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蓮自然無不從命,劉氏笑道,
「待得四姐兒出嫁之後,你四哥的婚事也在相看了,秋日里怕是還有得忙,那時也不知你二嫂能不能執掌家務,說不得還要你來主持的!」
四蓮笑道,
「媳婦年輕見識淺薄,您讓我跑跑腿兒,打打下手,自然是能成的,可要說主持那是萬萬不成的,有婆母您坐鎮家中,哪用得著媳婦們,且讓我們享福就是了!」
劉氏听了笑眯了眼,假意打她一下,
「你倒是會躲懶,前頭躲在院子里不出來,現下更是躲到外頭去了,你倒是想得美,這回我可要好好使喚使喚你!」
二人說笑一陣,四蓮才告辭離去,劉氏看著她出了院門,才對身邊的婆子嘆氣道,
「她這出去歷練了一陣子,倒是比以前更伶俐了……可惜了,出身不好,若是不然還真比關氏和尤氏強!」
婆子笑道,
「瞧您說的,八少夫人不錯,那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也是頂尖兒的大家閨秀,如今雖說一個在外頭,一個在保胎,可待她們騰出手來了,自有您瞧著好的時候!」
劉氏冷笑一聲搖頭,
「一個在外頭霸著大郎不肯讓他納小,這麼久了……肚子一直沒有消息傳來,她這是想做甚麼,讓我們家大郎絕後不成?還有一個……哼哼……她自己以為瞞得緊,便當我不知曉麼,這都六七個月的身孕了,輕易哪能動了胎氣,這是她又同二郎鬧氣了……」
這甚麼大家閨秀?
大家閨秀不都是端莊大氣的麼?
關氏的脾氣怎麼就這麼大?
二郎這陣子在家安心讀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個小媳婦似的,就是前頭一日先生見外頭天氣好,便叫了學生們登高望遠,做詩吃酒,這是雅事!
怎得到了她嘴里就變成狎女支了?
為此劉氏還特意叫二兒子身邊的小廝來問,確說是吃酒的時候只有先生和學生一共十來人,偏關氏非說有女子相陪,便是有女子相陪又如何,二郎那位先生可是當代有名的大儒,領著一幫子學生能做出甚麼出格的事兒來,便是學生們不要臉,先生還要顧惜名聲呢!
當真是無理取鬧!
這關氏不過就是仗著肚子里的孩子,對二郎得寸進尺,想管著男人如管兒子一般!
哼!我們牟家的兒郎可沒一個是懼內的!
不說劉氏在這處議論兩個兒媳婦,四蓮這頭回到清靜院後,又在書房之中掌燈提筆寫寫算算了許久,直到三更之時才睡下了。
待到第二日四蓮幫著劉氏打理了一日的庶務,回到院子里正自納悶帽兒胡同那邊的人還不回來,便听說是佑寶回來了,見得只那小廝一人進來,不由奇道,
「怎得就你一個,紅桃她們呢?」
佑寶的神色極是古怪,
「八少夫人,您回去帽兒胡同一趟吧,那邊……有事兒了?」
四蓮聞言一驚,
「怎得了?」
佑寶應道,
「那個不是小的不說,實在是八爺有吩咐……還是您回去瞧瞧吧!」
四蓮奇怪,看了汪媽媽一眼,見汪媽媽也是一臉的茫然,
「那……就回去瞧瞧吧!」
當下派人去向劉氏稟報了一聲,自己匆匆出府去了帽兒胡同,待到了那邊卻見牟彪也回了家,四蓮奇道,
「怎得了?」
牟彪嘿嘿一笑,摒退了眾人,只對外頭叫了一聲,
「牟虎!」
牟虎應聲進來,手里提了一個人,
「八爺!」
四蓮一瞧他手里提的一人,一身的血肉模糊,都沒完整的皮肉了,身形瘦小,尖嘴猴腮,看他十指縴瘦細長,一瞧就知是那梁上君子,入室毛賊的材料,
「這人是誰?」
牟彪笑道,
「昨兒晚上逮到的……」
原來昨日四蓮匆匆回了牟府,牟彪卻不知曉,忙碌到了半夜,出了衙門轉而回家,正正見著一道身影從自家後院溜出來,牟彪大怒,
「錦衣衛的地盤,你也敢闖,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牟彪看那人身形和翻牆時的身法,瞧出來是個輕功高絕的入室毛賊,當下吩咐了牟龍與牟虎悄悄跟了上去,自己卻急忙回家瞧瞧四蓮可是有事。
結果回到家中一問,才知曉四蓮今兒被劉氏叫走了,家里原是叫人來報信的,只那時他人在外頭辦差,沒有收到信兒。
牟彪聞言松了一口氣,叫紅桃和紅玉來,
「你們瞧瞧有沒有短少東西……」
嘿!敢偷小爺的東西,待逮著了你小子,五條腿兒都打斷嘍!
紅桃與紅玉守著內院都讓人潛了進來,正自羞愧不已呢,當下忙四處察看,
「八爺,家里好似並沒有短少東西!」
兩個丫頭還怕沒瞧清楚,連著察了好幾遍,因著這邊宅子小,只就著原本的格局住著,沒有做改動,並沒有地兒給他們存放貴重物品,因而四蓮的那些首飾和牟彪的那些收藏都還在牟府里,並沒有帶出來,妝台上不過幾支慣常戴的釵環,今兒四蓮走時已經帶走了。
這屋子里也就那妝台抽屜里的幾張銀票值錢些,可也好端端的放著沒有被偷!
牟彪一挑眉頭,
「當真奇怪了!那你們再去外頭瞧瞧……」
二人依言到外頭四下察看,這一瞧不要緊,卻是想起來八爺把眾人都叫起來察看了,怎得就柳杏沒有過來?
「她人去哪兒了?」
紅桃和紅玉過去柳杏的房間里一看,卻見得柳杏雙眼緊閉躺在床上,睡得正熟,紅桃的性子急些,過去便掀被子,
「啊……」
被子下頭是一床的血,紅桃的一聲尖叫把一院子的人都招來了,牟彪應聲過來一看,就見得柳杏的胸口上正正插著一支銀釵,鮮血從傷口處正汩汩的往外流,牟彪眼兒一眯,過來一搭柳杏的脈,回頭就叫了八斤,
「去把聶十三請來!」
八斤應聲去了,不多時請了聶十三過來,聶十三一搭脈,再看了看傷口,
「還有救!」
當下連施數針,將柳杏身上的穴位封住止了她的血,之後才吩咐,
「你們都出去,留一個丫頭幫手便是!」
牟彪留了紅玉在里頭幫手,自己出來等著牟龍與牟虎抓人回來,只這一等卻是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等到天都亮了,牟龍與牟虎才一身狼狽的回來了,
「八爺,這小子跑得好快,我們兄弟都追出城了,眼看著他要鑽進林子里了,被我哥一石頭子兒打在他後背上,才把人給逮著了!」
說著瞧了瞧被扔在地上的人,
「這小子一跤撲下去,就被我哥在後背上連著踢了兩腳,不會踢出內傷了吧,這麼久都沒醒!」
牟龍一翻白眼,牟彪卻是嘿嘿一笑,過去用腳尖踢了踢,
「少他娘的裝死,你想死老子有一千種死法給你挑,是不是要死?」
那人也知曉這宅子里主人的身份,心知牟彪不是說假,當下只能緩緩睜了眼,一臉惶恐的看著他們,
「爺……小的就是個入室的毛賊,小的……小的也沒偷著甚麼東西,您……您就高抬貴手放了小的吧!」
牟彪一笑,突然一抬腳就踩在了對方的大腿上,
「 嚓……」
「啊……」
那人立時慘叫一聲,扶著大腿在地上翻滾起來,
「啊……啊……斷了……斷了……腿斷了……」
牟彪冷笑連連,
「你再嚷一聲兒,爺便斷你一條腿兒,之後是兩只手臂,然後嘛……」
嘿嘿!
他不懷好意的盯著那人的襠部!
那黑衣人立時不慘叫也不打滾了,坐在那處,捂著大腿處,冷汗從額頭上滾滾流下,牟彪笑道,
「對嘛,這才是識時務的漢子,說說……你為甚麼潛入我的宅子里來殺我的侍女?」
黑衣人咬牙忍疼,
「小的是想偷點東西的,入了內室發覺沒甚麼可偷的,總歸賊不走空,不能空手走了,于是去了下人住處,原是想隨便順點東西,可被那丫頭發現了,我……我便扎了她……」
牟彪眯著眼听完,不發一言,此人的話听起來好似沒有破綻,可沒有破綻那就是破綻,這麼急于認下偷盜殺人的罪名,是為甚麼?
難道不知曉,這是帽兒胡同,這是錦衣衛千戶的宅子,被拿了一個現行,老子立時抽刀砍了你,再去衙門里報一聲,決不會有人過問的!
牟彪把這話問了那黑衣人,黑衣人疼得大腿肉不停的發抖,低頭半晌才應道,
「小的……小的知曉,不過……不過瓦罐難免井上破,小的就是這個命!」
「嘿嘿!是麼?」
牟彪一笑,吩咐牟龍和牟虎道,
「這是家里,弄得血呼呼的怕夫人回來見了,說我不講究,弄去衙門,那處的地方大,東西也多!」
老子慢慢審!
那黑衣人听了身子一抖,卻還是低著頭一言不發,他倒是想咬緊了牙關不說,可進了北鎮撫司衙門,卻由不得他了!
待到他將事兒全數交待完了,牟彪的眼兒越發眯得厲害了,這時節宅子里的八斤又過來報道,
「八爺,聶爺說了那一根銀釵扎進了柳杏的心髒里,幸得她心髒生得比一般人偏了一些,那一下子沒有要她的命,不過也差不多了,說是請您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