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逃亡

王開槐睜開眼,轉動頭顱,望向窗外。

天邊的雲霞瑰麗奪目,正在變幻形狀。

時而如野馬奔騰,時而如仙女作態,時而似巨人咆哮。

他倚到窗前,俯視街道。

人流慢慢地涌動,街邊小販在叫賣自己的貨品。

街道一端,走過來幾個身著官服的衙役,他們的身邊,一個人正在雙手比劃訴說著什麼。

這個人正是當鋪的掌櫃。

一個不好的念頭躥上了心房,王開槐轉身走到床前,從床底拖出了錢袋。

然後把袋子打開,將那身新衣裳塞進袋中,再把袋口纏繞幾圈扎緊。

接著,他拎著錢袋出了房間,左右看了看,在走廊上行走一段,上了樓梯,抵達三樓。

這里已經是頂樓,但他還想上到樓頂。

他在走廊上小跑,尋找入口。

與此同時,他似乎听見底下的嘩聲。

他的脊背冒出的汗液,濡濕了內衣。

他找到了一截樓梯,盡頭有個小門。

他兩大步沖到門前,將門打開。

一股大風迎面吹拂,黃昏的天色如此詭譎。

他把門關上,然後上了呈斜面的樓頂,踩在排列有序的青瓦上。

走到盡頭處,前面的樓頂與這邊相隔兩米左右。

他深吸一口氣,退後兩步,原地踏步助跑幾下,一腳踏在邊緣,身體凌空飛起。

「喀喇!」

他落到對面屋頂的瓦片上,借勢往前一滾,瓦片響成一片。

後方傳來吆喝聲。

他再無遲疑,繼續飛跑,哪顧得腳下喀喇喀喇。

又連續過了兩幢樓房,眼前就是一幢兩層樓的樓房了。

「站住!」

後方的呼喊帶有強制和脅迫的意味。

王開槐跳到兩層樓的樓頂,將樓頂砸穿,再重重地摔在一間空屋子里。

皮肉筋骨的疼痛和內髒的震蕩令他咧嘴呻喚,他咬牙站起,沖出了屋子。

這是一戶民宅,下面是四合院。

他沿著長廊跑進另一間屋子,沖到窗前,望一眼底下在暮光下閃亮的湍急的流水。

再踩上窗台,縱身跳下。

他在隨波逐流的時刻,對河水感激涕零。

如果沒有這條馳而不息的大河,他極有可能被衙役逮住,成為階下之囚。

河水冰涼,暮色沉沉,他卻感覺十分的興奮。

順水漂流了一段時間,他游到岸邊,提著注水的錢袋上了岸。

他想了想,蹲下來打開錢袋,將里面的濕衣裳拿出來,隨手扔掉。

然後扎緊袋口,拎著錢袋走過青草密集的河岸,爬上斜坡,上了路邊。

天色快黑了,將黑未黑。

他望得見遠處農家小屋里微弱的燈火,听得到狗子淒厲的吠叫。

他沿著大路走到一幢民宅前時,一條土狗邊叫邊向他沖來。

他隨手用錢袋一撥,將土狗打翻在地。

土狗翻過身,又要撕咬王開槐。

王開槐將錢袋掄過了頭頂,朝土狗連續擊打數下。

土狗吠叫不止,引來了戶主家的男主人。

「敗財!退下!」男主人喝道。

土狗嗚咽著退到男主人腳邊,趴了下來。

男主人朝王開槐歉意地笑了笑。

王開槐望著後邊的平房,說︰「我想借宿一宿。」

男主人說︰「家里房子不多。」

「我願意支付報酬。」王開槐道。

男主人望一眼王開槐手上的錢袋,點頭道︰「跟我來吧。」

王開槐邊走邊低頭看錢袋,發現布袋的表面已經鼓出了一個個元寶的形狀。

進了屋子,男主人說︰「請隨便坐。」

屋內亮著一盞油燈,光線昏暗。

王開槐在靠牆的椅子坐下,把錢袋擱在腳邊。

男主人朝屋里喊︰「金鳳!金鳳!」

主婦從里屋走出來,看了看王開槐,「來客了嗎?」

男主人說︰「這位客官想借宿,你去打掃一間屋子,把床鋪收拾一下。」

主婦又深深地看一眼王開槐,轉身進了里屋。

在王開槐眼中,這婦人的眼楮比油燈可明亮多了。

男主人去倒來一杯水,遞給王開槐,「請喝水。」

王開槐把杯子放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打開錢袋,摳出一錠銀子,遞向男主人,「請收下。」

男主人微笑著接過銀子,「哪用這麼多。」

「應該的,給你們添麻煩了。」

男主人把銀子收進口袋,「我去給你打水洗臉」,轉身走去了屋後。

王開槐把錢袋扎緊,喝了兩口水。

過了一會,男主人返回客廳,「水打好了,請隨我來。」

王開槐拎起錢袋,跟著男主人到了屋後。

「喏」,男主人指著木架上的臉盆,「毛巾在里邊。」

「多謝。」王開槐走到木架前,把錢袋放在腳邊,再把腦袋伸到臉盆上方,用濕毛巾洗臉。

「我去地里挖幾個地瓜來給你嘗嘗。」男主人走開了。

洗完臉,王開槐把濕毛巾擰干,再把毛巾搭在木架上。

然後提起錢袋走回客廳,坐了下來。

婦人從里屋出來,說︰「我男人呢?」

「下地去了,摘地瓜。」

「他腦子不清白!咱家那塊地在後山,晚上時常有野獸出沒,萬一遇上了豺狼可咋辦?」

王開槐望著婦人氣咻咻的面孔,說︰「你想他有事?」

婦人笑道︰「怎麼這樣說?」

「你在做最壞的打算。」

婦人走近王開槐,放肆地盯著他看,「他是我男人,我當然不想他有事。」

「嗯。」王開槐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婦人舌忝著干燥而豐滿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在王開槐的斜對面坐下,問︰「你是城里人?」

「不是,我想做城里人。」

「你有妻室嗎?」

「尚未婚娶。」

「你想找一個什麼樣的姑娘?」

「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哈哈哈……你不是男人?」

「是不是男人,嘴上說了不算。」

婦人貪婪地舌忝了舌忝嘴唇,眼楮瞪大了,「怎樣才算?」

王開槐搖頭道︰「這是一個復雜的問題,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

「你真有意思。」婦人伸手捋了一下額前散落的頭發,「不怕你笑話,我長這麼大,還沒見識過真正的男人。」

「你的男人就是男人。」

婦人掩嘴吃吃而笑,「他呀,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王開槐低頭解開錢袋,掏出一錠銀子,遞向婦人,「拿去。」

婦人問︰「這是何意?」

「這個又中看又中用吧?」

婦人起身,扭腰擺臀地走近王開槐,接過銀子,「謝啦!」

然後盯著王開槐的臉看了看,「你的模樣還蠻俊的。」

王開槐移開視線,望向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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