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要當知心大姐姐

鄭博暄每說一句,面上神色就激動上一分,音量亦是拔高一寸,到得後來,已是臉紅脖子粗,雙目赤紅地將言徵盯著了。

「那日,你說讓我帶話給祖母,那些話,我是個愚笨的,自是听不明白。可我祖母听了之後,卻是立時吐血暈倒。直到今日,仍是起不來床」

「對不住,博暄。」言徵終于輕聲道,「我並沒有料到會讓老夫人氣怒攻心,病情加重。只是晉武侯之事乃我職責所在……對不住!」除了對不住,言徵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這三個字卻是讓鄭博暄好似明白了什麼,望著他半晌無言,眼里的光卻是一點點黯淡了下來。

良久,他垂下眼,輕輕點了點頭,道了一聲「知道了」。語氣再無方才的焦躁與質問,話落,便是徑自轉過了身,邁步往房門外走。

「博暄!」言徵卻在他要出門時揚聲喊住了他,「若是老夫人實在身體不適,我可以做主,讓她不必上京。若是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留下照顧她。」

鄭博暄卻不過略略停了下步,連頭也沒回,便又是舉步走了出去。

待得他走遠了,言徵黯垂下雙眼,重新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冷茶,舉到唇邊輕啜了一口,果真苦而澀。

「你為何不告訴他,你與鄭老夫人說的那些話,便是為了讓鄭老夫人主動將證據拿出,好為他留個大義滅親,協助查案的功勞,保下他和鄭家的其他人?」晏晚晚從內室踱出,走到他身邊,將那杯冷茶從他手里奪去,輕聲問道。

「這些都還未成定局,現在便說,倒好似我在為自己開月兌一般。」言徵勾起唇角,笑痕里略帶苦澀,「再說了,晉武侯之事,我雖問心無愧,當初順勢同他到鄭府,卻確實有利用之嫌,到底是我對他不住。」

晏晚晚看他一眼,知曉他其實很看重鄭博暄這個朋友,鬧成這樣,他心里怕也不好受。她不知如何安慰,便索性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只靜靜陪伴。

那頭,陸衡從言徵房里退出來,走過回廊時,抬眼便見得前頭一叢已開得頹敗的菊花面前立著一人,看背影他便已認出那是蕭嘉禾。他的腳步不由遲滯,這些日子,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開她。這回也是一樣,他頓住步子,看了她的背影一眼,便是轉過了身。

「安明哥哥!」然而不等邁開步子,身後便是傳來了蕭嘉禾的呼喚聲。

他身形一僵,到底是停下了步子,轉過了身,朝著蕭嘉禾弓身一揖,「見過公主。」

蕭嘉禾黯垂雙目,不如之前那般與他爭辯多禮見外之內的話,只是走上前來道,「安明哥哥這些時日與雪庵哥哥忙著回上京的事兒,方才有人來傳話說,一切都妥當了,明日便要啟程?」

「是。本還以為公主陪伴文公在外游玩,要一會兒才能知曉,沒想到今日倒回來得早些。」陸衡沉聲道。

「外祖父到底有些上了年紀了,玩兒了兩日有些精神不濟,所以今日我便提議早些回來,也好讓他歇歇。回來才听說明日要啟程,也幸好早些回來了。」蕭嘉禾答道,目光靜靜落在陸衡身上。

這目光少了從前的恣意與咄咄,倒是讓陸衡越發有些不自在。

兩人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廊上悄寂下來,好似連吹過的風也覺得有些尷尬。這就是陸衡不自覺想要躲開她的緣故,他垂下的眼閃動了兩下,正思索著該以什麼借口躲開時,就听著蕭嘉禾又開了口,「我知道,你和雪庵哥哥都疑心外祖父,覺得他非要跟著咱們一道回上京,是另有所圖。可安明哥哥,你消息靈通,難道不曾收到宮中的消息,听說我母後病重嗎?」

陸衡語塞,皇後的身子一直不好,這樣的消息他自然收到過,卻從未放在心上。

「我外祖父共有兩子一女,兩位舅父早年都已戰死沙場,外祖父唯只剩母後一個女兒。如今母後病重,外祖父雖然嘴上不說,可心里沒有不擔憂的,他想要去探望一二,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說到此處時,蕭嘉禾的語氣略略失了穩,有兩分激動。

陸衡蹙眉思慮了片刻,點了點頭道,「公主說的是,確實是我與雪庵疏忽了。不過,我們也並未疑心文公什麼,公主多慮了。公主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明日要啟程,還有些事情我得最後確認一下,便先告退了。」陸衡說著,又是朝蕭嘉禾拱手一揖,便是轉過了身。

「等等!」蕭嘉禾卻又再喊住了他,「安明哥哥如今對我,倒是越發的禮數周全了。」語氣里含著淡淡嘲諷。

「這都是卑職該做的。」陸衡語調與神色皆是凝肅。

蕭嘉禾深緩了兩息,按捺下翻涌的思緒,「這次回京,唐大夫也要與我們一起嗎?」她問著,目光定定望著他。

陸衡眉心蹙了蹙,終于抬起眼,今日頭一回直視她,「唐大夫是我的朋友,即便她要與我們同行,她的事我會負責,不會讓她攪擾了公主。」

「我只是問她會不會與我們同行而已,並不是要對她如何,安明哥哥用不著這樣如臨大敵。」蕭嘉禾輕輕勾唇,笑中又帶了兩分譏諷。

「是,她確實要與我們一起回京。」陸衡終于答道,嗓音冷沉,而後冷冷回視蕭嘉禾道,「公主還有什麼要問的?」

蕭嘉禾身形微震,怔怔回視他,臉上的血色點點褪盡,半晌難言。

陸衡一拱手道,「既是公主沒什麼要問的,卑職便告退了。」說罷,一拱手,轉身疾行,腳步匆匆,這回沒給蕭嘉禾任何喊住他的機會。

看著他頭也不回走開的決絕身影,蕭嘉禾驀地委頓形,蹲去,同時抬起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將臉埋進了雙臂間。

夜色沉降時,蕭嘉禾敲響了言徵與晏晚晚的房門。

晏晚晚打開門便瞧見她一臉蒼白地站在門外,切切望著她,眼中含淚道,「晏姐姐,我心里難受,可以陪我一會兒嗎?」

拎了兩壺酒,兩個姑娘迎著夜風坐到了官驛後院的涼亭中。這官驛因為地處揚州,所以亦比其他地方的官驛要雅致些,正是秋盡江南草未凋的時節,涼亭左近尚有假山,假山邊菊花半殘,右邊卻是一方荷塘,塘中枯荷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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