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瞌睡踫枕頭

「大人這是想老頭子我了啊!」言徵話音剛落,就听得值房外一把洪亮的嗓音道,抬眼間一個瘦骨嶙峋,披散著一頭灰白頭發的老頭兒已經連跳帶蹦地進來了,他身上還掛了個碩大的酒葫蘆,隨著他的動作,晃蕩了好幾下,襯著笑出的滿臉褶子,有些滑稽。

可陸衡和言徵都是見慣不怪,陸衡笑著揚唇,「邢瘋子,我看你是瘋的不成樣了,就這麼高興?」

「自然高興。要知道,我老頭子有多久沒有蒸過整具的骸骨了,那骨頭和著醋,味道一點點漫出來,真是……」邢瘋子深吸一口氣,一臉的陶醉,「讓人通體舒暢。」

陸衡想到那個場面,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這邢瘋子就是邢瘋子,醋蒸尸骨這樣的事兒,也就只有他才歡喜得很,每次看人的骨頭,都像看稀世珍寶……想到這兒,邢瘋子看骨頭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不行了,陸衡甩甩頭,勒令自己不要再想。哪怕身處喑鳴司,這樣的事兒更是看過無數遍,他還是習慣不了啊!

言徵淡淡瞥過兩人,目光落在邢瘋子面上,「可有什麼發現?」

邢瘋子起開了他腰上掛著的酒葫蘆,猛灌了一口,提起這個,好似更興奮了一般,雙眼閃爍著興奮的光,「他兩只手腕,與腳腕之處出現了血暈,不算濃,可卻清晰可見。他死前,定然是被人綁縛了手腳,且劇烈掙扎過。」

言徵對洪玄知的死因存疑,可已過五載,人已只剩一具尸骨,單從表面看,並沒有明顯的傷處,可就算是活活溺斃,他是自殺還是他殺,也還未可知,是以,與邢瘋子商量後,便讓他用了以醋燻蒸遺骨的法子來勘驗,沒想到,還真有發現。

言徵眸色微凝,陸衡卻已是面泛喜色,「這麼說來,有證據證明洪玄知不是自盡了?」

言徵回到言府時,果然已是夜深。照例先盥洗了一番才回了和春院,見得屋內透出的燈光,暈黃暖融,他步子微微一頓,才步了進去。

晏晚晚本是歪在榻上,听見了動靜,正要下榻。他進去時她正彎著腰要穿鞋,一頭鴉青的發絲半瀉在肩頭,她的頭發干時並不算順直,帶著些天然的卷曲,如海藻一般籠著她縴弱的肩背。天氣漸熱,她身上只穿了輕薄的寢衣,隨著她傾身的動作,衣襟往兩側滑開些許,露出她縴長的脖頸並頸下不算白,卻在燈光下透著均勻釉色的胸口,就連寢衣底下小衣上繡著的青荷也在那一晃間烙進眼底。

言徵步履驀地僵住,喉結上下動了動,那頭晏晚晚驀地揚睫看過來,他眼一閃,便是側身避讓了開,看似波瀾不驚,可耳朵根卻是悄悄泛了紅。

「夫君?」晏晚晚趿拉著軟鞋迎上前來輕聲喚道。

「嗯。」言徵輕聲應著,轉過身來,面上掛起慣常的微笑,目光卻是上移下轉,就是不肯落在她身上。

晏晚晚奇怪地瞥了一眼他,「這個時辰了,夫君可用過晚膳了?若是沒有,我去廚房看看……」她說著便是越過他要出門去。

「不用了。」言徵下意識地伸手攔住她,手一伸,隔著袖子抓住了她的手腕,他卻好像燙到一般,趕忙松了開來,喉結又是動了動,清清喉嚨,嗓音還是有些喑啞道,「我方才已是吃過了,用不著麻煩。」

目光終于落在她身上,帶著兩分探究——她好像與白日不一樣了,倒好似恢復了原本的樣子,白日那莫名的不對勁早已消失,看來,鄭五混跡脂粉叢里真不是半點兒用處沒有,女人果真都喜歡禮物。雖然,他家娘子喜歡的東西可能與尋常女子有些不同,譬如之前的酒,還有今日的馬。

晏晚晚抬起眼來,正好見到他神色莫名地看著自己,誰知目光一觸,他卻是驟然移了開來,仰起頭看了看頭頂。

晏晚晚心里冷冷一哼,這莫不是心里有鬼,所以渾身上下都與往日不同了?

她面上卻更是和軟,翹起唇角,勾住他的手臂,將有些僵硬的他拉到床榻邊坐了,半掀起眼簾,帶著兩分不安望著他道,「夫君,我今日似是做錯了一件事兒。」

言徵見她那副怯怯不安的模樣,心先軟了一半,嗓音不自覺又柔了兩度,「什麼事兒?」

「我下晌時有些無聊,想去書房找本書來看,誰知,卻被攔住了,說是夫君交代過,你的書房重地,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她一邊說,一邊偷偷瞄著他的反應,刻意在「任何人」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言徵自然听得懂,目下閃了閃,一瞥她道,「確實是我交代的,不是刻意針對誰,只是書房中確實有些重要的東西。娘子若是要看書可以,直接列個書單來,讓他們給你送來便是。或者東跨院也有兩架書,娘子不妨先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可心的。」

嗓音清潤,話語溫柔,卻半點兒沒有退步,晏晚晚越發確定那外書房里定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面上卻是笑容一展,長長舒了一口氣,「夫君沒有怪我便好,往後我知道外書房是禁地,便再不會去了。」說著,似是有些黯然一般,垂下眼去。

言徵側目看去,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瞧見她縴長輕顫的羽睫,神色間藏不住的失落,他眼底滑過一道暗光,「娘子自然不是外人,不過書房中有些東西確實要緊,娘子若實在想去,改日我在時倒是可以帶你進去一觀。」

晏晚晚听著,登時笑了起來,驚喜道,「當真?」

他對上她的眼,亦是笑開,「絕無虛言!」

「多謝夫君。」晏晚晚將他挽得更緊了些,「還有一樁事兒……洪玄知的案子如今移交到了喑鳴司,喑鳴司的名頭我也听過,只是這案子既是陸大哥在查,不知道可能讓他行個方便?」

「這事兒我也正好要與你說。」言徵目色沉黯,將她推開些,正色道,「方才安明兄才去尋過我,這案子怕是有些復雜,關于洪玄知的有些事兒可能還需請宋娘子幫忙。既是你在中間,他也懶得麻煩,托我來帶句話,明日你帶著宋娘子,再去一趟喑鳴司。」

「我也去?」晏晚晚微愕,望著言徵的雙眸微不可察地一眯,這算什麼?瞌睡踫枕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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