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5章 教學資源

「魏郎君,就算是給老夫一個面子,你看能不能想法子再給我勻幾個名額出來?」

「你看,我手頭上這幾個士子,在錦城皆是少有才名……」

與外頭人頭攢動的熱鬧不同,已經是南鄉學堂實際管理人的魏容,又面臨著另外一種熱鬧。

「大漢太學」的總代言人許慈,手里正抖著幾張紙,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你看,不就是在學堂里多加幾個桌椅的問題嘛?只要你點個頭,他們每人每年交一萬緡的擇學費……」

昔日的狗子,天分僅屈于阿梅之下的少年郎,如今上唇已經有了黑絨絨的軟須。

面對這位名聲在外的許公,魏容臉上帶著歉然的笑意︰

「許公,這學堂的規矩,是山長定下的,是什麼就是什麼。我要是敢亂來,山長定是要罰我的。」

「你與我說這些,還不如去山長那邊尋門路。」

一萬緡?

很多嗎?

自家細君過目的帳,一萬緡以下都是不看的……

看著眼前這小子軟硬不吃,許慈也是只能徒呼奈何。

身為中宮的大長秋丞,許慈實際上也算是宮里的人。

可惜的是,偏偏遇到了個不管事的天子。

一天到晚躲在宮里,不是數著票子玩就是抱著兒子玩……

怒其不爭,怒其不爭啊!

許大長秋丞哀嘆。

南鄉學堂好歹也算是皇家的產業呢,皇帝不管,皇後也不管。

說是有個主事的張四娘子吧,還是馮文和的姘頭。

你跟誰說理去?

以馮文和的地位和權勢,老夫敢隨隨便便欠他的人情嗎?

手頭這幾個「才俊」,把他們全身上下都打包賣了,只怕都還不了馮文和的這點人情!

人情這東西,也是有成本的啊!

權勢越大,人情就越大。

以馮文和的權勢,再加上他的名聲,多少人敢為了這點事情欠他的人情?

再說了,拿這點事情去找他,真以為人家不要面子啊?

許慈想到這里,熄了向馮刺史求人情的打算,繼續磨他的弟子︰

「魏郎君,這南鄉學堂,對南鄉百姓太過寬容,對外來人士卻苛刻有加,被人詬病久矣!」

「若是能多選一些外鄉之才,也能堵住悠悠之口……」

魏容聞言,斜眼看著許慈︰

「許公,你這話就不對了。學堂年年都有他郡送進來的學生,何來說苛刻有加?」

「且南鄉學堂的考課,本來就是能者上,不能者下,公平公正公開。」

「至于對南鄉百姓太過寬容,這是應有之義啊!南鄉能有今日,靠的不就是咱們南鄉的父老嗎?」

「不對南鄉的父老寬容,難道要對外鄉人寬容?我真要開了這個口子,到時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南鄉子弟是山長的起家底子。

就算是現在,山長所領的軍中,從隊率到校尉的軍中骨干,南鄉子弟也佔了一半。

南鄉百姓今天的日子,那都是南鄉每家每戶的男兒,跟著山長征戰多年,在前方拿命換來的。

誰都知道南鄉子弟善戰不畏死,那是因為他們明白一件事,只要南鄉不變,他們就沒有後顧之憂。

這些外鄉佬,上下嘴皮子一開一合,幾張票子就想搶南鄉子弟的位置?

想得美!

魏容「嘿tui」一聲,往垃圾桶里吐了一口痰。

沒辦法,眼看著就要進入冬日了,天氣干燥,容易上火。

就在這時,門口「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了。

一個已作嫁人打扮的年輕女郎,提著一個食盒走進來。

看到里頭的一老一少,不禁笑著說道︰

「許公又來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食盒放到桌上,對著魏容溫聲說道︰

「听說阿郎沒吃午食,妾就拿了一些吃食過來,還熬了一份湯。」

這個年輕婦人,正是長大了嫁給魏容的妹。

此時的她,舉止端莊,雖是打扮素雅,卻自帶著一股雍容。

若是不知底細的人,還以為是哪家的閨秀。

畢竟是跟了李慕好幾年,又是馮永指定的南鄉產業管理者之一。

比起十年前,鄉野村姑已經完全蛻變成了以南鄉為代表的新時代婦人。

魏容接過來打開,吸了一口熱氣,贊道︰

「好香!」

然後又看了一眼許慈︰

「許公,要不要一起吃?」

許慈哪有這個心情?

再說了這是人家小夫妻之間的事,他一個老頭摻和什麼?

當下哼了一聲,拂袖就要離開。

妹倒是知禮懂事,連忙替自己的阿郎道歉︰

「許公,這學堂的規矩,是主君親自定下的,阿郎現在真要壞了規矩,那是要被主君責罰的。」

說著,她抿了抿嘴,「妾所管的工坊學堂,倒是還有幾個名額,若是許公有合適的人選,妾可以作主破個例。」

現在南鄉的主要產業,是教育產業。

壟斷了印刷和紙張的南鄉,在教育產業方面,具有天然的優勢。

最早的紡織工坊當然還在,但早就已經停止擴張了,甚至還把一些地皮讓給了學堂。

原先的紡織工坊現在已經成了工坊學堂的實習基地。

工坊學堂不同于南鄉學堂,它側重于女學生的培養。

同時它還有委培業務。

因為大漢各處種植園、工坊、草場等新興產業的興起,中低層的管事人才也是極為短缺的。

工坊學堂是南鄉學堂的一個重要補充。

但比起南鄉學堂,工坊學堂的門檻終究是要低一些。

「老夫要……」

許慈正在氣頭上,本想說「老夫要這工坊學堂的名額做什麼」。

只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當真?」

妹含笑點頭︰

「妾豈敢騙許公?」

「我要十個名額!」

許慈張開一只手掌,然後又一翻,示意道。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魏容吐出一根骨頭,叫道︰

「許公,你先前跟我說的,可是只要五個,現在見我家細君好欺負,就這麼大開口?」

「去去去!與你何干?」許慈沒好氣道,然後又轉向妹,「老夫家的那個大郎,現在正跟著馮君侯在涼州博前途呢。」

「手底下也是缺人,若是魏家娘子能幫這個忙,老夫自是感激不盡。」

「許公既然開了口,妾自然照辦,到時請許公派人把名單送過來就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許慈瞥了一眼正埋頭進食的魏容,心道這魏丁氏當真是比這小子好說話多了。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雖說沒有達到最好的結果,但也算是差強人意,許慈總算是放過了魏容,離開了魏容的值守室。

待他離開後,魏容「噗」地一聲,又吐出一根骨頭,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對著自己的細君說道︰

「這許仁篤也是夠辛苦的,一大把的年紀,還要為了這幾個名額拉下臉面來,學學李都督(李恢)不好麼?」

妹跟著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李都督可是講武堂的西席呢,其子還是丞相府的參軍,其佷又在涼州跟著主君,哪是許公所能比的?」

不說別的,就是在興漢會,許慈的兒子許游,比李遺和李球至少差了一個等級。

就算李恢已經退下來了,但人家也是以安漢將軍、漢興亭侯的身份乞骸骨。

更別說在李恢拜將封侯的時候,許慈連大長秋丞都沒混上。

而且現在南鄉講武堂還有趙老將軍坐鎮,誰敢在這里頭胡亂放肆?

許仁篤就算是不想拉下臉面來,他也得有這個膽子才行啊。

魏容模了模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劉車騎也來了南鄉,听說還帶來了劉府上的歌伎,連日宴請了許公,你說,許公要這麼多名額,會不會也是劉車騎有關?」

妹自然沒有魏容的心思,她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道︰

「阿郎為何這般說?」

魏容面上突然變得有些猥瑣起來,古怪地笑道︰

「自然是因為劉漢子啊!」

妹終于明白過來,臉上一紅,狠命捶了魏容一把,罵道︰

「呸!下流!」

魏容叫冤道︰

「怎麼就成下流了?我說的是正事呢!」

「就是下流!」

所謂劉車騎,就是劉琰。

當然,車騎將軍的名號,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還是很有震懾力的。

但在實權大佬馮刺史面前,十個劉車騎也不夠一個馮刺史打的。

魏容身為實權大佬馮刺史的開門大弟子,只要不犯迷糊被人抓住小辮子,自然也不用怕劉琰。

當然,劉琰這等人物,也不可能屈身前來找魏容這種後輩求門路。

不過有一個事實是︰比起許家來,劉家顯然更需要學堂的名額。

因為劉琰之子劉良,現在乃是大漢有名的漢子,負責協調涼州各部族,同時還參與草場的劃分。

職位不高,但很重要,而且肥得流油。

當年以身飼胡女,現在換來了豐厚回報,這一波不虧。

只是職位重要了,需要的人手也多了。

關鍵是現在涼州刺史府的基層人才儲備,還不夠馮刺史自己用。

就連各郡的太守,刺史府都是只配了一些軍中骨干,還有幾個學堂的學生。

剩下的框架要自己想辦法搭起來。

再加上大漢現在的制度,主官又有自己招選幕僚的權力。

所以工坊學堂專向培養出來的基層管理人才,正是劉良目前最好選擇。

不然你一個人,就算渾身是鐵,能打幾根釘?

涼州實行的又是考課制,競爭慘烈,要是拿不出實在的政績,以後想要升遷,難啊!

所以在魏容想來,自己的猜測還是很有可能的。

只是臉上那不自覺露出的笑容出賣了他那點小心思,然後被自家細君捶了一頓。

小夫妻打鬧了一陣,魏容為了避開這個話題,不得不另提了一個問題︰

「前日你去了南鄭那邊,阿母還好吧?」

妹收了一下發鬢,點了點頭︰

「阿姑身體很好,她還讓我給你帶了話,說不要擔心她。」

魏容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又多問了一句︰

「那……阿母有沒有說其他的?」

妹搖了搖頭︰「沒有。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魏容臉色不變,從容道︰

「快要入冬了,早晚要比白日涼得多,所以自然是多擔心一些。」

妹沒有懷疑。

在魏容吃完後,又收拾好,這才離開。

這里是南鄉學堂,不是工坊學堂,魏容下午還有事情要處理,她不好呆在這里,免得影響魏容。

在她離開後,魏容關上房門後,從抽屜里拿出一封已經打開過的信封,又重新逐字讀了一遍。

直到確定沒有漏掉一點內容,這才拿出火折子,把信燒成灰燼。

然後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楮,心思翻涌︰

山長要我多注意一下魏府,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雖然自家大人在大漢的資歷要比山長高,但實際上誰都知道,現在大漢境內,僅有廖廖數人能與山長並肩而論。

而自家大人並不在這廖廖數人之內。

如果山長真要對魏家動手……

想想光是自己在南鄉所接觸到那些錯綜復雜的勢力,再想想自家大人那人憎鬼厭的人緣,魏容對魏延當真是一點信心都不敢有。

當然,魏容自然不可能真的是在擔心魏延,他擔心的是在魏府上自家阿母會不會受到牽連。

雖然魏延在名義上是自己的大人,但那也僅僅是在名義上。

一個名義還比不過山長這種真正把自己培養成人的恩情。

但雙方真要起了沖突,那也足夠讓魏容頭疼的。

魏容嘆了一口氣,揉捏了一下眉心。

自家大人若是早知道山長能有今日成就,會不會後悔當年高高在上,想要拿捏山長的做法?

魏延後不後悔魏容不知道,但許慈知道自己後悔了。

他剛從學堂出來,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吾竟是被那兩小兒給耍了!」

想起自己左磨右磨那小子就是不開口,偏那小娘子那麼巧進來,自己在昏頭之下,竟是答應了對方。

這根本就是那小子的月兌身之策啊!

自己當著那小子的面,要了工坊學堂的名額,怎麼還好意思再去要南鄉學堂的名額?

就是這樣,自己還欠了個人情。

「果真是馮文和教出來的弟子,一個比一個精!」

許大長秋丞「嘖」了一聲,又是暗罵了一句。

「馮文和的弟子?許公,那馮文和的弟子可是答應了?」

有人在外頭早就等得心焦,看到許慈出來,連忙一把拉住他,著急地問道。

「這規矩哪是那麼容易破例的?」

許慈長跟著劉琰來到落腳之地,喝著美伎泡好的茶,長嘆了一口氣︰

「吾這老臉,怕是都丟盡了!」

對方聞言,臉上盡是失望之色,唉了一聲。

沒想到許慈又喝了一口茶,頓了好一會,這才繼續說道,「……這才討來了六個工坊學堂的名額。」

「工坊學堂?」對方一听,眼楮一亮,「那亦可,亦可啊!此番真是多謝許公了!」

「吾倒是無妨,只是這名額有限,一個名額要交五千緡的擇學費。」

「應當的,應當的!」

許慈听了,心頭暗自盤算︰

熟人吾賣五千一個名額,手頭這剩下的四個名額,再找幾個冤大頭,一個名額賣一萬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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