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4章 盟約信任危機

魏國偽帝曹叡還沒死的時候,就曾哀嘆過︰

「祁山、襄陽、合肥三地,乃是控蜀吳二賊之要地,賊欲北犯,須先破此三地。」

「今祁山已破,故而蜀虜猖狂不能制,若是再失襄陽與合肥,將何以壓吳寇?」

正是認識到三地的重要性,所以當年滿寵提議棄舊城建新城時,就差點沒有通過。

畢竟有了祁山的前車之鑒,萬一合肥新城擋不住吳寇,那大魏可就真是自陷死地了。

襄陽與合肥,如同兩位太上皇,一西一東,壓得吳國首尾不能動彈。

這些年來,孫權屢戰屢敗,也要年年北上,死磕合肥,自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想要尋求破局之道。

至于襄陽這邊,雖說動靜要少一些,但這並不意味著孫權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只是荊州乃四戰之地,同時又是漢吳兩國永遠無法消彌的傷口。

兩國的聯盟,只不過是暫時掩蓋了這個傷口,並沒有使它愈合。

吳國雖然佔據了荊州大部,但江陵北有襄陽,西有永安。

讓荊州之地,正好形成一個小型的三國鼎立之勢。

慣于背刺,又做賊心虛的孫權,明面上主要是防備北面的襄陽,但實際上還要暗中防備蜀地。

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敢調動太多的兵力北上,生怕漢軍會突然從永安順流而下,再打一次夷陵之戰,以報前仇。

所以要不要配合吳國拿下襄陽,對于漢吳兩國來說,都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不但是對兩國信任程度的真實測試。

同時還是對兩國決策層對未來局勢把握能力的一次考驗。

這等國之大事,自然不能輕易做出決定。

送走了皇後,馮都護與左右夫人來到作戰指揮室,通過巨大的地圖,再一次推演了吳國奪取襄陽後的局勢。

馮都護不由地感嘆︰

「陸遜此人,果然還是很厲害的。」

雖說作為江東代表人物,戰略上比較保守,有些不思進取,只欲偏安江南。

但不得不說,此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然就是殺招。

左夫人目光緊盯著地圖,有些不甘心地說道︰

「我們能不能從漢中出兵,把襄樊控制在自己手里?」

「可以倒是可以,不過得等三年之後。」

馮都護其實同樣也是不太甘心,「須得等去東吳學習的學生們回來,然後我們就可以在漢中造船。」

「到時舟師從漢中順流而下,同時大軍從關中出武關攻宛城,水陸並進,宛城襄樊必然能一鼓而下。」

漢中舟師在水上襲擾,甚至可以截斷襄陽與宛城之間的聯系。

而漢軍則可以全力攻打無險可守的宛城。

就算是曹爽從許昌派援軍過來,大漢最下策也可以效彷光武皇帝,在宛城的東北方再打一次昆陽之戰。

不,根本不用打昆陽之戰,在南陽盆地這塊平地上,大漢鐵騎,根本無所畏懼。

魏國援軍只要敢來,馮都護就敢滅了他們。

說不定,在殲滅了許昌援軍之後,大漢就可以直接兵臨許昌城下。

「啪!」

馮都護一巴掌拍在地圖上的襄樊位置,有些惱怒道︰

「陸遜這一出,根本就是破壞了吾未來三年的大計!」

左夫人亦是神色不愉。

右夫人少有接觸軍中之事,她站在地圖面前,看了半天,這才幽幽說道︰

「誰知道陸遜此舉,不是早料到阿郎的打算?在妾看來,至少也是起了早早防備之心。」

「這一戰過後,那些學生們,也應該回國了吧?」

「我們曾答應過吳國,不會在永安布置太多的戰船,那麼這些學生會放到哪里?」

「自然只能是襄樊上游的漢中,因為只有那里,才是大漢舟師的唯一用武之地。」

「控襄陽一地,進可謀劃魏地,退可據守江南,同時還能牽制大漢,乃至限制大漢未來奪取天下的路線。」

「甚至還能讓大漢舟師在短時間內無用武之地……」

除非大漢主動撕毀盟約,失信于天下,要從吳國手里奪取襄陽乃至荊州。

否則的話,就算大漢在漢中組建起舟師,也只能在漢中打轉轉。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右夫人這才總結似地說道︰「要是換作我,我也會這麼做。」

馮都督面色微微一變,忍不住地罵了一句︰

「真他媽的好算計!」

這麼說來,自己派出去的學生,豈不是至少也要多耽擱幾年時間?

虧自己還送了吳國那麼多物資,讓他們在吳國多學了一年時間。

听到右夫人的分析,馮都護越發確定,陸遜此舉,定然是有意為之。

吳國這是打算要在自己的學生回來之前,搶先把襄陽控制在手里。

看來對于大漢的節節勝利,吳國喜歡背刺的老毛病又開始犯了。

一邊想要利用大漢幫他們撈好處,一邊又暗中扯大漢的後腿。

相對于馮都護被人算計的惱怒,左夫人在軍事上,則是要現實得多。

雖然不甘心,但眼下大漢既然不可能拿下襄陽,她很快就清醒地轉至軍事層面考慮利弊。

對著沙盤與地圖看了一會,但見她突然冷笑一聲︰

「皆言吳人乃鼠輩,目光淺短,此言亦確實有理。」

「就算讓他們拿下襄陽又如何?就算大漢不能走宛城攻取許昌又如何?」

「只要能光明正大拿下幽州,天下產馬之地盡在大漢之手。」

「魏賊擋不住大漢的兵鋒,難道吳人憑著大江就想阻止大漢光復天下?」

右夫人同意左夫人的看法,但見她微微一笑︰

「大漢現在沒辦法拿下襄陽,吳人亦是同樣沒有辦法拿下幽州。」

「陸遜此舉,看似高明,實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阿郎何須如此生氣?」

她的目光流轉,緩聲勸道︰

「陸遜好歹也是吳國名將,怎麼可能看不到眼下的大勢?」

「他欲有所作為,自然不甘束手待縛,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這天下的便宜,總不能讓咱們全佔了去。」

听到兩位夫人的話,馮都護「哦」了一聲,看向二人,問道︰

「依兩位細君之意,也是同意我領軍去一趟武關?」

「不僅僅是去一趟武關。」

一直在沉思的左夫人拿起長鞭,點了點宛城的位置︰

「魏賊雖說棄守武關,但他們在武關道東南邊,重新修復了草橋關。」

草橋關,就是後世的荊紫關。

公元前304年,此地屬于楚國管轄,楚王派太子荊來鎮守此地,于是此地就取名叫荊子口。

武關屬秦,荊子口屬楚。

當時它們是武關道上秦楚兩國國境線上的最重要關口。

漢時,在荊子口的舊址上,有一座木橋,供往來商旅通過丹水,故而稱此地為草橋關。

武關與草橋關之間,皆是崇山峻嶺,唯有丹水穿越其間,連通兩地。

唐朝前的武關道,大部分路段都是與丹水沖刷而成的河谷重合。

「就算是大漢以後不能從武關走宛城攻取許昌,但亦要做好鉗制襄陽的準備。」

「若不然,大漢自北南下滅魏時,吳國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從襄陽偷襲宛城許昌等地。」

左夫人說著,長鞭重重地點在草橋關的位置。

「啪!」

「所以,大漢想要完全控制武關道,草橋關就必須得拿下來。」

「如此,退,可作為武關的前哨,進,可鉗制南陽諸地。」

「吳人控襄陽,讓大漢不能從宛城攻取許昌,那我們也要讓他們不敢輕易從宛城北上。」

馮都護模了模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也就是說,不走這一趟,是不行了……」

右夫人輕笑一聲︰

「荊州乃三足鼎立之地,吳人想要攻取襄陽,大漢自然也不能光看著,真能拿下草橋關的話,確實也不錯。」

唔,大漢拿草橋關,吳國拿襄陽,所以只有魏賊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馮都護點頭︰

「得聞兩位細君之言,某茅塞頓開,既如此,那我就領兵走一趟武關。」

「關鍵問題是,僅僅武關那點守軍,怕是攻不下草橋關。想要攻下草橋關,還須得另行調兵。」

別看現在的大漢,疆域廣大,但兵力仍是關中之戰時的那些兵力,最多就是增加了一些並州的胡騎義從。

這就是為什麼馮都護一直反對現在就在河東用兵的原因之一。

別看大漢已經收復關中這麼久了,但馮都護知道,再次用兵的時機,仍是遠遠未到。

丞相去世後,軍中本來就人心不穩。

再加上馮都護接管前線大軍,漢中軍的頭號 將魏延與他不和,而隨軍長史楊儀更是潛逃魏國。

對軍中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逼得馮都護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放到安撫軍中人心方面來。

魏軍退出關中時,又摧毀了潼關與武關。

馮都護又須得調集人手加以修復。

還要派出人手清理未央宮。

同時還要著手修復鄭國渠,為以後的恢復生產做準備。

緊跟著又是天子遷都,百官與各官署皆隨之遷來,更是諸多繁瑣。

天子遷都完畢,就要著手戰後治理問題,安撫、整頓、收服關中並州與河東的諸多世家。

不管是用什麼方法,讓世家低頭也好,讓他們配合也罷,利誘甚至恫嚇肢解等等。

挾著大勝余威,只有讓他們配合了,重新丈量土地與清靜戶籍人口才能事半功倍,才能更好地推行攤丁入畝的政策。

所以直到去年,新復三地(關中並州河東)給百姓重新分配田地的舉措才能完全開展。

甚至主持丈量土地的一部分人員,還是從學院學生或者預備學生的世家子弟。

就算是把百姓當成牛馬驢驅使,但想要讓地里長出莊稼來,也是要時間的。

長出莊稼還不算,還得讓百姓家里有足夠的余糧——至少耕種兩三年,才能攢下一年的口糧。

只有讓百姓切實感受到朝廷的恩惠,才能進一步征召青壯入伍。

否則的話,家里的壯勞動力沒了,萬一再遇到點什麼災害或者意外,流民便產生了……

這樣的士卒,就算是強行召到軍中,又有多少戰斗意志?

這與魏賊對屯田客的壓迫又有多大區別?

故而季漢現在實行的,是征兵制與募兵制相結合的兵制。

有戶籍則分田,有籍有田的人家,在滿足條件的情況下,須得抽丁服兵役。

兵役一共四年,一年在本郡戍守,這就是郡兵,同時接受正規軍事訓練。

剩下的三年要調入中央軍,參與對外作戰。

這四年兵役是義務性的,除非戰死或殘疾,才有撫恤金。

不過在中央軍,他們可以在接受文化教育,如果進入工程營,甚至還能學到某類技能,算是難得的福利。

如果服役超過了四年,個人就能領到朝廷發給的軍中俸祿,可以補貼家里。

運氣好一些,能立下足夠的軍功,那麼還能分到「軍田」。

軍田並不是實分給個人,而是按交易所各地的糧食均價折算成錢糧,分到個人手里。

同樣,這些錢糧也可以按要求送到家里——東風快遞,使命必達。

對立下軍功者不吝重賞的制度,是維持漢軍強大戰斗力的保證。

而想要維持這些制度,須得有兩個最重要的基礎︰

一是有足夠的兵源,二是有足夠的財力。

幸好,這些年來,隨著新興產業的飛速發展,再加上生產工具的改進等等。

最重要的,還是糧食的增產,是保證大漢財政良好的最底層基礎。

至于兵源,正常來說,按季漢的情況,確實是個大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卻是被大漢丞相的漢夷如一,與馮某人對胡夷的恩威並施化解了。

南邊的夷人,北邊的胡人,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不但給大漢源源不斷地提供了勞(動)力。

而且還踴躍地加入漢軍,以期能跨躍階層,為後代謀求一條更好的生存之道。

無當軍、義從騎就是最主要的代表。

馮某人雖說有時候手段酷烈了一些,但確實也給邊地的胡夷帶來了許多改變,給他們帶來了更多的活路。

有胡夷視之如惡鬼,但同樣有更多的胡夷視之為天神。

季漢對軍功的重視,導致想要翻身的漢人百姓都趨之若鶩,更別說胡夷。

漢夷如一的好處,就在這個時候體現出來了。

因為軍功的賞賜,可是不分漢胡的。

但政策就是再好,也要有實施的前提與基礎,而現在的新復三地,條件恰恰還沒有成熟。

這就要求大漢必須得再等幾年。

以大漢現在的兵力,分散守住各地,已經算是難得。

就如九原都督府,管轄著如此廣袤的草原,卻僅有五千兵力——其中還有兩千是胡騎義從。

若非馮某人屠戮了數萬鮮卑精騎,徹底打斷了鮮卑人的 梁骨,嚇破了九原胡兒的膽。

九原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安定祥和,還是個疑問。

所以大漢現在想要集中兵力發起大戰,確實有些勉強。

「從別處征調兵力過來是等不及了,所以只能是調關中之兵。」

作為戰略預備隊,長安的禁軍已經被調走了一部分,由張舅哥帶去了河東。

剩下的不能輕動。

再說了,攻城要的是步兵,騎兵很明顯不合適。

左夫人點了點潼關,「抽調潼關一部分守兵如何?」

「現在我們在河東布有重兵,魏賊必然不敢掉以輕心。」

「再加上潼關險要,就算是暫時調走一部分兵力,只要關內守軍緊守關城,應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後面還有話左將軍沒有完全說出來。

那就是留守長安的禁軍,足夠應付意外——包括魏賊出其不意地突入關中。

只要禁軍能守住長安,拖到河東大軍與馮都護回轉,一切就不用擔心。

更別說魏賊敢不敢在關中與禁軍一決雄雌,那都是個問題。

馮都護沉吟一會,點了點頭︰

「看來唯有如此了。」

雖說草橋關也算是一個關城,但主要還是倚仗丹水,遠不如武關那般險要。

武關道地勢多是河谷,不好展開兵線,倒也不用領太多的兵力過去。

「武關守將句孝興(即句扶)與孟昂雄(即孟琰),乃是忠勇之輩,且皆與阿郎交好,阿郎此行倒也不用擔心無人可用。」

「卻是不知阿郎打算從潼關那邊調何人過來?」

既然已經決定了出兵,接下來自然是要定下帶誰出征。

左夫人這一回沒打算跟著去。

一來她還有一個鎮東將軍的身份。

馮都護親自出馬,已經算是給了陸遜面子,若是再加上一個席卷並州河東的關鎮東,那陸遜的面子也太大了點。

二來左夫人還要留守中都護府,處理府中軍務。

「讓信厚(即李球)領軍過來吧,給他加一個參軍之位,柳休然(即柳隱)留守潼關,我也放心一些。」

馮都護為主帥,李球為參軍,句扶與孟琰為副將,這個陣容,對付區區一個草橋關,足夠豪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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