。」

韓忠彥笑道︰「我偏不信,說不準他此刻正與哪位佳人相會吧。」

一人笑道︰「絕無此可能。我等至今未見齋長未歸宿過。他肯定是不近的,至于近不近男色,就不知道了。」

眾人都是大笑。

韓忠彥也是笑了,但也覺得章越不太有這可能。

韓忠彥不經意目光掃向了窗旁本待舉盞喝酒,卻突然一頓,重新看向了窗外。

「這……這不是齋長麼?」

韓忠彥先驚後喜道︰「你看他身旁的女子,我就說了他今夜是去會佳人了。」

眾太學生們一听爭相到窗前旁觀。

……

此刻章越送十七娘與兩名婢女來至樊樓。

遠遠可見,吳家的家丁護衛。

十七娘向章越欠身道︰「章君留步,我走了。」

章越憋了半響終道︰「再會。」

「再會。」

十七娘與兩名婢女走向樊樓,婢女低聲對十七娘道︰「姑娘,為何不說讓章家郎君早日考上進士之言。」

十七娘道︰「今日見這一面,他已該知我的心意,何必再言。」

婢女偷笑道︰「我看未必。但若知道,日後談起來也是一樁佳話。」

十七娘道︰「若考進士為成全這段佳話,我固然高興,但為了自己,方為奇男子。」

說完婢女回過頭,笑著對十七娘道︰「姑娘,章家郎君還在看著這里。」

眾目睽睽之下,十七娘點點頭,但沒有回顧。

章越知道十七娘沒有回顧的情由,但見她走入樊樓,心底有些惆悵。

突聞身後有人道︰「齋長,你怎地在此?」

章越回過頭看見是韓忠彥等,以及好幾個自己的同齋。

章越抬頭看了一眼道︰「你們今晚不是去青樓,怎到了樊樓?」

韓忠彥笑道︰「莫要問我們,齋長你怎地到此?」

章越一臉正色地道︰「我為何不能到此,在太學里讀書讀得疲了,不能出外逛逛麼?」

哪知章越說完,韓忠彥眾人都是一陣大笑。

章越見此滿頭問號。

黃履嘆息道︰「齋長,方才我還為你說話,說你……如今……」

韓忠彥笑道︰「齋長,方才那位女子是誰啊?我雖看不真切,但必是絕代佳人無疑。」

章越一愣,他們怎地看見了。

章越師兄曾說,他有次與校花約逛街,他說自己當時的心情,恨不得滿街都能遇到熟人。雖說師兄只約了一次,但此事成為他的談資,時不時地提及。

不過他與吳家約定之事,畢竟此事還有變數,章越不願提及。

當初黃好義與官宦人家訂婚的事,也是說得整個太學都知道。但黃了以後,黃好義就成了同窗們時不時提及的笑柄。

于是章越來了個矢口否認。

既是來了,章越即隨眾人往樊樓。

章越並非第一次來樊樓。

樊樓雖說三層,但下面有兩層乃用磚石為台基,三層再往上立柱,故而西樓一層即可一眼看到皇宮。

西樓除了可以看到皇宮外,東西二樓之間還有一道飛橋欄桿相連。

到了元宵佳節,樊樓閣外燈火通明,如今元夕夜里頂上皆覆蓮燈,望去實為壯觀。

樊樓門外是一座巨大的彩樓,經過彩樓後則是百余的歌伎列在廊邊,各個是濃妝艷抹,風姿綽約,望之一個個都好似娥宮仙子般。

入了樓里見得一個東樓就坐得有數百人之多。

門前兩位伙計,頭戴方頂樣頭巾,身穿紫衫,腳下是絲鞋淨襪見了來客就往里面引。

樓下散鋪著七八十副桌凳,至于樓上則有六十余閣。在汴京,酒樓這些散座被稱為門床馬道,若你酒買得不夠是不許登樓入閣的。

至于韓忠彥這樣的大主顧,人家看了即是往樓上引的。

二樓三樓皆是回字型,中央則是天井,但見天井上吊著十幾副詩牌。

章越到了樓院中一看,但見酒酣耳熱之余,一人道︰「閣上又有一首元夕詞作出了。」

一人將詩牌掛在天井上。

詩牌正反兩面皆濃墨重書,只要是眼神稍好的,都可看清。

不少酒客看了詩詞似反復品味般。

韓忠彥對章越道︰「方才我等作詩題了十幾首都送給宛陵先生看了,但無一人列入詩牌之中,齋長何不寫一首元夕一試。」

章越听說梅堯臣在樊樓就推道︰「諸位都不成了,我這點文墨哪入得宛陵先生的法眼,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太學生們也知章越強得是經學及文章,詩詞每次考試都只能勉強得中。

一人笑道︰「齋長,來都來了。」

「是啊,我們平日寫得詩詞都有格式,但元夕詩詞則不拘這些,是詩是詞都行。只是文章不好,這詩牌寫不下。」

眾人都是笑了。

章越擺手道︰「今日與同齋只閑聊不寫詩詞。」

章越都這麼說了,眾人也不敢勉強。

說著眾人拾階而上來到了閣內,其余同齋的看了章越卻也不敢吭聲,他們都是新來的,不敢直接開章越的玩笑。

除了同齋,還有十幾名歌妓或是來陪酒,或是彈唱。

汴京人將這稱為‘趕趁兒’,對于趕趁兒唱得好壞都無所謂,只要是能解悶就好。汴京很多百姓生活沒有著落下,都讓自己女兒或妻子入酒樓趕趁。

在樊樓里趕趁的人比酒客還多一倍。

閣內皆一品器皿,椅桌皆濟楚,這就是樊樓的氣派之處。坐在閣內,可一覽汴京城元夕節的夜景。

有人題詩記載樊樓。

城中酒樓高入天,烹龍煮鳳味肥鮮。

公孫下馬聞香醉,一飲不惜費萬錢。

招貴客,引高賢,樓上笙歌列管弦。

百般美物珍羞味,四面欄桿彩畫檐。

這時候閣外一陣喝彩聲。

有人言道︰「好詩,好詩,今年元夕詩之翹楚當屬于此了。」

韓忠彥听了有幾分不服氣道︰「我道要看看何人所作?」

好幾名同窗跟了出去。

章越也不在意在酒樓吃菜,逛了這麼久實是餓了。

不久韓忠彥走來,神色有些訝異。

旁人問道︰「是何人所作?」

韓忠彥道︰「是一個叫王魁,倒真是好詩,只是這名字以往都沒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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