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暴揍(為書友的支持而更)

吳善言此次帶著帳下親兵,總計二百多人,將驛政賓館前後門都堵得嚴實。

來驛政賓館告狀的杭州大營士兵,總計七十八人,兵力對比懸殊。若這些莽漢被吳善言言語撩撥的火大,真的把張文熙給宰了,這吳善言控制烈度的小規模兵變還真能被他搞成。

若事情成功,現場情況還不由得吳善言這個巡撫來說?激發兵變雖然有過,但減餉絕對不算大錯。地方駐軍的糧草餉銀本來大部就由地方支應,我浙江省要興修水利,開設海關,勒緊腰帶搞搞工程有甚錯處?

再說,整個浙江的十幾個衛所當時為了防倭,大部駐扎在沿海一帶。杭州左右大營本就是三線部隊,朝廷早就有意裁減之——利用減餉,動員將士回家務農,吳善言還算政治正確哩。

此時他火上澆油,把張文熙嚇得亡魂直冒。見劉廷用手臂上青筋鼓起,牙關緊咬,還真有可能將刀鋒轉過來,到時候輕輕一拉,那還不噴的滿院子血?

但張文熙其人,後來被時人「建祠以祀」,確實是有好幾把刷子的,越是危機時刻腦子轉的越快。

吳善言為了撩撥劉廷用等兵變,絕對是掐著點來此,本意是讓這些士兵擁有希望之後,再予親手掐滅,一方面激發他們的火氣,另一方面讓他們對官府的信任感降低到零。

為了讓他們有膽子鬧事,吳善言帶來的親兵進院子的共有八人,其余人都在門外等候。這些人就等著吳善言身邊親兵發信號,到時候一擁而入,控制「兵變」。

張文熙觀察了一圈,眼楮眨了眨,突然小聲對劉廷用道︰「你看這狗官可惱否?現在咱兩個是一伙兒的,你不是沒看出來吧。」

劉廷用就怕別人說他腦子笨,聞言立即小聲道︰「這我早看出來了,你剛才也說想把他給彈劾掉。」

張文熙又輕聲道︰「嗯。本官也覺得你心里有數。那想不想揍他一頓出口惡氣?」

劉廷用不語,隨即用力點了點頭。張文熙嘴唇微動道︰「那你看我眼色行事,如此如此。」劉廷用听了又點了點頭。

他兩個小聲嘀咕,吳善言那邊卻加大力度道︰「本撫數到三,劉廷用!你們放下兵器!否則本撫視你們為亂賊,立即誅殺!」

「一!」

張文熙小聲道︰「你先把刀子扔了,要不就是個死!」

劉廷用一看形勢,除非真的殺官造反,否則還真的胳膊擰不過大腿,沒等吳善言接著數數,聞言就把刀子扔了。他是領頭的,其余大營兵見狀,也紛紛扔了兵器。

吳善言手指頭剛伸出一個,就見劉廷用等人扔了刀子,心中暗罵道︰「媽的,怪不得朝廷要裁軍,這些軟蛋毫無血性,真打起仗有個蛋用?!」

無奈轉頭,問自己身邊的馬弁要鞭子,準備抽打劉廷用幾個,想再試試能不能把這些兵的血性打出來

劉廷用等一繳械,吳善言身邊的親兵也把兵刃和火槍收起。張文熙長出一口氣,拽了一把劉廷用,快步直奔吳善言道︰「哎我個老天爺,剛才真的嚇死我了!」

等帶著劉廷用往上奔了幾步,他用自己身體擋住吳善言身邊親兵阻攔路線,嘴唇微動道︰「拖出圈子再揍,下手有點數。」

劉廷用能在告狀的士兵中挑頭,那也是有幾分武力值的。見張文熙真給他創造了好機會,他猛地暴起,從張文熙身後沖出,一個跨步沖進吳善言的親兵圈子,一把將他從人群中薅了出來。

吳善言身邊親兵本都以為事情結束了,卻沒想到劉廷用突然暴起,赤手空拳直攻巡撫本撫,都懵逼了。抽刀的抽刀,拔手銃的拔手銃。

張文熙一個轉身,護在劉廷用身後,口中大喝道︰「別動家伙,別傷了吳大人!」兩臂展開,身形閃動,阻擋親兵們來救吳巡撫。

吳善言五十多歲,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連骨頭帶肉一百二十斤出點頭。此時被劉廷用這個大漢揪住,哪有掙扎的余地,踉蹌幾步就沖到了院中空地。

跟著劉廷用的士兵見大哥暴起,也一擁而上,靈醒點的重新撿起腰刀,把吳善言的親兵逼住。張文熙嘴上大喊︰「保護巡撫大人!」腳步卻往後移動,一會兒就被擠出了圈子。

親兵們沒想到張文熙這個家伙叛變到劉廷用那邊去了,還真的被他偷襲成功。等吳善言被士兵圍住,他們也不敢打放火器,怕傷了了巡撫本尊。

若動刀子,那人數就不夠看了。吳善言身邊馬弁拿起竹哨,用力一吹,門外的大隊人馬立即一擁而入。

但大部隊進來也沒個用處,吳善言已經陷入劉廷用這些人手中。張文熙在外圍見劉廷用左右開弓,啪啪的大嘴巴子直往吳善言臉蛋上猛扇,心里這痛快就別提了。

吳善言身邊親兵拿刀往人群里沖,要把巡撫大人救出來。劉廷用此時雖然扇著吳善言耳光,卻還在觀望著形勢。見有人拿刀往里沖,就按照張文熙的此前所教的,大喊一聲道︰「兄弟們把刀都扔了,結成人牆——我看今天誰敢讓我們兄弟身上見血!」

他的威望還是比較強的,眾兵聞言都再次扔了手中兵刃,結成人牆擋著親兵。

那些親兵還真被張文熙算死了,不敢拿刀子來傷這些士兵。這些人赤手空拳,那還不是兵變,若真見了血——吳善言這逼迫兵變的罪名就落實了,到時候免不了刑場走一遭。

吳善言身邊馬弁叫道︰「扔了兵器沖!」一語驚醒夢中人,吳巡撫身邊親兵齊齊扔了兵器,沖進人群中開始斗毆。

二百打七十八,人多的武力值還高,哪里用一盞茶時間,吳善言就被親兵們救了出來。但吳巡撫此時已經被糟蹋的不成人樣,發髻散亂,滿面桃花。

他見滿院子狼奔豬突,亂成一團,捂著裂開的嘴角,眼楮中要噴出火來。盯著張文熙含恨道︰「張念華!咱兩個不死不休啊。」

張文熙字念華,乃萬歷五年進士。由侍從室秘書郎改御史,曾巡按陝西,此時巡按浙江兼浙江鄉試考官。听了吳善言的威脅,心說只要我不死,就「馬文英烈士」一案,我就能讓你滾蛋回家——若再挖下去,瞅你今天進退失據的樣子,估模著下場不會太好。

此時他已把監察局的幾個調查員叫到身邊,把自己圍了起來,免得被太平拳打中。聞言只是高冷一笑,哼了一聲,抬頭望天。

吳善言偷雞不成反被暴揍一頓,官威蕩然,也無意過多糾纏,揮手道︰「收隊,回府!」

身邊親兵隊長問道︰「大人,那這些亂兵?」

吳善言一個嘴巴子打在他臉上,罵道︰「我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他們是來告狀,你能怎地?就與本官起了沖突,他們也沒攻打巡撫衙門,在驛政賓館里,你能怎地?回去,回去!」

那親兵隊長見劉廷用等人雖然已經躺倒在地,臉上還掛著幸福的笑容,心中一陣惡寒。模模了臉,不再廢話,帶隊就要出門。

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際外面馬蹄聲響,一聲蒼老的聲音喊道︰「聖旨到!」

張文熙聞言愕然,听聲音好像是海瑞的。他揉了揉眼楮,果然見海瑞捧著一張紙,騎在高頭大馬上進了驛政賓館。

張文熙忙搶上前去,把海瑞攙扶下馬道︰「哎我的老大人,您這差一歲就古稀之年了,怎麼還騎馬呢。這要是有個好歹,皇上得多難受?」

吳善言就看不慣侍從室出身的官兒那如同內官般諂媚的樣子,聞言撇了撇嘴。他知道馬俊賢去過海瑞行轅,還動了殺機要滅口,但被海瑞身邊的侍衛破壞。

他此次挑動兵變,本就是打著快刀斬亂麻的主意,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將首尾都收拾干淨。沒想到短短幾天,海瑞居然請下旨意,怎麼會這麼快的?

海瑞下馬後,向吳善言點點頭,指著身後下馬的一個官員對張文熙介紹道︰「此乃為右僉都御史張隹胤,你們兩個本家,可好好親近配合。」

都是官場中的人尖子,張文熙一听海瑞這話,就知道吳善言要倒大霉。吳善言心中慌如狗,強作鎮定看著海瑞如何行事。

海瑞將手中紙片展開,喊道︰「有旨意!爾等跪听!」

吳善言冷笑道︰「海大人,假傳聖旨可是死罪!你拿著一個紙片片,擦都嫌硬,就說是聖旨了?」

海瑞聞言,白色濃眉之下三角眼翻動,上下打量吳善言。隨即冷笑道︰「虧你還是能夠銀章直奏的大員,連‘光報’都不知道。此乃光報聖旨,年前朝廷早就下發了格式——你堂堂巡撫竟然不知?」

他雙目如電,直視吳善言,充滿溝壑的臉膛上露出凜然之威,喝道︰「怎麼,吳巡撫要抗旨不成?」

吳巡撫哪有那個膽子,听了海瑞的解說,他心中暗罵自己昏了頭,連忙跪地。

海瑞冷笑道︰「你語出不遜,污蔑聖旨。本欽差豈可輕放?今日代天行事,左右!先掌嘴二十!」

海瑞身邊的王潔如走到吳善言跟前,見他的臉也沒有多少能夠下手的地方,心中苦惱道︰「這怎麼打?」沒奈何閉著眼楮  的又給了他二十個嘴巴子。

本來掌嘴是需要用木簽子抽打,但「奔雷手」豈是浪得虛名,二十巴掌打完,吳善言的臉皮都透明了,如同水晶熊掌一般。

這一頓嘴巴子把吳善言打的氣焰全消,垂頭伏地顫抖不已。海瑞見他老實了,這才宣旨。

旨意很簡單,吳善言因在「馬文英烈士案」中有重大嫌疑,停職待堪。巡撫職責由張佳胤暫代——待查勘明白,朝廷再定處置方案。

張佳胤接了旨意,示意左右將癱倒在地的吳善言攙扶起來,笑道︰「謝過欽差大人。吳大人,咱們到巡撫衙門,交接印信吧。」

海瑞見驛政賓館內亂糟糟,杭州營兵躺了一地,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張文熙回答,一個躺在地上的壯漢艱難坐起,伸出右手,喊道︰「海大人青天!皇上聖明萬歲,萬萬歲!」隨即那些受傷的營兵也都扯著嗓子喊,青天、萬歲之聲不絕于耳。

海瑞仍皺眉,問道︰「這里誰打的?驛政局長何在?」

在遠處看了半天熱鬧的驛政局長小跑過來,點頭哈腰道︰「海大人,下官在,有何吩咐?」

海瑞道︰「誰剛才動手破壞公物,你可不能放走了,先讓他們把裝修錢賠了!」

在場眾人個個石化,心中道︰「這很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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