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仁者

作者︰傾世大鵬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呼……呼……停……停下,歇會兒……呼……我實在……跑不動了。」

一口氣奔出十數里,徐鳳年終于撐不住了,暈暈乎乎,兩股顫顫的在路邊草地上癱坐下來。

李飛和老黃此時也同樣喘著粗氣,晃晃悠悠。

只不過跟李飛和徐鳳年滿頭大汗,臉色一片潮紅不同。

老黃連汗都沒出一滴,  臉上也沒有絲毫異色,就在那干喘,就顯得特別假。

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連忙運功逼出一些汗跡,讓臉上泛紅。

李飛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  待喘勻一口氣後,才對徐鳳年焦急的道︰「世子,  咱不能歇太久,  得趕緊趕路。」

「萬一那些楚兵醒得太快,那就萬事皆休了。」

徐鳳年連連擺手,有氣無力的道︰「不行,我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真跑不動了。」

老黃見縫插針的勸道︰「所以說啊少爺,學武不吃虧,學武不上當。」

「你要是學過武功,就算打不過,至少也能跑得掉啊!哪會像現在這樣?」

李飛附和道︰「老黃這話沒錯,我是真沒想到,堂堂北涼王世子,居然沒練過武功。」

徐鳳年沒好氣的翻個白眼,身子一倒,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你倆懂個屁,我懶得跟你們廢話。」

李飛在他身側坐下來,不服氣的道︰「誰說我不懂?你說你就算不能明著練,暗中偷偷練也成啊!」

听李飛這樣說,  徐鳳年詫異的偏頭看向他,  問道︰「你真懂?」

李飛撇撇嘴,道︰「無非就是韜光養晦嘛,北涼勢力太盛,大柱國又功高震主,若北涼王世子還文武雙全,京城那些位,怕是要睡不著覺了。」

「所以世子你,必須得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徐家絕對不能有一個英明神武的繼承人,如此許多人才能安心。」

徐鳳年啞然望著李飛,想不到他真能看得這麼透徹。

這小子,是個人才。

徐鳳年嘆了口氣,道︰「你還真是個明白人,所以我絕對不能學武,偷偷練也不行。」

「練過武的和沒練過武的,在高手眼中一眼可辯,我不能冒險。」

李飛點點頭道︰「這麼說倒也對,既然不能學武,你可以考慮學一些奇婬技巧,旁門左道。」

「比如毒術、機關術什麼的,你一個堂堂北涼世子,總歸不能啥自保之力都沒有。」

徐鳳年聞言坐起身來,若有所思的道︰「這靠譜,我以前怎麼沒想到?」

「是吧!」

徐鳳年琢磨一會兒後,忽然饒有興趣的對李飛道︰「對了,你那‘催眠曲’算不算奇婬技巧?」

李飛聞言撓撓頭,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不過甭管算不算,世子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徐鳳年高興的一拍李飛肩膀,道︰「行,你也別開口閉口的世子了,還像以前一樣叫我徐少吧!這樣听著親切。」

叫他世子的不是下人就是外人,他讓李飛叫他徐少,顯然是把李飛當朋友。

李飛咧嘴一笑,道︰「得 ,跟著徐少有肉吃,以後我就跟徐少混了。」

徐鳳年哈哈笑道︰「小意思,徐少帶你去陵州吃香的喝辣的。」

老黃也樂呵呵的看著這一幕,為自家少爺又得一人才而高興。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白色,猛然扭頭望去,驚訝的道︰「咦?她怎麼這麼快就跟上來了?」

「誰啊?」徐鳳年和李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見南宮僕射不知何時,已行至他們身後不遠。

她依舊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閑庭信步般往這邊走來。

徐鳳年眼前一亮,目光閃了閃,似乎有了什麼主意。

他一骨碌爬起身來,對著南宮僕射迎了上去。

李飛跟老黃對視一眼,連忙跟上。

老黃此刻心里對南宮僕射產生了一絲疑慮,此人來歷不明,武功高強,哪怕是他都能感受到些許威脅。

最關鍵的是,以她行走的速度,不應該這麼快跟上來。

很顯然,她是刻意施展輕功,快速跟上來的。

那麼問題來了,她究竟是誰,故意綴上他們是想干什麼?

徐鳳年攔在南宮僕射身前,直接了當的道︰「我想跟閣下做個交易,不知閣下有沒有興趣?」

這次南宮僕射沒再無視他,站定腳步,微微抬起頭看向他。

有門。

徐鳳年見狀精神一振,接著道︰「把我們安全護送到陵州,價碼你開。」

南宮僕射漠然望著徐鳳年,問道︰「徐驍是你什麼人?」

她說話時的聲音有些低沉,但嗓音卻透著幾分清亮,跟她的外形一樣,依舊讓人難以分辨出男女。

徐鳳年正色道︰「他是我爹。」

南宮僕射繞著徐鳳年緩緩踱步,上下打量一番,帶著幾分審視的道︰「你是北涼王世子?」

老黃見狀心下一緊,暗暗戒備。

徐鳳年面不改色的道︰「我洗干淨了挺貴氣的。」

南宮僕射腳步一頓,目光從他身上離開,淡然道︰「我把你們安全護送到陵州,條件是讓我進‘听潮亭’。」

徐鳳年只略一沉吟,便痛快的點頭道︰「可以。」

南宮僕射越過徐鳳年,往前緩步行去,道︰「走吧!」

徐鳳年見她速度不快,剛才又已經休息一會兒,此刻雙腿雖然還是有些發軟,但這樣緩步而行問題倒也不大。

當下對側身站在路旁的李飛和老黃擺擺頭,示意他們跟上。

此時有了約定,徐鳳年也不再忌憚南宮僕射,跟她並肩而行。

「你叫什麼名字?」

「隨便。」

見她這樣說,徐鳳年一臉賤笑的回身看向李飛和老黃,道︰「老黃阿飛,你們看她像不像狐狸?」

李飛只是莞爾一笑,沒接這茬,老黃卻是呵呵笑出了聲來。

徐鳳年自得其樂的道︰「臉白手也白,那我以後就叫你……白狐臉唄。」

南宮僕射腳步一頓,徐鳳年連忙道︰「不滿意我還可以再改。」

南宮僕射凝聲道︰「你真是徐驍的兒子?」

徐鳳年泰然自若的道︰「等你送我回到陵州,咱們進了北涼王府,你不就知道真假了?」

听聞此言,南宮僕射重新啟步。

她倒也沒怎麼懷疑,畢竟徐鳳年敢進北涼王府,這就足以打消她大部分疑慮。

徐鳳年見此,一本正經的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以後我就這麼叫你。」

說完目光又投向南宮僕射腰間雙刀,問道︰「你這兩把刀怎麼一長一短啊?剛才也沒看見你拔雙刀。」

南宮僕射沉聲道︰「他們不配見我雙刀。」

徐鳳年見南宮僕射肯理他,不由更來勁,追問道︰「那什麼樣的人配見你雙刀?」

結果南宮僕射又不說話了,一路上徐鳳年不斷嘰嘰歪歪,意圖引她說話。

南宮僕射則是酷得一匹,始終惜字如金。

但對于徐鳳年不斷在耳邊嘰歪,她也不惱,整個就是無視他的狀態。

……

不知為何,一行四人直走到日暮西山,那幫楚兵始終沒有追上來。

天色不早,今日已不適合再繼續趕路。

找塊空曠無草的空地,依舊用石頭圍成一圈,形成一個簡易火塘,將地瓜放進去,四人圍著火塘而坐。

「誒阿飛,除了催眠曲外,你還懂不懂得其他有特殊功效的樂曲?」

端端正正坐在徐鳳年身旁的南宮僕射,聞言也是神情一動,抬眼看向李飛。

李飛點頭道︰「還有一首琴曲,叫‘清心普善曲’,可令人心思空靈,更容易進入入定或頓悟狀態,同時還有加快內傷痊愈速度的功效。」

徐鳳年訝然道︰「樂曲還能有療傷之效?」

「是啊!」

徐鳳年忽然想起一事,興致盎然的對李飛道︰「對了,你那兩首曲子,現在可以唱給我听了吧?」

「地瓜還要一會兒才熟,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你先唱來听听?」

谷尖李飛欣然道︰「好啊!那在下就獻丑了。」

起身從旁邊琴匣中取出一架陳舊的古琴,捧著走到火塘邊,盤膝坐下後將琴放在腿上。

李飛肅然端坐,雙手按弦,深吸一口氣後,雙手驟然迅速動了起來。

一連串氣勢壯麗恢弘的沉厚琴音,自他雙手之間流出,聲傳四野。

光是听著這前奏,徐鳳年便發現,自己的心潮跟著琴音涌動起來。

前奏過後,李飛凝聲唱道︰「狼煙起,江山北望,黑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大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因離陽朝的軍旗是黑色為底,故而李飛將「龍旗卷」改為「黑旗卷」。

又因本世界並無黃河這條河,所以李飛又將黃河改為「大河」。

這只是細節,沒什麼好說的,但詞中那種舉目無敵的強大自信,卻讓徐鳳年心潮澎湃。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听到這,徐鳳年雙拳驟然握緊,一種悲戚蒼涼之感,充斥在胸腔之中。

為平滅六國,不知多少兄弟袍澤血染山河,埋骨他鄉。

又有多少兄弟袍澤殘了身軀,黯然卸甲。

這的確是生平恨事。

微微停頓一息後,雄壯的琴音,伴隨著李飛的高歌聲猛然響起︰「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離陽要讓四方……來……賀。」

「好。」

在李飛歌聲落下的瞬間,徐鳳年便忍不住大喝一聲好。

老黃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南宮僕射那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也為之動容。

如今離陽掃平八國,一統四海,可在北涼的更北方,還有一個對離陽虎視眈眈的北莽。

李飛這首曲子,唱出了北涼鐵騎舉世無敵的豪情,也唱出了北涼鐵騎為離陽鎮守疆土,掃平北莽的決心。

但同時,也抒發了活著的人,對戰死的北涼老卒那份痛惜之情。

徐鳳年紅著眼眶,連聲道︰「好曲,好詞,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李飛緩緩吐出四個字︰「精忠報國。」

徐鳳年盛贊道︰「好一個精忠報國,若是好好編排一下,此曲當可用于大型慶典。」

他高興的看著李飛道︰「是個技術活,該賞,該重賞。」

徐鳳年本身就精通音律,那首他二姐徐渭熊所寫的《煌煌北涼鎮靈歌》,便是由他譜的曲。

是以他心里很清楚,這《精忠報國》,是一首能夠引起北涼官兵的共鳴,同時離陽皇室也愛听的詞曲。

這首曲子若傳到京城,對北涼的好處可是不小,李飛算是給北涼立了一功。

難怪他這麼有把握,一旦將這首曲子唱給自己听,定能得到自己的打賞。

李飛喜滋滋的對徐鳳年抱了抱拳,道︰「那我就先在這,謝過徐少的打賞了。」

徐鳳年又滿懷期待的道︰「你不是寫了兩首曲子嗎?另一首呢?」

李飛笑道︰「另一首曲子得在北涼王府唱才有感覺,就容我先賣個關子。」

徐鳳年見說也不強求,只是在心里存了一份期待。

不知道另一首曲子,又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驚喜。

過不多時,眾人情緒平復下來,地瓜也熟了,幾人便邊吃地瓜,邊隨口閑談。

徐鳳年遞了一個地瓜給南宮僕射,順嘴問道︰「你為什麼要去听潮亭啊?」

南宮僕射手里剝著地瓜皮,緩聲道︰「徐驍馬踏江湖,听潮亭收集了天下武籍。」

徐鳳年不太理解的問道︰「你武功已經這麼高了,還要秘籍干什麼?」

南宮僕射道︰「還不夠。」

徐鳳年咋舌道︰「還不夠?那你想練成什麼樣?」

南宮僕射沒有回答,她右手突然快如閃電的往旁邊一探。

徐鳳年不解的轉眼望去,便見她食中二指之間,竟穩穩夾著一把飛刀。

「有刺客。」

李飛見狀大叫一聲,連滾帶爬的撲到徐鳳年身前,展開雙臂將徐鳳年護在身後。

口中還不忘道︰「徐少小心,估計是那些家伙追來了。」

徐鳳年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感動的道︰「阿飛,沒必要這麼大反應,有白狐臉在這,他們傷不了我。」

李飛緊張的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老黃看著李飛的作為,樂呵呵的點了點頭,這小子不錯,非常不錯。

南宮僕射淡淡瞥了兩人一眼,站起來轉過身去,雙臂一展,整個人便向著十數丈外,高五六丈的山崖飛掠而上。

她身姿輕盈若羽毛,但速度卻偏偏極快,眨眼間便已上了山崖。

下一刻,一陣 里啪啦的悶響,夾雜著那些楚兵的慘叫聲,從山崖上傳了下來。

徐鳳年愣愣的跟老黃對視一眼,隨後便完全放松下來。

他拉拉李飛的衣擺,待李飛轉回頭後,舉了舉手中地瓜,若無其事的道︰「吃瓜。」

「哦。」

李飛重新坐回火塘邊,拾起自己的地瓜啃了起來。

短短三息時間,南宮僕射打完收工,又從山崖上飛掠了下來,一撩衣袍,重新坐回徐鳳年身側。

徐鳳年問道︰「又是他們?」

南宮僕射咬了一口地瓜,面無異色的道︰「全躺在上面了,一時半刻動不了,就算不會武功,你也能輕而易舉殺了他們。」

徐鳳年凝望著南宮僕射,問道︰「你希望我殺了他們?」

南宮僕射無所謂的道︰「你自己決定吧!」

徐鳳年表現得更加無所謂,「算了,讓他們活著吧!」

南宮僕射淡然道︰「不敢殺人?」

徐鳳年搖搖頭,道︰「那倒也不是,徐驍滅了他們的國,他們恨徐驍,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

「我又不是有毛病,非得把這恩怨往自己身上攬。」

南宮僕射道︰「你爹是徐驍……」

不待她說完,徐鳳年便直接打斷道︰「他是他,我是我。」

听他這樣說,南宮僕射忽然扭頭,定定的看著他。

徐鳳年莫名其妙的問道︰「干嘛?」

南宮僕射沒說話,她從身旁提起自己那把長刀,拔出一半,道︰「此刀名為繡冬,長三尺二寸,重十斤九兩,鈍鋒樸拙,如世間道。」

說完還刀入鞘,放到一旁。

隨後又握住短刀,拔刀出鞘,道︰「此刀名為春雷,長二尺四寸,重一斤三兩,吹毛斷發,銳利無雙,如人心毒。」

徐鳳年滿頭霧水的看著她,問道︰「什麼意思?我不殺人就配見你雙刀了?」

一旁的李飛笑道︰「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御。唯‘仁者’能之,呵呵呵……」

听李飛這麼一說,徐鳳年恍然大悟,他笑吟吟的看著南宮僕射,道︰「如此看來,你倒也是個好人。」

南宮僕射深深看了李飛一眼,提起自己的雙刀,起身道︰「睡吧!我守夜。」

說完走到一旁,抱著雙刀昂然挺立。

老黃依舊從老馬背上取下兩張草席,並排鋪開,對徐鳳年道︰「少爺先睡吧!」

徐鳳年將最後一口地瓜塞進口中,拍了拍手掌,起身走到草席上躺了下去。

「也不知道溫華這個混球,現在在干什麼呢?」

李飛好奇的問道︰「溫華是誰?」

徐鳳年雙手枕在腦後,臉上浮起一抹笑意,道︰「一個游俠兒,我的另一個好兄弟。」

「他一心要成為一名絕世劍客,卻連把鐵劍都買不起,自己削了把木劍行走江湖,誰也打不過,卻屢敗屢戰,呵呵……」

李飛好笑的道︰「听起來,這位溫兄也是個妙人。」

徐鳳年大為贊同的道︰「妙,真挺妙,有機會我介紹你認識。」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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