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虛晃一槍

作者︰三戒大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中丞大人站在身後的山坡上,山下的官員們豈敢不賣力表現?

他們將馬匹集中起來,湊了整整一百五十匹,然後用布條蒙住了戰馬的眼楮。

騎兵們神情緊張的攥著韁繩,看著幾十步外對峙的雙方。

「我數十個數!」一名七品推官,拿著鐵皮喇叭朝鄉民大喊道︰「立即散開,不然就強行驅趕!」

「十!」

「九!」

計數聲中,對峙的官軍撤到兩邊,給騎兵留下沖鋒的空間。

「五!」

「四!」

「三!」

被蒙住雙眼的馬匹,焦躁的打著響鼻、刨著蹄子。

對面的鄉民不由露出恐懼的神情,許多人腿軟膽顫,想要閃開。

可前後左右擠滿了人,想動都動彈不得。

「不要怕!」夾雜在人群中的徐家奴僕大吼道︰「他們是嚇唬我們的。林潤愛民如子,不會傷害我們的!」

「讓他們丈量了田畝,往後所有人都沒飯吃!」

「你們要交稅,你們要服勞役!你們永遠沒法當徐家人了!」

「死了府里燒埋,傷了府里給治傷,不用怕,給我頂住!」

別說,這陣吆喝還真管用,鄉民們重新穩住了陣腳。

「一!」推官大吼一聲。

騎兵們便把心一橫,猛地一夾馬月復。無數馬蹄翻盞般朝前奔去!

雜沓的馬蹄聲中,煙塵滾滾而起,竟有了千乘萬騎之勢。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少婦孺和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哭爹喊娘,卻被鄉民裹挾著動彈不得。

只能眼看著馬隊越來越快,越來越近!

見人牆還是不散,馬上的士兵也緊張起來。許多騎兵回頭望向那高舉著令旗的推官。

然而推官也頂不住壓力了,回頭看向黃泥寺山門。

這是官府壓垮百姓意志的威懾手段,然而鄉民一旦橫下心來頑抗到底,壓力就回到官府這邊了。

林潤面色鐵青,咬牙喝道︰「撤!」

推官耳朵也好使,馬上讓一旁的衙役鳴金。

鐺鐺鐺!

鳴金聲中,所有的騎兵都猛然把馬韁往後勒。

終于在距離人牆不到三尺的距離,硬生生停了下來。

好些戰馬高高揚起前蹄,險些撩到最前頭的鄉民。

嚇得他們一坐在地上,險之又險沒人受傷。

~~

「刁民!」鄭元韶啐一口,陰著臉問道︰「中丞,怎麼辦?」

林潤卻沒回答,掃了眼黑壓壓的鄉民,直接轉身離開。

他已經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一切。

徐家和松江的鄉民,結成了利益共同體。

徐家庇護鄉民逃避稅賦徭役,鄉民甘受徐家驅馳,用人海戰術對抗官府。

不把這個利益鏈條敲碎,不讓徐家低頭,想要清丈畝,痴人說夢!

所以他沒有多費口舌,去苦口婆心的勸說鄉民,便徑直轉身離開,毫不拖泥帶水。

~~

阿房園。

徐家兄弟一直焦急的等待消息。

傍晌時,徐八滿臉喜色的跑進來稟報。

「撤了撤了,林潤撤了!」

「哦?」徐瑛從椅子上蹦起來,一把抓住徐八,激動道︰「快講講,到底怎麼回事兒?!」

徐八便將他們的人如何緊盯著巡撫衙門,如何聚集百姓和官軍對抗。如果鼓動著百姓擋在沖鋒的馬隊前,繪聲繪色講給二位爺听。

「我承認,我們有賭的成分。」徐八一臉得色道︰「只要那些騎兵再往前沖幾步,撞倒幾個人,人群就會散。」

「可那林潤居然不敢傷害泥腿子,在最後關頭喊了停。」徐八的尾巴簡直要翹到天上去了。

「這下官兵的氣全都泄掉了,只能灰溜溜撤走了。」

「哈哈哈哈!」徐瑛拍著桌子,笑得直擦淚道︰「真讓大哥說著了!婦人之仁怎麼能成大事?」

「所謂清流都這樣,包袱太重,什麼都干不成。」徐璠輕蔑的一笑道︰「走,我們去迎接一下巡撫大人。」

「同去同去。」徐瑛哪肯放過這個看笑話的好機會?

兄弟倆便騎上高頭大馬,在家丁的簇擁下來到集仙門,準備制造個‘偶遇’,好好奚落一下鎩羽而歸的林中丞。

就像恐怖組織作案之後要認領一樣,徐璠也得讓林潤明確知道,今天的事情,背後是徐家的意志。

~~

誰知他們左等右等,一直等到過午饑腸轆轆,卻依然沒見林潤和他的軍隊返回。

直到打听消息的徐八去而復返,他們才知道怎麼回事兒。

「什麼,坐船走了?」徐璠聞言有些發懵。

「是,他們兵船早就在沈家灣等著了,離開徐家 就去上船了。」

徐家兄弟訝異的對視一眼。

這林中丞也太玻璃心了吧?就算沒清丈成田畝,也不能掉頭就走啊。

大家還是可以談一談,換一種皆大歡喜的丈量方式嘛。

這一走了之,算怎麼回事兒?

「他們去哪了?」還是徐瑛問道,心說這要是趕緊去大張涇,說不定還能踫上。

「順流而下。」徐八的答案卻南轅北轍。

「順流而下?」兄弟倆又懵了。

大張涇從是一條經過松江府城,連接吳淞江和黃浦江的人工運河。

林潤要是回蘇州應該沿著大張涇北上,而不是順流而下。

雖然順流而下也能到吳淞江,但得兜個大圈子,多走一百幾十里呢。

因此沿黃浦江順流而下,只有一個目的地!

「他去上海干嘛?釣魚嗎?」徐璠眺望著東北方向,一臉的費解。

松江府兩個縣,華亭和上海的發展極不均衡,八成的人口和土地都在華亭。

所以華亭人往往瞧不起上海人。

其實上海縣的人口和歲賦都比昆山要多些……

好吧,也只能在蘇松副班長身上找找自信了。

「莫非是在這兒踫了釘子,去撿軟柿子捏了?」徐瑛揶揄笑道。

「有可能。」徐璠模著下頜的胡須,不確定道。

徐家在上海雖然也廣有田產,但控制力終究不及華亭。

因為上海陸家老爺子陸深在世時,跟徐閣老關系也很鐵,有份香火情在,所以徐家的吃相也不好太難看。

但徐璠轉念一想,這也不像是林潤的風格。

那可是敢把嚴家、陸家往死里整的狠人啊。

他越想越不安,忍不住沉聲道︰「我們也去趟上海,看看他作的哪門子妖!」

ps.第三更,明天再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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