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寶山也是個與時俱進的人，秦濤給他灌輸的這些知識，他還是能理解和消化掉的。
專利這個問題，說起來是很嚴重的，如果只是在國內使用，那外國人跑來中國打官司，是打不贏的，但是，如果要在國際市場上混，那可能會被人家給搞得傾家蕩產的。
曾經，他們的那些MOSS罐，可是測繪彷制的啊！
秦濤笑了笑︰「老頭子，你終于聰明了。」
「老子一直就很聰明！」秦寶山向秦濤說道︰「這個問題，你打算怎麼解決？」
「我們不是正在解決嗎？」秦濤說道。
專利的問題，從他們測繪MOSS罐的時候，秦濤就已經考慮到了。
在全世界，只有挪威人擁有MOSS罐天然氣船的專利，名不經傳的明州造船廠，也造出來了這種天然氣船，那麼，會不會是一種侵權行為？
挪威人肯定是要關注的，要調查的，但是，這需要時間啊！
現在，己方只交付了第一條天然氣船，手頭還有三四條船的訂單，正在生產之中，挪威人想要證據確鑿，那是需要時間的。
等到挪威人有了確定的把握，跑去國籍法庭告狀的時候，己方已經全面轉產薄膜天然氣船了！
秦濤花費巨資轉型，一方面是因為薄膜型天然氣船的優勢，另一方面，就是為了規避專利的問題。挪威人想要找麻煩，就找大宙公司去好了，到時候，大宙公司正好開始造MOSS罐的天然氣船。
秦濤挖了無數的坑，就不信大宙公司不倒閉破產！
其他國家的同行，搞倒一家算一家。
秦寶山也很快明白過來，秦濤的意思，以後是要全面轉產這種薄膜的天然氣船了，這倒是個思路。
「但是，人家要是揪著咱們以前的船不放呢？」
「如果使勁揪著不放，那咱們集團大不了改個名字，讓以前的集團破產倒閉。」秦濤不負責任地說道。
想要打官司，總得有個對象吧？只要改個名字，就能完美地解決問題了，索賠？侵權？以前的公司已經沒了！
這一招，早就被後世的一些公司給玩爛了，接個項目，做完了之後，只要要到賬，公司立刻改名，換場所，售後啥的都就可以免了，找企業法人？是個老頭老太太，一無所有，不過是貪圖幾十塊錢，把身份證借出去了一下而已。
現在，如果挪威人玩得太過分，秦濤當然也可以金蟬月兌殼。
秦寶山在那里，有些感慨，自己一個老實本分的人，兒子怎麼變成這樣了？不過，兒子做的這些，也都是為了整個集團的發展，所以，他也沒有繼續發表自己的看法。
造船廠的事情安排了一通，秦濤就再次踏上了出國的道路，這一年，他有一多半的時間，都是在國外渡過的，忙得不可開交。
而這次，他們要去的則是法國，和秦濤一起出去的，有主管海軍裝備的鄭明，還有馬明，加上翻譯，一行四人。
馬明非常的興奮，他記得很清楚，當秦濤去找他的時候，言談甚歡，接下來的科研也有了方向，此時，就算是在飛機上，不能說太多，馬明也是滔滔不絕。
「秦總，上次和您聊過之後，我們就開始了研究，目前，我們在實驗室里，已經搞出來了一台十二相發電機的樣機，進行了各種測試，我們還發現了這種發電機的缺陷。」
馬明一向都是說到做到的人，雖然只是秦濤回明州策劃暹羅國航母下水的事情，前後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馬明就已經著手研究起來了十二相發電機，雖然不能當做工程樣機使用，但是，可以進行很多理論的研究。
「如果海軍不著急的話，我們完全可以在兩年之內，研制出來艦艇使用的十二相發電機。」馬明繼續說道︰「這次去和德國人談判，正好可以問一些技術上的問題。」
「是啊，這東西畢竟是德國人發明出來的，他們擁有很多的經驗，不過，我們也不能迷信于他們，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或許，我們能比他們還優秀。」
馬明靦腆地笑了笑。
「是啊，這東西，是德國人發明的，那些年，咱們落後了啊！」
說起這個來，鄭明就很是感慨。
在最初發明交流發電機的時候，就是三相電，三火一零一直用到了現代，但是，在艦艇的使用上，三相交流電一直都有不足，整流出來的直流電，脈動很大，無法和電池提供的穩定的直流電相比。
（關于這點，大家可以看看八九十年代的收錄機，用電池就很安靜，用交流電，就會有雜音。一直到後來出現了開關電源，整流出來的直流電，才算是品質足夠高了。）
軍艦上的發電機是交流的，上面的很多用電器需要用直流電，所以，這個矛盾一直存在。
然後，一名叫做哈林頓的技術人員突發奇想︰既然三相電不好用，那干脆在發電機里面，多塞進去一倍的線圈，做成六相電，整流出來的直流電，脈動就會大大降低了啊！
（這個解釋太專業，需要畫重復的正弦曲線，三條和六條相比，肯定是六條出來的更平穩。）
在1970年，德國人就做出來了這種工業化的六相發電機，接著，一發不可收拾，十年之後，他們將六相變成了十二相，無比的完美，同時，也成為了多相發電機領域里面的佼佼者，一直到了二十一世紀，才出現了十五相發電機，達到這個領域的最高峰了。
所以，想要進口這種發電機，那就得找德國人，畢竟就連英美都沒有相關技術。
漫長的航程，也在聊天之中過得飛快，秦濤雖然不是專業搞艦艇電力系統的，但是前世的他是航母總師，高屋建瓴，說出來的很多東西，讓馬明也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德科電氣公司，會議室。
「非常歡迎來自東方的客人，你們的選擇是最明智的。」蘭伯特的臉上露出笑容︰「我們的十二相發電機，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產品，一定可以滿足你們的使用。」
「蘭伯特先生，在我們采購之前，希望能夠了解一下貴方的十二相發電機技術，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參數。」鄭明開口說道。
听到這話，蘭伯特的笑容消失了，他的臉上重新露出了嚴肅的神情來︰「對不起，不是我們不願意講，而是因為這個技術太過先進，就算是我們講了，你們也听不懂。」
有句隱含的話，他是沒有說出來的，我們當然不能講了，我們怕你們山寨啊！
這種出口的發電機，都是有密封簽的，如果破壞了，那就會影響保修，而且，德國人很自信，東方人買回去，如果拆開的話，那根本就裝不回去！
就和阿三一樣，買了他們的坦克發動機零件，回去自己組裝，結果，原本能輸出一千五百馬力的柴油機，在阿三手里，一千馬力都無法輸出！
裝配也是有技術含量的。
所以，他們不怕這些，現在要讓他們講解技術，當然不行。
蘭伯特說完之後，看著在場的東方人個個臉色不好看，于是繼續出言安慰︰「其實，你們沒有必要深入了解這些技術，你們只要買我們的產品就行，絕對錯不了！」
這家伙，一會兒唱白臉，一會兒唱紅臉，把銷售人員的丑惡嘴臉表現得淋灕盡致，秦濤的心中不由得感慨，哼，這技術牛逼的公司，銷售也這麼牛了。
不過，既然不說，就別怪咱們踢館了。
「你們這樣推三阻四，該不會是因為你們的這種發電機有技術缺陷，怕被我們看出來吧？」
翻譯有些遲疑，秦濤大手一揮︰「接下來的話，你照原話翻譯就行了！」
「怎麼可能？」蘭伯特說道︰「我們的技術，是非常完美的，不可能有任何的問題，你們懂什麼！」
「我們當然懂了，十二相整流發電機系統里面，最大的問題就是固有振蕩。」馬明說道。
「固有振蕩？怎麼可能？」蘭伯特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了，你們是來買發電機的，還是來吵架的？
「蘭伯特先生，您不行，這種專業領域里面的東西，您不懂，還是請個專家過來吧。」秦濤說道︰「您把固有振蕩這個詞告訴專家，他們應該會來的。」
蘭伯特氣鼓鼓地走了出去，很快，一個留著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各位，我是十二相交流發電機的工程師，埃里希，負責技術問題，我可以保證，你們所說的什麼固有振蕩，在我們的發電機里面，根本就不存在。」
「是嗎？」秦濤瞟了埃里希一眼︰「馬工，咱們也不知道德國人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懂裝懂，你給他們講講吧！」
「嗯。」馬明說著，從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拿出來了一張大比例的圖紙，然後攤開。
埃里希剛剛還高傲的神情，立刻就消失了，他驚訝地看著設計圖︰「這不可能，這張設計圖紙，怎麼和我們的發電機系統的設計圖紙一樣，難道你們？」
下意識的，埃里希就意味是己方的絕密技術泄密了，但是，話到嘴邊又沒有說出來。
泄密，怎麼可能？十二相交流發電機是他們公司的最高機密，英美都無法得到，德國本土的其他企業也沒有，只有他們一個公司擁有。東方壓根就沒有進口過這種發動機，這是第一次接觸，所以，不可能是泄密。
如果不是泄密，也就是說，這張圖紙，是他們自己畫出來的，他們已經掌握了十二相交流發電機的原理？
「蘭伯特，請將哈林頓先生請過來！」埃里希開口說道。
蘭伯特很是驚訝，怎麼回事？哈林頓先生，那可是他們公司的技術大牛，根本就不會輕易出動的，現在，居然要請他過來，至于嗎？
但是，看著埃里希的表情嚴肅，蘭伯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出去打電話。
而馬明，已經對著圖紙，分析起來了。
「好，既然您說設計圖和我們的一樣，那麼，就肯定無法避免這個問題。」馬明說道︰「我們接著來具體分析。」
……
「這就是十二相交流發電機遇到的固有振蕩的問題，它就像是布朗運動一樣，沒有規則，無法預防，沒有征兆，但是，如果出現，那麼，就會導致裝備徹底斷電，後果太可怕。」馬明的分析終于結束了，同時，在設計圖旁邊的空白位置，已經寫下來了一連串的公式和演算推導。
「對比起，您現在說的這套理論，我完全看不懂，所謂的固有振蕩的問題，更是太離奇了，我認為…」
尼瑪，這是把臉皮貼上來讓自己打呢啊！秦濤無比的興奮，打算說出幾句霸氣的話來，但是，此時馬明已經用一雙深邃的目光望向了他。
「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啊，先生，我們是在討論科學！」
翻譯在一旁被驚呆了，秦濤在一旁露出了笑容，好吧，馬明說就馬明說吧，只要夠霸氣就行。
多少年了，一直都是外國人在教中國人東西，前不久，秦濤還花費巨資來引進薄膜型天然氣船的專利，現在，終于輪到外國人來向我們請教了！
過癮，解氣！
「照直譯!再加一句，我分文不收，免費教!」
埃里希愣在了當場，就如同是被雷 了一樣。
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啊！這句話帶給了埃里希太大的震撼，在埃里希的腦子里，不斷地重復著。
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啊！你不懂，我可以教你啊！
「這張圖紙，我們可以拿回去研究嗎？」就在這時，又一個聲音傳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哈林頓進來了，他站在了圖紙的後面，看著那些繁瑣的運算，皺著眉頭沉思，一直到現在，才終于開口。
他可是多相交流發電機技術的發明者！他是這個領域里面最牛的大神！現在，他當然不能讓馬明再教他第二遍了，他要看著這些公式，自己去研究。
「當然可以。」
「各位客人，因為我們研究這個問題而耽誤了你們的行程，深感抱歉，你們在這里的一切開支，都由我們公司來付。」
不懂技術只懂銷售的蘭伯特驚呆了，他絕對不會想到，公司的總工程師，大股東，技術大牛哈林頓，居然有如此低的姿態！
「謝謝。」鄭明的心中也是無比的感慨，以前出來談判，那叫一個難，外國老都是高高在上的，現在呢？現在也輪到咱們耍牛逼啊！
果然，帶馬明過來是正確的，馬明太厲害了，秦總也真是慧眼識珠！
秦濤他們回酒店去休息了，哈林頓立刻帶著公司里面最精干的技術人員，開始了研究，深夜，在他們公司的實驗室里，一台測試用的十二相發電機，神奇地出現了這種固有振蕩現象。
只有極特殊的情況才能誘發這種振蕩，但是只要出現，就絕對是災難性的！
哈林頓皺著眉頭︰「多虧了這個年輕的工程師，如果不是他發現了這個故障，那我們的設備都要帶著隱患運行了，在某個時候，一旦爆發，那就是災難性的！」
別的不說，這些發電機已經大量使用在了德國建造的潛水艇里面，想想看，潛艇在通氣管狀態充電，突然間發電機停轉，全艇斷電，在水下的潛艇兵們，該是多麼的恐懼和絕望！
問題發現了，那麼，接下來就是如何解決問題了。
「在發電機上，我們已經做到了盡善盡美，不可能有更好的辦法了，我們想要解決這個固有振蕩的問題，那就需要在後面想辦法，在整流電路後面來布置相關的補償電路，這樣就能解決問題了。」哈林頓開口說道。
發電機本體不能解決，就得在後面想辦法補償，技術大牛哈林頓開口了，其他人只能是照辦。
但是，要怎麼才能解決？
這可不好說啊。
「我們要不要找東方人研究一下？他們既然提出了這個缺陷，或許就是有解決的辦法的。」埃里希開口了。
哈林頓搖搖頭︰「不，十二相交流發電機是我們研發出來的，出現問題，當然也需要我們解決。翻閱一下文獻資料，尤其是最近幾年來的發明專利，我相信，我們歐洲人是聰明的，一定有相關問題的解決辦法！」
于是，技術人員們來到了圖書館，翻閱起來。
時間在一點點地過去，東方的天空慢慢地亮了，突然間，埃里希興奮地叫了起來︰「找到了，找到了，在英國權威刊物《DERWENT》上，有一份專門的帶整流負載的多相同步電機穩定裝置發明專利！太好了，太好了！」
雖然找了一整夜，但是，他們終于有所收獲了，只要能將這個專利買下來，那他們就能解決這個問題了。
果然，還是他們西方人聰明。
哈林頓也興奮起來，剛剛的時候，他太累了，都睡著了，現在，他听到了這個專利，立刻就跑了過去，和他的年齡完全不相稱。
「發明人是誰，我們立刻聯系。」
「中國，海軍工程大學，第一發明人，馬明。」埃里希看完了發明專利條目下面的所有者，頓時就是一個激靈︰「昨天，和我們提出來這個問題的人，好像也叫馬明？會不會…」
這種專業領域的圈子，一般都是很小的，昨天馬明的一番講解，還在眼前，埃里希的腦海里，又浮現出來了那句話︰「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啊！」
不知道為何，埃里希打了個冷戰。
酒店。
「馬工，我和老鄭上街去轉轉，順便買點東西回來，你要不要一起去？」秦濤向馬明問道。
「不用了。」馬明坐在桌子前面，攤開筆記本，還在寫著什麼，對他來說，時間是非常寶貴的，他可不想浪費時間。
冬冬！
秦濤和鄭明出去沒多久，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馬明還以為是秦濤忘記帶什麼東西，于是走去開門，但是，門口站著的人，卻讓他一愣。
「哈林頓先生？」馬明昨天就知道了，這個把他圖紙帶走的人，就是多相發電機技術的創始人，是個很牛的人，不過，馬明也沒啥可怕的，對他來說，就是有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權威如何？三人行，必有我師，總有他不會的。
「是我，馬先生，您的技術太強了。」哈林頓走了進來，坐在椅子上，看向馬明︰「您說的那個固有振蕩，在我們的發電機上真的存在，現在，我代表公司，誠摯地邀請您幫助我們解決這個技術問題，我們會給您一百五十萬馬克作為酬勞。」
一百五十萬！德國馬克！如果換成人民幣的話，那就是七八百萬啊！
在92年，一個普通人能掌握這種財富，絕對是逆天的了，在普通人月工資只有兩三百的年代里，擁有幾百萬的財富，那估計能上富豪排行榜了。
哈林頓帶來的翻譯，將他的話說了出來，而他則在觀察著馬明的表情。
「您如果願意，也可以一直留在德國，在我們的公司當技術顧問，每個月都可以獲得十萬馬克的工資。」面對著毫無表情的馬明，哈林頓繼續加碼。
「想到了！您稍等！」馬明突然開口說道，然後跑去了筆記本那里，一通折騰。
弄了半頭，馬明剛剛還在思考技術問題啊！
哈林頓很尷尬。
等到馬明解決完了，才看向了哈林頓︰「對不起，剛剛您說什麼？」
哈林頓只能把自己的話重復了一遍。
「這個啊。」馬明說道︰「貴方怎麼這麼肯定，我有辦法解決這個固有振蕩問題？」
「因為這個，帶整流負載的多相同步電機穩定裝置的專利，是您剛剛申請的，我們認為，這個能解決我們的問題。」
馬明的心中那叫一個高興啊，雖然名字叫做多相電機，但是實際上，他研究的就是三相電機的，因為別的也沒有啊，他沒有想到，這個發明居然能解決十二相交流電機的固有振蕩問題！
這叫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看到馬明這樣的表情，哈林頓還以為是他同意了︰「如此，那就希望我們合作愉快了。」
「對不起，專利技術產權不僅屬于我，更屬于中國。」馬明的回答，鏗鏘有力︰「我既然生為中國人，那麼，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屬于我的祖國！」
「貴方需要購買我們的發明專利，然後向我們公開十二相交流發電機的詳細技術數據，然後，在我們中國，共同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