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顧津唯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全程被沈雲初牽著走。
他其實想說自己已經恢復了一點視力，大致還是能看清楚路的。
可能是剛剛自己下車的時候不小心被絆了一下，在自家小丫頭眼中可能就成了全盲吧。
他現在就是一個連走路都走不穩的瞎子，不得不依靠第二人協助。
沈雲初全程冷著一張臉，無論是什麼地方，她都緊緊的拽著顧津唯的手，如果面前有台階，她甚至會把牽手改為扶著，生怕這位視力不好的大總裁給磕著絆著了。
腦外科主任辦公室內，秦主任嚴陣以待，在得到消息的時候，他花了半個小時時間完全掌握了小顧總的所有病情。
當看到最新一張腦部ct報告時，眉頭不可抑制的皺了皺。
按理說，不應該這麼快出院的，畢竟腦部血塊並沒有吸收多少，而且位置還有些轉移，這是種危險信號，隨時都有壓迫某些神經的危險。
而這位小顧總不僅出院了，甚至還無所顧忌的去參加了綜藝節目，而且還自作主張的上了直升機。
他是不知道飛機起飛或者降落時會產生失重感，或多或少都會影響顱內氣壓嗎？
這如果是在普通人身上，頂多就有些耳朵不舒服，但對于他這種頭部受過傷的病人而言，這完全就是作死啊。
當然了，秦主任也不敢直白的把這話說出口，只得疲憊的捏了捏鼻梁，準備著下一步治療計劃。
「叩叩叩。」
秦主任听見敲門聲，立馬正襟危坐，道︰「請進。」
沈雲初牽著顧津唯進了辦公室，大門一關，所有人都被阻止在外。
秦主任先是簡單的檢查了一下顧津唯的狀態。
強烈的光源照射進眼中時，顧津唯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
秦主任道︰「能感受到光源了？」
「嗯。」顧津唯點了點頭，可能是眼球被強光刺激到了，他又有一瞬間的看不清，但這種看不清並不是全黑時的那種茫然，此時此刻失而復得的光明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
「可能需要再做一次身體檢查，我這邊已經安排好了放射科，等下護士長會過來帶小顧總去三樓，等到檢查結果出來後，可能還需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秦主任盡量說的委婉一些。
畢竟這算是他第一次接待這身份的人物，每個字每句話他都在斟酌。
「不需要住院。」顧津唯直接拒絕。
沈雲初瞥了他一眼，同樣是直接忽略他的話，「不用听他的，醫生你安排就行了。」
「小初，李導還在等著咱們。」
「我等下會跟節目組那邊聯系，顧先生不用擔心這件小事。」
顧津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這個堂堂大總裁竟然會被一個小丫頭給完全壓制，甚至連一絲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小初，還有兩天，李導等了那麼久，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再失信于人。」顧津唯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說道。
「這事我會處理，顧先生當務之急好好治病就行，別的事，不用你摻和。」
顧津唯看著突然間變得好凶的小丫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幾分受虐的體質，他竟然覺得這樣氣勢下的沈雲初，好可愛。
沈雲初一路壓著火，把人給領到三樓之後，她又立刻返回了醫生辦公室。
秦主任好不容易送走了這兩尊大神，然而一直憋悶在心中的那口氣還沒有來得及舒展出來，本是緊閉的辦公室門未經敲響就被人給推開了。
沈雲初去而復返，直接開門見山道︰「主任能告訴我最壞的結果嗎？」
秦主任忽地嚴肅起來，點頭，「顧太太請坐。」
沈雲初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勇敢，相反她覺得自己其實就是一個懦夫，她其實有很多次機會去正面面對顧津唯最壞的結果，可是每一次她都選擇逃避的退了出來。
以至于現在不得不面對時，她才恍然發現，原來她真的很膽小，真的很害怕。
秦主任看著眼前這個強忍著鎮定的女孩，盡可能說的簡單一些，他道︰「目前還不算太壞，血塊在慢慢消失，這是好消息，但可能是位置不太好，又加上小顧總自身可能並沒有太把這事放在欣賞，顧太太可以仔細的研究一下這幾次他的檢查結果。」
沈雲初不是醫生，自然是看不懂那些專業的數據，她緊盯著主任畫出來的幾個紅點，她都快把眼楮給瞪瞎了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秦主任解疑道︰「血塊位置也在慢慢移動，這個位置就是視神經線，而現在血塊已經在不著痕跡的靠近，只要再往旁邊偏一點點，就會完全壓住視神經，到時候，小顧總只有兩個解決方案，其一動手術，但手術過程中很有可能會損害視神經，其二只有賭，賭這血塊會繼續移動，慢慢的擦過這根神經線。」
沈雲初感受到自己胸腔里正在劇烈跳動的心髒，這兩個選擇都是最壞的結果，甚至對于她而言，沒有半點好消息。
這就是一場賭。
秦主任神色凝重，「如果是現在進行手術的話，稍微風險會低一些。」
沈雲初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眼前忽地一亮，「現在可以手術嗎？」
「我明白省醫院那邊的意思，保守治療，等待血塊自行消失，這是最好的結果，但小顧總後面再次受傷過後，導致血塊偏移，其實那個時候就應該放棄保守治療，直接開顱，這樣會大大降低最後失明的風險。」
「可是開顱也很危險的。」沈雲初焦急道。
「如果是李學陽教授主刀的話，成功率應該會有九成以上。」
「那還是有一成會失敗啊。」沈雲初雙手開始失控的捏住褲腳，「有百分百的可能性嗎？」
秦主任本是很嚴肅的，但听的家屬這麼一問，他當真是一時沒有控制住笑了一聲。
「咳咳咳。」秦主任假裝輕咳清清嗓，他道︰「顧太太，在醫術上哪怕是再小的手術，我們都不能用百分百這個比例，但我可以跟你承諾，李教授執刀，小顧總的手術就沒有什麼大問題。」
「既然沒有大問題，那當初他為什麼不直接——」
「有可能是李學陽教授覺得這個事不需要開顱，畢竟當初血塊的位置挺好，面積也不是很大，以過往的經驗，一兩個月血塊就會自行吸收，只是最近兩次的檢查，情況並不好，特別是今天這種突發事件，我想血塊已經壓迫了視神經，不過這一切都是我猜測，還需要等最新檢查結果出來。」
沈雲初閉上雙眼，仿佛已經認定了這最後的結果，「我會立刻聯系那位李教授，就這兩天手術吧。」
「小顧總那邊——」
「他沒有反對的權利。」沈雲初起身，準備下樓去接人了。
三樓的放射科前，顧津唯正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十分听話的沒有離開一步。
沈雲初坐在他旁邊，一言未發的握上了他的手。
顧津唯感受到她掌心里有些汗，同樣是一聲不吭的給她擦了擦。
沈雲初側過身，目光落在他那雙會給人下蠱的眼楮上，顧津唯這雙眼生的極好，在商場上是霸氣側漏的王者，殺伐決斷讓人畏懼，在感情上，卻又是溫柔如水，像是一汪清泉給人嫻靜美好的念想。
如果有一天這雙眼沒有了光澤，沈雲初不敢想象那是多麼的可怕，她是不是就再也無法從他的眼神里看見光明，甚至看見笑容繾綣的自己。
那可能就是一灘死水，不光是熄滅了他的熱情，更是毀滅了自己的所有希望。
她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她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
顧津唯揉捏著她的縴縴小手，嘴角帶笑，還是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