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作者︰落拓老叟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眼看著,她們離古御的國土越來越遠,周遭的一景一物,也越來越陌生,容清紓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濃重。

是夜,夜深人靜。

正值小年夜,那些冷血無情的殺手,眼底也流露出一絲絲離家的黯然神傷。

一路上都安安分分的容清紓,突然對同樣被綁在身旁的藿藍長吁短嘆,「唉,去年的小年夜,雖然被困在善堂的地窖里,但好歹也和家人團聚了。」

「如今,我卻被一群來路不明的人劫走。也不知,我來日究竟還有沒有機會再回古御。」

容清紓說著說著,眼淚便嘩嘩的往下掉。

容清紓的情緒,顯然是帶動渲染了藿藍,讓藿藍也不斷地哭訴,「大年初一也快來了,往年,家主、夫人、幾位公子都會給主子備上壓歲錢,然後一起吃團圓飯。」

「今年,他們都不知道主子的生死,也不知道,他們該多擔心。還有太子殿下,肯定也很擔心主子……」

這時,那些冷血寡情的殺手,好似听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笑得前俯後仰。

「容清紓,你和御顏熠都和離了,居然還心存妄念,對御顏熠念念不忘。御顏熠早就將你忘得一干二淨,已經另尋新歡,你還期待御顏熠吃回頭草,真是異想天開。」

容清紓不以為然地大笑,「我與御顏熠早已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他是死是活都與我沒有任何干系,更何況是另覓新歡。」

這些人見容清紓不為所動,一時不甘心,竟起了逗弄的心思,「容清紓,你還不知道吧。」

「御顏熠和你和離後,當晚,便聯合一眾朝臣,率領自己的親兵打進了皇宮。御沐琛不知,身邊的人大多都被御顏熠策反。在此緊要關頭,那些人突然反水,揭舉御沐琛所有令人不齒的罪惡行徑。」

「御顏熠部署得當,群臣又極其賣力,不過一夜之間,便將御沐琛的逆黨勢力一網打盡。第二日,便將宮外的古御帝擁入皇宮。」

容清紓听到這些話,心里的石頭,也算是落地了。

嘴角長了一顆帶毛黑痣的殺手,用匕首剔了剔牙齒,「容清紓,我知道,你對這些不感興趣,我也不多說,就說說你感興趣的吧。」

容清紓打著哈欠,疲憊不堪地閉上眼楮,「藿藍,天色不早了,我們睡吧。」

藿藍一向都是看容清紓眼色行事,「好。」

「你們就是我們手上的犯人,我們沒讓你睡,你們就休想睡!」

容清紓和藿藍根本不搭理黑痣殺手。

可是,那黑痣殺手卻並沒有因此,便閉上嘴巴,而是自顧自地在一旁絮絮叨叨,「御顏熠將御沐琛趕下台後,古御帝沒有心思再當皇帝,已經吩咐禮部準備封禪事宜。」

「因為,這一次打垮御沐琛,右相從頭到尾出錢出人出力都最為積極。為了對右相表示嘉獎,朝臣已經擬好奏章,讓御顏熠迎娶任葭為太子妃,等封禪大典結束,任葭便會是古御的皇後。」

容清紓咬牙切齒地怒吼道︰「住嘴!」

「容清紓,你這個棄婦,都淪落為一個犯人,居然還敢對我這麼囂張!」

說著,黑痣殺手就抓著匕首,狠狠地向容清紓刺去。

容清紓幾乎是出于本能,身子側了側,便將匕首躲了過去。

「居然還敢躲!」

容清紓躲避的舉動,徹底惹怒了黑痣殺手。

這一次,容清紓和藿藍也不再藏拙。

容清紓朝藿藍點頭後,便用力掙開了捆綁住她們的繩子。

原本,容清紓一切配合,只是因為,她想揭出這群人的老底。

眼下,容清紓是真的被御顏熠和任葭的事氣得不輕,也沒有心思和他們再玩貓捉老鼠的游戲。

容清紓怒火中燒,招招毫不留情。

那些殺手也不遑多讓。

可是,容清紓雖能借助毒藥,但他們早有防備,再加上,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體力不支,使不上力氣。

終究,容清紓還是雙拳難敵四手,敗下陣來,再次被殺手擒住。

容清紓昏迷之前,腦海中,不知為何,竄上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記憶。

「漸兒,父皇看這天下形勢早已是風起雲涌,不出五年,便會有一場改變大陸格局的大戰,國家連年征戰,早已國庫空虛,根本無力一戰,強行出戰只會累及黎民百姓。」

「」再加之,祖先早有遺訓,無論誰問鼎天下,江山都是百姓的,只要百姓安居樂業,九五至尊無論冠以何姓皆可。「」

「」父皇不求我朝仍能完好無虞,只願你一世安好,江山社稷再重也比不上你。「」

少年跪在地上,「您想要一個海晏河清的天下,以盡情施展小皇子的雄才大略,小的便以此生心力,奉送一個太平盛世。」

他是世代書香的相門嫡子,書香氤氳下,才華冠蓋滿京都,氣宇軒昂,玉樹臨風,是京中女子趨之若鶩的如意佳婿,是人人推崇的天之驕子,更是聖上欽定的新朝之相。

她是功績斐然的將府小姐,父母叔伯皆為國捐軀、戰死沙場,僅留下一個年滿五歲的幼弟,今上贊其滿門忠烈,特許她暫時承襲父親爵位,待幼弟及冠之時,另行賜封高官顯爵。

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人,卻因上元節那一次猝不及防的相遇而糾纏不清。

那一年的上元節,與以往相差無幾,唯一不同的便是常年醉心政務、在家習武教導幼弟的她一身戎裝出府迎上元。

京都的街頭巷尾花團錦簇,張燈結彩,燈火輝煌,亮如白晝,載歌載舞、燃燈放焰、喜猜燈謎、共吃元宵,處處洋溢著節日的熱鬧。

酒樓里,不知為何突然吵吵囔囔起來,傾邇漣皺眉往聲源處大步邁去,發現令人歡呼雀躍的原因只是一名男子。

他在方才的猜燈謎活動中,一舉奪魁,此刻兌現去年之諾,為能接上他對聯的十位女子賦詩作畫。

「那十人真是三生有幸,葉公子的墨寶可是千金難求,去年我只差那麼一點便能對上了,真是遺憾啊!」

「你們可知為何只能是女子?」

「這個我倒不知道。」

「你們當真以為是心血來潮,為了慶賀上元節才想了這麼一出,我告訴你,這十人中,必定有一人會是未來的葉少夫人。」

「原來如此,葉府書香世家,能配得上葉公子的女子定是月復有詩書的窈窕淑女。」

傾邇漣望著那舉手投足間都蘊含風雅的少年,有幾分失神。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種陌生的感覺,只知道少年的那抹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她是再也無法忘記了。

正在作畫的葉謐對于傾邇漣熾熱的目光似有察覺,抬頭向酒樓看去,卻只看到一抹落荒而逃的身影。

彼時,

她十六歲,

他十八歲。

那日在酒樓上,傾邇漣她不僅記住了那個少年,也記下了酒樓里的那番話。

「葉府書香世家,能配得上葉公子的女子定是月復有詩書的窈窕淑女。」傾邇漣望著鏡中人喃喃道。

許久,她似乎想通了什麼,笑道︰「瀝兒,給我準備一套羅裙。」

「遵命,將軍。」瀝兒雖然疑惑,但也不敢反駁。

「以後喚我‘小姐’。」

「是,小姐。」瀝兒應聲而去。

這一月,傾邇漣奏請在家賦閑半年,聖上準奏。

這一月,傾邇漣卸下戎裝 ,首次拾起紅妝。

這一月,傾邇漣涉足最厭惡的禮儀,只因念著一人,半月出師。

這一月,傾邇漣對葉謐所有的喜好了如指掌。

……

四月初七,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傾邇漣府中設宴,慶賀胞弟傾邇源十歲生辰,宴請京都眾人,葉謐的請柬是她親手所書,寫廢了數百張紙。

那日,她盛裝出席,一切都按照他的喜好布置,她看到他進府後揚起的那抹笑容,她覺得一切都值得。

宴上,一向恣意隨心的她,只覺得手足無措。

待到宴散之時,她終于鼓起勇氣道︰「听聞葉公子畫技高超,小女子欽慕已久,可否請葉公子為我與胞弟手繪一幅丹青。」

「傾小姐言重了,檀越百姓人人稱頌傾府,葉某也是欽佩不已,能為傾小姐作畫是葉某的榮幸,只是今日在下另有要事纏身,若是傾小姐三日後無事,在下定當登門拜訪。」那抹笑容有如三春之水,融融的,溫和潤澤,暖人心脾。

「三日後,便麻煩葉公子了。」

傾邇漣目送葉謐離去,感覺心里很滿,很暖。

轉眼,三日已過。

那日,傾邇漣在府門守了整整一日,都未曾見到葉謐的身影,黃昏之時,才有一個小廝匆匆跑過來送了一封信與一個小檀木盒。

上書︰要事絆腳,今日失約,深感不安,特備薄禮一份,萬萬見諒。

她心懷忐忑的打開檀木盒,里面是一塊玲瓏剔透、溫潤無瑕的白玉簪還有一個針腳細密的精繡香囊。

「簪子與香囊皆是定情之物,原來不是我的一廂情願。」傾邇漣笑顏綻放,勝過百花盛放。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簪與香囊,可里面那金光閃閃的‘喜帖’二字卻灼傷了她的眼楮。

她不敢打開那喜帖,那樣至少她還能故作無事地保留一絲期望,可是,自欺欺人又能如何。

猶豫再三,傾邇漣最終還是打開那喜帖,的確是葉謐喜帖,

新娘是——

昭涵公主!

一聲玉碎不知戳痛了誰人的心。

葉府與皇室聯姻是六月的重大事件,對于兩人的婚事,人人皆贊道︰「佳偶天成,天造地設。」

唯獨傾邇漣一人除外。

她知道,昭涵公主刁蠻任性、乖張跋扈,公主府豢養的面首不知凡幾,她,絕非他的良人。

大喜之日,她如期而至,大紅羅裙,勝過嫁衣紅霞,引得賓客紛紛側目。

她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扯出一抹她認為最為明艷動人的笑容,清聲道︰「恭賀葉公子與昭涵公主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只是近日府內事務繁多,無暇準備賀禮,兩手空空,不知可否向葉公子討杯喜酒。」

葉謐看到傾邇漣頭上的裂痕密布的玉簪,神思恍惚。

這一幕恰好闖進了傾邇漣的眸子。

「突然想起我另有要事纏身,告辭。」此次比起初次的落荒而逃更為狼狽。

宴席上眾人只顧著觥籌交錯,你來我往,根本沒有注意到傾邇漣轉身後劃過臉龐的淚水。

明明是炎炎夏日,可她只覺冰寒徹骨。

七月,邊關暴亂,前方戰事吃緊,刻不容緩。

傾邇漣主動請纓掛帥出征,苦戰二十余日,最終傳來捷報。

只是,傾邇漣卻埋骨疆場。

傾邇漣,請爾一憐,可你又何曾憐惜過我。

葉謐,你可知?我如此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卻放下了我所有的驕傲,赴你的婚宴,只為出征前看你最後一眼。

葉謐,我知道你想要一個海晏河清的天下,以盡情施展自己的雄才大略,那我便送你一個太平盛世。

只要能守護你那住進我心房的瞬間笑顏,我便心甘情願。

這一切,我都無怨無悔!

只是,這些都來不及告訴你……

葉府書房內

葉謐看著府中暗線加急傳來的密報,雙目怒意與悔意交替翻騰不止。

上面僅有九字,對他而言卻是驚天噩夢,是催命符無疑。

「傾將軍殉國,尸骨無存!」

「傾邇漣,誰準你在疆場上滯留不歸的,我還有一腔心意未曾言說。」

「我不要什麼四海升平,繁榮盛世,我只要你還活著。」

「那個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少年還未報答救命之恩。」

「枉我滿月復才學,卻終究未能為你我謀劃白首不離的將來。」

「噗!」密報上開出一朵朵妖嬈刺目的花朵。

次日,相府獨子葉謐溘然離世,檀越一代神童就此隕滅,舉國齊哀。

而對于他的死因,卻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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