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紓又重新翻看了其他畫卷,往事才一一憶起,那些畫描摹的似乎都是她在東溟的日常。
是她先入為主,以為御顏熠心中還有別的女子,才會以為,畫中的女子另有他人。
只是,唯有那一幅飛奔的背影,她卻始終沒有任何印象。
那時她才六七歲,還未去東溟學藝,那里更不是容府。
原來,那時他們便見過。
原來,他說的「何止三月」、「時隔多年」,竟是如此久遠。
容清紓心亂如麻,漸漸的便情難自抑,哭出聲來。
「容姑娘,你怎麼了。」繁露听到低低的抽泣聲,不安地問道。
容清紓听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連忙擦干眼淚,制止道︰「適才翻書,看了一個故事,一時沒忍住便掉了幾滴淚。此刻無事了,你不必過來。」
繁露愣了愣神,她記得,這書房似乎沒有畫本雜談,但容清紓不讓她進去,她也只能待在外面,「是。」
听到繁露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後,她才開始收起畫卷,只是看到被淚水暈開、有些皺皺的卷面時,不禁頭疼。
「這下沒法交待了。」御顏熠如此珍視這畫,她就這麼毀了,她實在想不到該如何交代了。
「又闖了什麼禍?」御顏熠戲謔的聲音,突然在容清紓身後響起。
「才沒有。」容清紓急忙將畫卷收起,矢口狡辯。
「為了方便見到你,便將你安置在書房。沒成想,才離開片刻,竟被你鑽了空子。」御顏熠一伸手,畫卷便被他輕輕松松奪去。
畫卷展開後,被淚水模糊處也在他眼前展露無遺,「千挑萬選,竟還是看走了眼,挑了個愛哭鬼。」御顏熠長嘆一聲,不疾不徐地將畫卷收起。
「我毀了你的畫,你是不是生氣了?」容清紓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畫被珍藏多年,結果她一來,便將畫毀了,若擱在她身上,她也會生氣。
「作那些畫,原本便是當作慰藉而已。如今本尊在此,畫作也無其他用處了,毀了便毀了,日後又不是不能再作畫了。」御顏熠牽著容清紓,將畫卷隨意扔進畫缸,往書桌走去。
「顏熠,原來你那麼早便見過我。」容清紓想起那幅畫,便想向御顏熠打听打听,她實在是沒有任何印象。
「嗯。」御顏熠眸子閃過一抹幽深。
容清紓想到什麼,就一股腦地問了出來,「顏熠,當時是什麼情境?你那時候便心悅我了嗎?為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也不指望你乖乖躺在床上養傷,只要你別出書房亂跑,我就謝天謝地了。」御顏熠似乎並不打算回答她,只是牽著容清紓坐在翹頭案旁,自己則是坐在對面的翹頭案。
「顏熠,你那時是不是欺負過我,所以,每次我問你以前的事,你總是避而不談。」她做事喜歡刨根究底,沒問清楚,誓不罷休。
那副畫,她一心飛奔,肯定是後面有人追她。
御顏熠剛提起筆,聞言又放下,鄭重其事地看向容清紓,「你說反了。」
「你別想糊弄我,我從不無緣無故欺負人。就算我那時教訓你,也肯定是你冒犯了我。」雖然世人都道她囂張跋扈,但她最是講道理了。
沒錯,就是這樣。
「當時,外祖父五十大壽,你誤入了顏家。後來撞上了我,見色起意,趁我不備,親了我之後便溜之大吉。我身邊再無其他女子,失了清白後,也只能吊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御顏熠神色極其嚴肅。
「你肯定是信口胡謅,我一向坐懷不亂,怎麼可能是之人。」她從小便看著她父親那般俊美無雙的男子,幾位兄長容貌亦是無可指摘。
雖說御顏熠如今確實驚為天人,她也不至于那麼不爭氣。
況且,說不定御顏熠小時候還是個小胖墩呢,她才不會瞧上他。
「周歲抓周時,你瞧著風遷宿貌美,便抓著風遷宿不放。有這樣的前車之鑒,對我行不軌之事,也不意外。」御顏熠淡淡瞥向容清紓,見她幾近抑郁,眉眼間都染上一層笑意。
「不對,這講不通。」她絕不相信,她一向矜持,會是如此貪圖男色之人。
「你的意思是,一貫克己復禮的我,會饑不擇食,殘忍地對一個女童下毒手。況且,我那時也不過十歲出頭,尚未開竅。」
容清紓死死地盯著御顏熠,似乎要找出他說謊的破綻。然而,他始終一如往昔般,掛著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
「別像餓狼一樣盯著我,若沒有成親,我不會讓你有機可乘,再佔我的便宜。」御顏熠再次提筆寫奏章。
容清紓正想開口,但見到一心處理公務的御顏熠,不忍打擾,將一席話憋了回去。
又想起釀酒一事,提筆在宣紙上寫下各類原材料及工序。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這般歲月靜好的日子,也就只享受了一日。
還未來得及細品,便被玄寂無情的消息打破了,「殿下,太醫令方才回京,接到皇上聖諭,前來府中為殿下請脈。此刻,已然入府。」
「讓他先給玄穹看診,然後再去麒瑞軒。」御顏熠緩緩起身,將書桌上的一沓奏章及密信交給玄寂。
「是。」
見玄寂退下後,略帶遲疑地看向容清紓,「這幾日,我可能回不來了。」
「嗯,是去審案嗎?」容清紓知道,古御帝君命太醫院院判來此,無非是警告御顏熠,此案不能再拖了。
「謀定而後動,我已部署多時,如今,也該收網了。」御顏熠眼中閃過一絲勢在必得。
「諸事小心。」容清紓起身抱住御顏熠。
「配合慧明大師調養身體,別讓我有後顧之憂。」御顏熠也漸漸抱緊容清紓。
「放心,等你回來,我身體就大好了。」雖然不舍,容清紓還是放開了御顏熠。
「好。」
目送御顏熠離開後,容清紓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心底似乎空落落的。
「繁露。」
「容姑娘有何吩咐?」繁露恭恭敬敬地行禮。
「就是閑著無事,想找你陪我說說話。」容清紓拉著繁露在茶幾處坐下。
「容姑娘是想打听殿下的事吧。」繁露淺笑盈盈。
這麼明顯?
容清紓聞言,神色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厚著臉皮道︰「你可知道他的喜惡?」
「奴婢雖是太子殿下從顏家帶來,卻從未近身伺候過殿下。因而,對于殿下的喜惡,並不是很了解。容姑娘既然想知曉,何不直接問殿下。」
「他才不會跟我說。」御顏熠對她什麼事都喜歡藏著掖著,每次問他問題,便顧左右而言他。
若非如此,她也不必采取迂回戰術。
繁露一臉的笑意,「依奴婢看,容姑娘也不必刻意探听殿下的喜惡,只要是容姑娘喜歡的,殿下愛屋及烏,也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