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容清紓要崩潰地嚎啕大哭時,容清紓終于听到了御顏熠的咳嗽聲,「咳咳咳……」
容清紓吸了吸又酸又紅又的鼻子,「顏熠,你怎麼樣?」
御顏熠艱難地撐開眼皮,故作輕松地扯出一抹虛弱無力的笑意,「傻姑娘,嚇你的,我無礙。」
容清紓被御顏熠氣得都破涕為笑,當下,也舍不得對虛弱不堪的御顏熠生氣,「沒事就好。」
只要御顏熠意識清醒,容清紓也算是有了一個主心骨。
至少,她不會再沒來由地慌亂不已了。
容清紓見御顏熠掙扎著想要起身,立即伸手去扶御顏熠,「顏熠,怎麼了,是躺著觸踫到傷口,不舒服嗎?」
「顏熠,你是不是難受,我這就給你上藥。」
「哪里有傷藥啊,我找不到?」
御顏熠艱難地坐起來後,並沒有急著回答略顯聒噪的容清紓,而是伸手去解容清紓的衣帶。
容清紓想到什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自己的衣帶護得死死的,又跳得離御顏熠遠遠的,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過,看向御顏熠時,卻是理直氣壯地說著歪理,「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許踫我!」
「你的身子,我哪里沒看過,如今才說這些,已經晚了。」御顏熠說著,見容清紓步子挪得離他越來越遠,面色、聲音都變得冷沉起來,「還不過來!」
容清紓有些心慌,但還是咬牙堅持,死活不肯過去,「我不!」
御顏熠怒了,連聲音都夾雜著濃濃的火藥味。
「三!」
「二!」
「一!」
御顏熠怒了。
容清紓慫了。
可是,容清紓越是犯慫,越是理直氣壯地開口,「反正,我不過去!」
御顏熠皺了皺眉頭,「你讓我過去?」
御顏熠一句不咸不淡的話,卻偏偏將容清紓治住了。
御顏熠身上還有傷,容清紓怎麼舍得,讓御顏熠起身下榻。
哪里還敢有片刻的耽擱,立即就溫馴听話地趴在床沿,一副求饒的模樣,「我錯了。」
御顏熠沒有搭理裝模作樣的容清紓,只是伸手,去解開容清紓的衣裳。
熟料,御顏熠剛踫到容清紓的衣帶,容清紓就慌亂不已地往後一退。
「別動!」
御顏熠慍怒的聲音傳來,容清紓哪里還有膽量動彈。
一動不動的,任由御顏熠去解開衣帶。
披帛。
外裳。
……
御顏熠就像是剝洋蔥一般,將容清紓的衣物層層剝落。
最後,只剩下一層里衣之時,容清紓卻心虛地伸手抓住了御顏熠的手,「顏熠,我冷。」
御顏熠眼皮都沒有抬,只是聲音卻壓得更低了,「不听話?」
容清紓偷瞄了一眼御顏熠,發現御顏熠這一次是真的動怒了,那她再怎麼打馬虎眼都是沒用的。
也許,還會火上澆油,讓御顏熠更加生氣。
于是,容清紓也變乖了,「那我自己來吧。」
容清紓知道,御顏熠是要查看自己身上的傷勢。
之所以推三阻四,不願讓御顏熠查看,便是不想讓御顏熠看到傷勢後,心生內疚。
可是,御顏熠執意如此,她也只好屈服了。
容清紓願意給他查看傷勢,御顏熠也沒有再親自動手,「嗯。」
容清紓背過身子,小心地將里衣褪下。
容清紓的衣裳雖只褪下少許,但御顏熠還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白皙光潔的背部,有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烏紫。
御顏熠顫抖著手,一點點地向傷處伸去,將將觸踫到傷口,便讓容清紓疼得身子一顫,倒吸了一口涼氣。
御顏熠沉著聲音,「上來,趴著。」
容清紓不明就里,只是,御顏熠生氣,她自然不能往矛頭上撞,乖乖听話才是王道,「哦!」
容清紓踢掉鞋子,爬上床榻後,便乖乖地趴在御顏熠旁邊,一動也不敢動。
御顏熠動作嫻熟地從床頭的一個暗格取出一瓶瓶傷藥,小心地將容清紓的衣裳往下拉,再將傷藥一點點地涂抹在容清紓的傷口上。
只是,這一次,御顏熠的動作,沒有往日的柔情,可以說是極為粗暴了。
上藥之時,幾乎都要將她的皮膚給搓破。
容清紓被御顏熠養得,被針扎一下都要大呼小叫的。
現在這背部的疼痛,幾乎讓她頭皮發麻,她實在忍不住叫出了聲。
容清紓緊緊地抓著御顏熠的衣袖,委屈又可憐地哭訴著,「顏熠,我疼……」
其實,容清紓知道,御顏熠下手重了點,也是為了將體內淤積的血液揉散。
御顏熠的面色,仍舊是陰沉如水,看著便讓人心生顫意,「還知道疼?」
容清紓委屈地癟著小嘴,嬌滴滴地對御顏熠撒著嬌,「人家本來就疼。」
「給我擋那一棒之時,就不疼?」
「疼啊。」容清紓的語氣,突然變得極其的認真,「可是,我更怕你疼。」
她疼一點,沒關系,但是,御顏熠疼,真的會要了她的命。
御顏熠身子一僵,手中的藥瓶差點沒拿穩。
容清紓見到這麼呆呆愣愣的御顏熠,差點笑出聲來,忍著背上的疼痛,艱難地轉身伸手在御顏熠眼前揮了揮,「顏熠,你傻啦?」
許久,回過神來的御顏熠,無奈地笑了笑,將容清紓的衣服系好,「傻姑娘,你不用為我付出那麼多。你只需要陪著我,凡事,都有你家郎君替你遮風擋雨。」
容清紓就是冥頑不靈了,「反正,我就是舍不得你被欺負。若你下次再遭罪,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以身相護的。」
御顏熠笑得無奈,笑容中,又有幾分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的意味,「真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
容清紓卻要轉移御顏熠的注意力,「我的傷口,已經上完藥了,也該輪到你了。」
御顏熠將容清紓不安分的小手握于掌心,「區區小傷,不妨事的。等幾日,便會痊愈的。」
容清紓含怒嬌嗔地將御顏熠的手甩開,「你能不能公平點,我受點小傷,你就對我大發雷霆的。你都要把命搭進去了,結果,還輕描淡寫地說沒事。」
容清紓鬧脾氣,御顏熠也沒轍,只好將外衣褪下,又耐心地跟容清紓解釋,「以前在顏家之時,負傷流血、承受家法都是些家常便飯,慢慢的,也就習以為常了。你也就是沒有習慣,才這般在意擔憂。」
「況且,這棒打也是大有門道,這些傷口看著觸目驚心,實則都是傷皮不傷骨的假把式。過不了幾日,我便能恢復如初了。」
容清紓挨過一棒,現在背後的骨頭還隱隱作痛,自然知曉,顏老莊主下手究竟有多重,又怎會再被御顏熠糊弄住。
但是,御顏熠是為了不讓她擔心,才這般哄騙她,她也舍不得和御顏熠計較。
只是一邊給御顏熠上藥,一邊關切地詢問,「以前,你在顏家經常被顏老莊主責罰嗎?」
御顏熠沉吟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外祖父本就不喜父皇懦弱,對父皇和母親的婚事也極為反對。後來,父皇沒有護好母親,讓她慘死在京城,外祖父更是將這筆舊賬記在父皇身上。」
「外祖父沒有將父皇視作顏家人,在顏家只字不提父皇。只是,外祖父因為我是父皇的血脈,對我一直有所偏見。因而,對我也嚴苛了稍許。」
嚴苛稍許?
容清紓差點笑出聲來。
顏老莊主這分明是將御顏熠往死里逼,對御顏熠哪里像是對待親人。
也難怪,御顏熠如此苛求親情。
當初去容家之時,容夫人對他不過關切幾句,御顏熠便大為感動。
容清紓終于明白,為何御顏熠戴上顏家少主的銀質蝶形面具,目光會變得凌厲冷漠,對她也多了幾分疏離。
御顏熠如今,也像是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你也知曉,顏家其實是前朝皇室遺脈,年輕這一輩,只有我和夏霽二人。夏霽跳月兌不羈,自小性子便野,不是為君之才。」
「而我,因為有古御血統,外祖父便傾力栽培我,希望有朝一日,我回古御繼承皇位後,再重振前朝風光。」
「所以,外祖父對夏霽一向親厚,同夏霽一起便縱享天倫之樂。待我卻嚴厲苛求,只希望讓我成為一個殺伐決斷、冷漠寡情的君王。可我,卻屢次三番讓外祖父失望,從未讓他滿意。」
這哪是培養君王,分明是培養一個趁手的兵器。
顏老莊主怕只是,將御顏熠當作一把得心應手的利刃。
若她身處這般冷酷無情的顏家,怕是早就被顏老莊主訓練成一個殺人如麻的冷血殺手了。
容清紓輕輕地擁抱住御顏熠,「顏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御顏熠眸光顫了顫,自嘲地笑了笑,「是嗎?」
「嗯,你愛民如子,百姓無不對你感恩戴德。君王之道,並非要威風凜凜,讓人敬畏,而是要以德服人,讓人心悅誠服。這樣,才能得到民心,難道不是嗎?」
容清紓心里很清楚,御顏熠待人寬厚仁德,不會不明白這些道理,但容清紓還是不厭其煩地開口。
因為,御顏熠此時,是真的尤為脆弱。
似乎,隨時都要鑽進死胡同。
御顏熠布滿迷霧的眸子,忽的變得澄靜清明,不見任何的遮蔽物,「容清紓,你讓玄穹張貼告示、廣招天下豪杰,想要助我再復昔日榮光。這些事,我都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