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君無戲言言婚約

待得言徵出了御書房,簾櫳後卻是踱出了一道人影,到得延和帝面前,拱手朝他行禮。

延和帝瞥他一眼,便是難掩怒容地伸出一只手點著方才言徵離開的方向道,「這孩子……好好照著謙謙君子,光風霽月的方向養,怎的就養成了這樣?朕還以為是將長歪了的樹給費力掰直了,如今看來,他不過學了個樣子,骨子里的血脈傳承騙不了人,倒是將他母親氣人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

「你說要遺傳,多多遺傳另一半的血脈多好?」延和帝錯著牙,一臉的扼腕。

來人不敢吭聲,半垂著眼恍若一尊泥塑,只是靜靜听著。

延和帝抱怨了一通,這才轉頭對來人道,「而今讓你隱在暗處也是為了隨時策應,你也知道,要查這件事沒有誰比雪庵更合適,只能是他。」

「他對娶的那個女人一直這樣著緊,朕要去見他也護得這樣死,怕還是得你多多留心了。」

「眼下這樣的境況,他那里不能出半點兒紕漏。不知為何,朕心里總有些不安,擔心何處會出岔子。想來想去,便也只有那一處。你替朕多盯著些。」

「是!」那人終于沉著嗓應了一聲。

延和帝嘆了一聲,轉而想起別的,「還有一樁事……」延和帝咳咳了兩聲,似是有些難以啟齒一般,卻不過一瞬,又負手身後,故作深沉道,「朕那道催婚政令已經頒下許久,本是說五月為限。這都六月了,你家安明雖然與綏安已經定親,嚴格來說算不得未曾婚配,可朕頒下的政令,他們身為朕的女兒女婿自該全力支持才是,朕的意思是,要不問問安明,看什麼時候合適,將婚事辦了?」

「陛下哪里的話?陛下看得起安明,肯將公主下嫁,那是他的榮幸。陛下是君,安明是臣,若覺得婚事該辦了,陛下盡管著欽天監擇好良辰吉日便是,安明又豈敢抗旨不遵?」那人忙拱手應道,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陸衡與言徵之父,陸遠宗。

延和帝望著陸遠宗,卻是長嘆了一聲,「晉之,你與朕相交數十載,有些話朕不說,你也明白。你家安明是個好孩子,將綏安嫁到你家朕更是再放心不過。可若非綏安就是認準了陸安明,朕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的。」

「臣知。安明不足之處太多,與公主實是不配。」

陸遠宗語調平冷,不聞起伏,延和帝听罷,臉色卻是幾變,「你明知朕不是那個意思。罷了,說到底這事是朕做的不地道,朕只是想讓自己的女兒得償所願,你和安明因此心存怨懟朕也能理解。」

「臣不敢!逆子更是不敢!」陸遠宗驀地抱拳跪了下來。

延和帝見狀,抬手一揮袖,「朕今日說這番話並非是要逼迫安明如何,而是前些時日綏安哭著回了宮。她的性子雖是嬌縱,但骨子里卻有蕭氏家祖祖傳的傲氣,從不會輕易示弱,那日卻哭得甚是傷心。」

「朕知安明有心結,亦不怪他,卻是心疼女兒。給他們定下婚約這兩年也是時常後悔,只怕朕為了讓女兒得償所願,卻是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若因而毀了兩個孩子的一生,更是錯上加錯。」

「你去告知安明,他若果真不願意娶綏安,或是娶了她卻不能全心待她,那……朕也不放心將綏安嫁給他。他只要告知于朕,朕便取消他們的婚約,絕不怪罪于他。」延和帝有些氣弱,這番話說得有些激動,到了話末,竟是岔了氣,咳嗽起來。

陸遠宗忙站起身,上前一步。

延和帝卻是抬起手,阻止他靠近。

「陛下!」陸遠宗的語氣里添進了一絲無奈。

延和帝緩了緩,才抬起眼,面色平靜看向他,「君無戲言!」四個字,平緩卻鏗鏘,自帶不怒自威的帝王霸氣。

卻說言徵被守在門外的內侍一路引著出了御書房的宮門,他停下步子,朝著那內侍拱手道,「陛邊還需人伺候,不敢勞煩趙公公相送。」

「咱家平日最是清閑,今日若非易公公抱恙,也不會到御前伺候,剛好能夠撞見大人,也是幸事一樁。」趙公公面上噙著笑,嗓音低柔,一副老好人的模樣。

「前些日子听易公公說起大人成了親,早前大人幫咱家那徒弟一回,咱家一直記得大人的情,大人成親,咱家說什麼都要表示一番才是。」趙公公說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幅小小的畫軸,長度不過兩掌,雙手奉上。

言徵正要張口推拒,趙公公卻已經笑著道,「听說大人好丹青,咱家正好因緣際會得了一幅‘桑南野老’的畫作,咱家是不懂得欣賞的,卻正好得以送給大人,聊表心意。」

言徵本來已有意推拒,听到這話卻是頓了頓,緩了一息,轉而欣然接受,「如此,便多謝趙公公了。」說著,便是伸手接過了那卷畫軸,朝著對方一揖,便轉身而行。

他身後,趙公公目送他的背影在落日余暉中漸漸走遠,嘴角自始至終噙著微微的笑。

晏晚晚說頭昏沉,想要睡一會兒,可天熱成這樣,即使是和春院前後都是綠樹成蔭,卻也未能完全散去暑熱,她翻來覆去了許久也睡不著,便索性起了身。

將言徵送給她那兩幅畫又展開來細細品鑒。這畫技和筆墨線條的走法果真很是眼熟,而不是她一時錯看。但言徵說是用寧王留在宮中的舊作研習所得,只能說明他當真天賦了得。

也不知看了多久,外頭日頭西斜,落日余暉遍灑,麝煙叩響了門詢問晚膳。

天這麼熱,晏晚晚半點兒胃口也沒有,只吃了半碗用井水湃過的綠豆粥便算了。

拿著團扇坐在窗邊兒使勁兒搖,隨著天色漸漸暗去,熱浪總算褪去了一波,稍稍好過了些。

她記起早前言徵臨走時的話,便搖著扇施施然站了起來,起身往外而去。出了門,卻是腳跟一旋去了屋後。

屋後她也是去過的,種著些果木,當中一棵梨樹很有些年頭了,粗壯而高大,枝葉繁密,听言徵說每到春天梨花開的時節,那一樹的雪白,美不勝收。風一吹,整個院子都是碎瓊亂玉迷人眼。她嫁進言府時,花早就謝了,不過瞧過那棵樹,也听過言徵口中的描述,對來年春天這樹梨花花開時的景致也暗自憧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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