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處四蓮心頭亂跳,依著向氏那性子,多半是干得出來這種事兒,這廂忙轉身回去叫了人,
「我們去城外楊花胡同……」
叫了人便要出門上車,只見那樹下頭栓著的黑仔見她要走,立時口中嗚嗚咽咽,身子奮力前撲,
「嗚嗚嗚……」
那樣兒似也知曉主人們遭了難,要跟著出去找一般,四蓮想了想心念一動,過去解了它的繩子牽在手中,
「我們走!」
當下領著黑仔上了車,馬車一路急疾往城外而去,那只黑仔頗通人性,伏在車廂之中也不動彈,只時不時的抬頭瞧向窗外,到了城外楊花胡同,四蓮便跳下車去尋向氏,向氏正在胡同口賣面,見得一輛馬車到了近前,自家四女兒從車上跳下來,心頭就是一喜,口中卻是道,
「喲喲喲……這嫁入豪門的少夫人,總算是知曉來瞧瞧親生的娘了!」
說罷迎了上去,目光在四蓮的手上巡過,卻見得她兩手空空,還未待她說話,四蓮便已經陰著臉問道,
「五蓮和六蓮呢?」
向氏一愣,
「沒在我這兒呀!她們不是在鋪子里賣面麼?」
四蓮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眸光是從未見過的銳利,利的跟針似的要扎進她心里了,向氏不由的心頭一跳,心中暗道,
「當真是做了少夫人,這氣度都不一樣了,光這眼神兒就嚇人!」
當下訕訕道,
「我真不知曉她們在何處……」
「你前頭那回……去尋她們做甚麼,不是因為找著一個肯出銀子的人家,把她們賣了吧?」
四蓮說著話,心頭的火氣便壓不住了,話到後頭聲音便尖利起來,向氏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
「你可別胡說,我怎麼會賣她們,我這不是前頭有位才搬來的客人,家里是開店賣肉的,家里有個兒子跟五蓮年紀相仿,正在說親,我瞧著人不錯,便想問問她們肯不肯,可那丫頭連相看都不肯相看,還罵了我一通,我就回來了!」
當然那肉鋪老板的兒子,矮胖又性子暴躁喜歡打人的事兒,她自然不會講,又肉鋪的老板願意出十五兩銀子的聘禮,她也是不會講的!
四蓮听了連連冷笑,目光越發冰冷,
「你能瞧上甚麼好人家,是不是五蓮不肯答應,你就把她騙來,關在家中了?」
向氏連連擺手,
「胡說!我可是你親娘,你再恨我,也不能這般污蔑我呀……你要覺著我騙你,你自己進家里去瞧呀!」
四蓮哼了一聲,
「妹妹們不見了,我自然是要找的,這頭一個要找的就是你這里……」
說罷還真領著人沖進了胡同里,直奔向氏那院子,這時節盧二和他的兒子媳婦都在外頭討生活,只一個盧得寶在家里睡大覺,四蓮領著人沖進去時,他還蒙著被子睡得呼呼山響。
向氏那院子里外里統共就那麼幾間,不過轉眼就搜完了,便是盧得寶睡在著那間,汪媽媽都撩了簾子進去,見得睡在床上呼嚕震天的盧得寶,哼了一聲又退了出來,確是沒見著五蓮和六蓮的身影,四蓮的一顆心越發的往下沉了,轉頭臉色陰沉的看著向氏,
「當真不是你把她們關起來了?」
向氏還從未見過四女兒這樣,陰沉的讓人心里發毛,那眼神一刀刀剜過來,看上一眼都覺著心里發疼,忙連連擺手,
「我真沒有!真沒有!」
四蓮還是不信,又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卻見翠喜手里的黑仔一徑兒往屋子里鑽,四蓮吩咐一聲,
「把狗放了!」
翠喜一松手,黑仔就鑽進了盧得寶的屋子里,不多時叼出一只鞋來,趴到四蓮的面前,在上面嗅來嗅去,四蓮盯著那只男人的臭鞋瞧了半晌,回頭問向氏,
「這小子這幾日在做甚麼?」
向氏想了想道,
「我也不知道,听說是在外頭尋了個差事,不過總是白天睡覺,晚上出去……」
「你去見妹妹們那晚,他也出去了嗎?」
向氏又想了想道,
「我那日是一大早就去找那兩個丫頭的,回來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山了,我回來的時候他就不在了……」
「那他幾時回來的?」
「嗯……當是第二日一早……」
「回來時可有異狀?」
「……沒……沒有……」
四蓮垂下眼簾想了想對著向氏道,
「妹妹們不見三天了,我現下要去尋她們,你若是有她們的消息,便派人來牟府告訴我……」
向氏听說女兒們不見了,倒是渾不在意,
「多大個事兒呀,許是那兩個丫頭在家里呆煩了,要出去轉轉,等玩夠了自己就回來了……」
想了想又問,
「她們走了,那鋪子生意不能停呀,不如我過去幫襯幾天?」
四蓮目光冰冷的看了她一眼,向氏立時閉了嘴,看著四蓮領著丫頭婆子走了,嘴里嘟囔一聲,
「兩個丫頭片子不見了,著急忙慌的,也不見你心疼心疼老娘日子難過……」
你頭上插的銀釵子拔下來給老娘,也夠老娘吃一年的了!
四蓮此時自然不會管向氏想甚麼,出來便對汪媽媽道,
「汪媽媽,依你瞧……黑仔為何要叼那盧得寶的鞋,可是盧得寶有蹊蹺?」
汪媽媽點了點頭道,
「老奴也瞧著那小子有些可疑……」
頓了頓道,
「少夫人您先回去,老奴在此處盯著那小子,看看他晚上都去甚麼地兒!」
四蓮點頭,
「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待四蓮領著丫頭們出來時,汪媽媽卻是不見了蹤影,四蓮急匆匆坐著車回去了牟府,待到了家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進了大門便問門房,
「老爺可是回來了?」
門房應道,
「老爺前頭一刻剛進府……」
四蓮點頭又急匆匆去尋了牟斌,牟斌當輪到大姨娘的院子里歇息,回府時便回了她那處換衣裳,此時正要去劉氏那處用晚飯,听得外頭四蓮來找,很是詫異,
「讓她進來說話。」
下頭人出來請,四蓮忙急匆匆進去,
「公爹!」
四蓮進去行禮,牟斌打量她一番,便問道,
「你面有急色,可是遇上了事兒?」
這大宅子里又不是小門小戶,內外分明,做兒媳婦的除非有事兒,平常難得與公爹說上兩句話的!
四蓮忙道,
「正是有急事兒求公爹……」
于是將自己兩個妹子失蹤三日的事兒講了,牟斌听了眉頭一挑,
「是有些蹊蹺!」
兩個小丫頭自己在家做生意都是小心門戶,提防賊人上門,按說沒膽子一句話不留,出門三天不歸的,十有八九是出事了,當下點頭道,
「我現下就派人去尋……」
末了又安撫四蓮道,
「不用擔心,三日時間,即便是被人虜走了,也跑不了多遠,憑錦衣衛的手段那是定能追回來的……」
四蓮點頭,謝過了公爹,這才憂心忡忡的走了。
當天晚上,四蓮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待到了五更天時,汪媽媽回來了,
「少夫人……」
汪媽媽在窗外輕呼一聲,四蓮立時便睜開了眼,翻身坐起來,
「媽媽進來說話!」
汪媽媽掀了簾子進來,
「可瞧出甚麼來了?」
四蓮急切問道,汪媽媽搖頭,
「沒有……老奴跟了那小子一夜,那小子如今是在一間賭坊里給人當打手,白天睡晚上干活兒,昨兒晚上他在賭坊里守了一夜……」
四蓮听了眉頭緊皺,
「甚麼賭坊?」
「鴻運賭坊……」
四蓮咬唇想了想又問,
「媽媽可是一直跟著他?」
汪媽媽搖頭道,
「那賭坊里人太多,老奴不好近身,不過一直守在賭坊外頭……」
四蓮听了心頭一陣陣發涼,
「兩個妹姝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又是獨身的女子,若是被人虜也去……」
那下場……四蓮想都不敢想,即便是她如今嫁入了錦衣衛指揮使府中又如何,便是她能求動了公爹出動人手,可這都三天過去了,若是有個甚麼,只怕早已經……
四蓮咬著唇,緊閉了閉眼,深吸了幾口氣,想起黑仔叼著盧得寶鞋的樣子,總覺著盧得寶可疑,想了想道,
「今兒晚上想法子進那賭坊瞧瞧……」
汪媽媽問,
「少夫人還是懷疑那盧得寶?」
四蓮點頭,
「兩個妹妹平日里做生意,都是敬小慎微,除非萬不得已,是不會去得罪主顧的,因而也不會有那生死大仇,能讓人恨到虜人的,還有她們自小就在京城長大,京城的水有多深,她們沒見過,听也听說過了,又是兩個女兒家獨住,她們必不會大意的……」
最要緊的是,牟彪早顧慮著兩個小姨子的安危,同這附近街面上官面上的人都關照過的。
這京城的黑白兩道,並不是涇渭分明的,有甚麼人能動,甚麼人不能動,黑道上的人也同白道上的人通氣的,因而本地的黑道,沒誰會去動錦衣衛百戶的小姨妹的。
當然也可能是過路的歹人犯的案,可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兩名女子弄走,光是城防那一關,外地客就過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