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滿天繁星似乎也都失去了光彩，天地間漆黑一片。
黑乎乎的房間內，李紅梅帶著林小滿和馬小寶兩小孩睡在床上，大半夜的，馬建國回來的動靜，把她嚇了一大跳。
夫妻倆說了幾句話，怕冷著他們，馬建國抱著被子去馬富國的房里睡了一會兒。
天色剛亮，馬建國就起來了。
起來後馬建國拎了把斧子，劈了馬金花房間的門，然後翻箱倒櫃的找了起來。
听到動靜的李紅梅起來了，叮囑林小滿照看著馬小寶，自己則是去做飯了。
因為昨天下午馬金花出門前已經拿了糧食，幾人倒也沒餓著，李紅梅把剩下的都燒了。
早飯燒好的時候，馬建國已經找到了錢，還找出了糧食櫃子的鑰匙。
把鑰匙交給了李紅梅，馬建國懷揣著錢，又拎著飯盒，騎著昨天借的自行車，出發去了醫院。
目送著人出門，李紅梅進屋，替已經醒了的馬小寶穿衣服，然後一手抱著人，一手牽著林小滿。
沒有馬金花，母女倆吃了個大飽，李紅梅甚至給了她一個雞蛋。
林小滿戲精屬性發作，小臉上滿是垂涎和向往，卻又害怕的急忙擺手，「阿媽，我不吃，阿女乃知道了會打我的，痛痛痛！」
「不會的，吃吧，你阿女乃不會知道的。」李紅梅笑著模了模她的腦袋。
「那……我吃了！」猶豫了許久，林小滿忍不住誘惑的咬了一口，而後便如同吃到了什麼山珍海味一般，臉上滿是幸福。
就那麼小心翼翼地咬了兩口後，林小滿把雞蛋遞到李紅梅身前，「阿媽，吃。」
「阿媽已經吃過了，來娣吃吧！」
李紅梅眼里滿是欣慰，女兒啊，女兒有什麼不好？多麼貼心！
「唔……」林小滿听話的繼續啃雞蛋，吃完之後，滿臉意猶未盡，「阿媽，雞蛋真香，真好吃！以後我還能吃雞蛋嗎？阿女乃她是不是不回來了呀？我昨天听宋婆婆說，阿女乃就（救）不回來了。」
「大概吧。」
昨天馬金花那模樣，李紅梅也看到了。
都那樣了，這人怕是活不成了。
「啊？我們以後怎麼辦？我們要听二嬸的話嗎？」
「嗯？」李紅梅愣了愣，疑惑著問，「為什麼要听她的話呢？」
「阿女乃在家，阿女乃最大，阿女乃對二嬸好，那是不是二嬸最大？要給二嬸干活，給她燒飯，打掃，洗衣服……」
「當然不是！」李紅梅反駁。
有馬金花這個婆婆壓著，婆婆當家，她沒辦法只能忍著，但如果馬金花不在了……誰家是弟弟媳婦當家的！
按照傳統，不是大哥當家，就是分家單過。
想當老二兩口子的主，李紅梅覺得不現實，但是讓她在宋萍手下討生活，那也不可能！所以，沒了婆婆後，八成是要分家的。
分家，當家做主！
不得不說，李紅梅有幾分心動的期待了起來。
醫院。
一共三百貳十五塊八毛九分。
馬建國這個實心眼一分不少的向著兩兄弟交代了。
然後三兄弟去醫院窗口那麼一結算，把昨天欠的補上，六十幾塊就沒了。
三人不由心疼，其中馬富國最為心痛。
他進廠將近一年，月工資二十塊左右，除了自己稍微用掉了一點外，其它都交給了媽，算下來也有將近二百塊。
所以，大半都是他的錢啊！
說好了都留著給他以後娶媳婦用的！
馬富國恨不得給自己一大耳刮子，多大的人了，他就不會自己存錢嗎！
當時一定是被屎糊了心！
即使馬富國萬般心痛，但也只能那麼眼睜睜地瞧著錢被用掉。
而後一天天的，錢越來越少，在一個星期後，這三百多徹底花光了。
錢沒了，問題又來了，治不治？
醫生說，情況已經初步控制，如果控制得好的話，還是能多活十來年的。
但是後續，至少還要那麼一個三百塊吧。
這一次商量的時候，馬強國和馬富國兩人態度堅決了起來。
這一星期在醫院端屎端尿的，宋萍那是怨念滿滿，免不得一個勁兒的給馬強國吹枕邊風︰沒錢日子過不下去了！沒錢怎麼養兒子？沒錢怎麼給兒子娶媳婦？
馬強國已經被枕頭風吹到了‘不治’的陣營。
而馬富國是家里唯一端著鐵飯碗領工資的人，他怕自己往後的工資全進了這個無底洞，甚至最後被要求賣掉工作。
他是絕對不會再回村里過地里刨食的日子。
馬強國和馬富國私底下已經單獨商量過了，所以當馬建國提出借錢繼續治的時候，兩人一致開口，「就這樣回家吧，不治了。」
「你們……」馬建國不敢置信的盯著兩個弟弟，質問，「那是我們阿媽啊！」
馬強國嘆了口氣，帶著沉痛道，「我也想治，但是沒錢啊！」
「沒錢可以湊，可以借，可以賣……」
「借了要還的！」馬強國打斷，「大哥，我有老婆，有兒子，我不能餓死妻兒啊！」
馬富國緊接著道，「大哥，我還沒老婆，我的老婆本都進醫院了，現在還要借債，那我怎麼辦？難道讓我一輩子打光棍嗎？」
「你，你們……」
「大哥，分家吧！分了家後，就算你想賣光你的那一份家產，我們也不攔你。」馬強國提議道。
「對，大哥，分家吧！」馬富國附和。
這是兩兄弟商量出來的最終結果，兩人都知道，按照馬建國的性子，一定會繼續治，他真的會砸鍋賣鐵的治，他們不能被拖著一起。
而分了家，大哥出錢繼續治，既能讓他們良心上好受點，又不損害他們的利益，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你們……」馬建國氣得，指著兩人大罵了一通不孝，但最終也是無力挽回結局。
……
最終結果，分家。
留了宋萍在醫院，三兄弟回了家，清點家當後，家里東西都分了，家里的田地一式三份，一人一份，因為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也沒什麼糾紛。
雖然戶口和住處什麼的都沒分，馬強國和馬富國迫不及待地在村里喊了一圈︰‘我們分家了！’
潛台詞︰以後誰借的錢找誰，別找他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