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整個人都被濃重的恐懼包圍。
雖然沒有哭出聲,眼淚卻止不住的流。
固然李世民就在自己面前,可他還是忍不住害怕。
李世民伸出手,拉住李承乾的胳膊,將他抱在懷里。
他都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好好抱過李承乾了。
想來,他忍不住搖頭苦笑。
自己這兩年,抱過李承乾的兩次,似乎都是在他暈倒之後。
在漠北抱他時,他骨瘦如柴了。
現在抱他,他的身上終于有些肉了。
這也算是唯一讓李世民感到開心的地方了。
但在看李承乾那渾身上下每一塊好肉的模樣。
李世民就又覺得心塞起來。
李承乾被李世民抱在懷里,才是真真的感覺到了安全。
他嗅到了父親的味道。
不論是前世的父親也好,還是今生的父親也罷。
這種味道,只有父親才有。
這種安全感,也只有父親才能給。
「你殺的是要傷害你妹妹的人。」
「這是他自己該死,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世民面無表情的安慰著。
如若李承乾沒殺那個人,他一定會將其千刀萬剮。
讓他這樣輕易的死了,真的便宜他了。
「可他也是個人啊……」
李承乾的腦海里,再次出現那人瀕死前看自己的眼神。
那種宛如惡鬼般的眼神,只需看一眼,便終身難忘。
「乾兒。」
「之前爹沒教過你,這是爹的不對。」
「可今天,爹告訴你一個道理。」
「有些人,在做出某些事時,就已經不算個人了。」
「就比如你殺的這個,他甚至連一頭豬都比不上。」
「你殺了他是懲惡揚善,是為了讓更少的人受到傷害。」
李世民用這樣的大道理來寬慰李承乾。
可這樣的道理,對李承乾來說,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依舊在發抖,淚水也依舊在流淌著。
不過,他卻沒在反駁李世民,將腦袋都埋在李世民的衣服里。
就在李世民感覺無奈時,長孫皇後忽然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可沒有李世民那麼溫柔,直接對著李承乾橫眉立目︰「李承乾,你給本宮站起來,做出這幅不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呢?」
李承乾滿臉茫然的看了眼自己的狼媽。
「堂堂大唐皇子,而且還是長皇子。」
「殺個人賊人怎麼了?」
「殺個敢當街搶奪妹妹的人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妹妹落入大唐的敵人手里,會是什麼下場?」
「你又知不知道,大唐會是什麼下場?」
「他們若以你妹妹的性命相要挾,讓你父皇賠款。」
「你父皇是給還不給?」
「讓你父皇割讓領土,你父皇是割讓還是不割讓?」
長孫皇後對著李承乾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吼。
「這世上,誰喜歡戰爭,誰想殺人?」
「難道你父皇就喜歡戰爭,就想殺人嗎?」
「他也不想,他也想太太平平的過日子,可如若你父皇過太平日子,百姓還有太平日子過嗎?」
「李承乾,你記住,你不僅是你爹的長子,更是大唐的長皇子。」
「你代表的就是大唐的臉面。」
「如若那日是你被殺,你才是丟了臉面。」
「我兒九歲,便能為救妹,當街舍命斗惡徒。」
「這話傳出去,天下何人不服,又有誰敢小瞧了我們大唐?」
長孫皇後語重心長的對李承乾道︰「乾兒啊,不論太平盛世也好,還是亂世春秋也罷。」
「皇室子弟,都要有個皇子的樣子,畢竟你代表的不僅僅是你自己,而是這個國家。」
「何況,你就真忍心在旁看著你父親與你的弟弟們在戰場上舍命搏殺,而什麼都不做嗎?」
雖然這番話,在某些程度上觸動了李承乾。
但他還是忍不住嫌棄自己。
李承乾滿臉淚痕的抬頭︰「誰的命都是命,我可是剛剛終結了一個人的生命呀,我……我……」
「這是沒辦法的事兒。」
長孫皇後忽然揮手打斷他的話。
緊接著,從一旁的宮女手中接過濕帕子,擦拭李承乾臉上的淚痕。
「娘問你,如若現在是太平盛世,沒有突厥,沒有契丹,所有的外敵都沒有。」
「你還需要殺人嗎?」
李承乾微微的搖了搖頭。
「這不就對了?」
「娘知道的,你很聰明。」
「你肯定也能想得到,國家想富強,靠的從來不是一代人,而是幾代人,你便是下一代。」
「大唐江山,早晚是要交在你們兄弟手中的。」
「這些事兒,你也早晚都要經歷。」
「早經歷了,對你來說,也是好事兒。」
「娘別的不希望,只希望你能自己想開。」
「因為你是男人,男人就得有個男人的樣子,你明白嗎?」
李承乾的腦子里一片混亂。
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旁的李世民都看傻眼了。
在教育子女這方面,還是自家婆娘有一套啊……
剛才他自顧自的逼逼叨那麼久,愣是一點用都沒有。
可長孫皇後這劈頭蓋臉的連訓帶罵下來,愣是讓李承乾自己想通了。
也就在李世民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
忽然李承乾抬頭看向李世民︰「父皇,這次的主謀是誰,是不是已經查到了?」
「還沒有。」
李世民嘆了口氣。
越想這事兒,他就越生氣。
大理寺是抓住了幾個刺客不假,但卻根本什麼有用的消息都沒審問出來。
他正準備明日把大理寺那幾個管事兒的拉出來申斥一番呢。
「沒有也不要查了。」
李承乾低垂著腦袋︰「就是突厥做的,就是頡利那老東西做的。」
聞言,李世民與長孫皇後皆用不解的目光望著李承乾。
李承乾緩緩抬頭,正視李世民︰「頡利求和不成,反生怨念,圖謀綁架大唐公主,以挾制大唐。」
「孩兒且問父皇,此等無視大唐國威,該如何?」
與李承乾對視,李世民微微眯了眯艷,殺氣在眼中彌漫︰「舉全國之兵伐之……」
「漠北突厥,前年遭雪災,去年又遭雪災。」
「這是老天爺給大唐的機會,老天爺都想讓父皇親手滅了頡利那老東西。」
「父皇若不響應,豈不違背天意?」
「前有渭水之恥,後有兒女遭刺。」
「此時父皇不舉兵討伐北漠,更待何時?」
李承乾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望著李世民。
那一瞬間,李世民也明白了李承乾的意思。
他想打北漠突厥,不是一天兩天了。
現在,不就是個最佳契機麼?
既如此,為何不舉兵討伐?
李世民緩緩站起身來,帝王霸氣似是讓空氣都起了漣漪。
「明日宣戰,後日點將,兵馬集齊,糧草充足後,即刻發兵討伐北漠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