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醫生正在做檢查。
沈庭燁面沉如水的站在一旁,他看著圍在病床邊的七八位德高望重的專家,面色愈發難看。
如果事情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嚴重,不至于這些人反反復復的檢查和討論,直到十分鐘過去了,依舊沒有一個準確信息。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目光越發凝重,周圍的氣氛也在慢慢的改變,似是有什麼一觸即發的大事,眾人都屏息著呼吸小心翼翼著。
顧津唯倒是顯得從容許多,任憑醫生們翻來覆去的詢問著自己那些依舊滾瓜爛熟的問題。
無非就是頭暈不暈,眼前能不能感受到光源,一天之中有幾次視線模糊或者說完全看不清。
他好像對這些敏感的問題依舊麻木了,甚至就像是置之度外那般,仿佛需要回答的人和他毫無關系。
他只是單純的傳個話而已。
專家們眉頭越皺越緊,包括著好不容易才趕回來的李學陽教授。
他幾乎是腳不沾地的從國外飛回來,連凳子都沒有坐熱就被緊急召來了醫院會診。
現在光是簡單的問診,他們就覺得事情已經發展到很棘手的地步了。
沈庭燁見著這些人始終給不了一個信息,直接上前打斷了他們的討論聲,詢問道︰「現在嚴重嗎?」
言簡意賅的五個字卻恍若石頭一樣沉甸甸的壓在眾人心口上。
李學陽教授推了推眼楮,他向來給人一種不苟言笑的威嚴感,特別是面對大問題的時候,他給人的氣場會更加的沉重和擔憂。
他道︰「可能需要開顱了。」
沈庭燁心里不由得咯 了一下,「不是說完全能自行吸收嗎?這才過去兩三天時間,就嚴重到需要手術了?」
「這也只是我的初步推測,可能血塊並沒有被吸收,甚至可能已經壓迫到了視覺神經,確切結果我們還需要等最新的腦部CT出來。」
「非得動手術?」沈庭燁抱著僅存的一絲僥幸開口道。
他現在要怎麼跟小初交代?
她前腳剛走,後腳醫生就通知家屬要手術了。
沈庭燁光是想到那局面,呼吸就沉重了起來。
「可能還沒有嚴重到那地步,我已經安排好了檢驗科,馬上就帶小顧總去做檢查,剛剛那些也只是最壞的結果,如果血塊沒有發生轉變,還是可以等到它自行吸收。」李學陽道。
沈庭燁的手不受控制的緊了緊,「什麼時候能出結果?」
「兩三個小時左右,我們會重新會診,確保萬無一失。」主任道。
沈庭燁疲憊的捏了捏鼻梁,「先做檢查吧。」
顧津唯全程沉默著,他好像已經料到了會發展到這地步,對于自己的身體,只有本人才能感受到它發生了什麼變化。
那完全無法感應的黑暗讓他恐懼,可是他卻無法掙月兌,越是害怕,越是無能為力。
「小初?」顧津唯忽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沈庭燁被他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條件反射性的轉過身。
沈雲初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病房里,表情淡然,神色從容,似乎並沒有因為屋子里烏泱泱的一群醫生而感到惶恐和不安。
她笑著走上前,把沙發上被抱枕擋著的包包拿了起來,語氣平和,「包忘了拿,我回來取一下。」
沈雲初那漫不經心的言語好像壓根就沒有听見剛剛他們談論的話。
沈庭燁眉心幾乎皺褶的都能夾死一只蚊子,他在組織語言,卻在面對沈雲初那言笑晏晏的五官時,不知如何啟齒了。
他知道她都听到了,只是她現在太會演戲了,那故作平常的模樣竟然讓人挑不出一點瑕疵。
顧津唯瞥向旁邊還杵著一動不動的醫生,聲音低沉道︰「都出去。」
醫生們不敢久留,所有人如魚貫而出,不帶一絲一毫的停留。
病房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顧津唯如鯁在喉,該怎麼解釋的話卡在了喉嚨里,讓他生平第一次有一種挫敗感,他不知道怎麼為自己辯解。
欺騙二字垂直的砸在自己的腦門上,容不得他有半分推卸。
沈雲初也不著急,站在原地等著他說話。
顧津唯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被迫咽了回去。
他現在就像是被公開處刑的犯人,證據確鑿面前,他說不出自己是冤枉的。
「小初,你剛剛是不是都——」沈庭燁也語塞了。
沈雲初卻是揣著明白裝糊涂道︰「大哥,你們想說什麼?」
「醫生例行檢查。」顧津唯喉嚨發緊,說的話也是一頓一頓的帶著模糊感。
沈雲初點了點頭,「嗯,我都听到了。」
沈庭燁︰「……」
顧津唯︰「……」
沈雲初笑了笑,「我本來還想裝作不知道,然後看你們怎麼給我編。」
沈庭燁尷尬的掩嘴咳了咳,他知道今天過後自己肯定會被親妹妹給劃入失信人員名單了。
顧津唯心里發怵,他同是心虛的不敢和她對視。
兩位大總裁平時面對千軍萬馬時都不帶眨眼楮的,但今天竟然都被嚇得不敢抬頭,就像是被霜打過後的茄子,里里外外都透著絕望的死氣。
完了,一切都完了。
沈雲初走到自家大哥面前,那種感覺很奇怪,明明自己比大哥矮了一頭,但此時此刻,她竟然覺得自己高大了許多,甚至完全壓制住了大哥的氣場,讓他看似高大威猛的身影倏地變得渺小了起來。
沈庭燁咽了咽口水,強裝著鎮定,故作輕松道︰「小初,你都听到了啊,那我就不用再轉告你了,本來我是準備通知你過來的,誰知道醫生還沒有交代清楚你就回來了。」
「大哥知道我今年幾歲了嗎?」沈雲初開口問。
沈庭燁不明她為何好端端的會問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道︰「小初二十三了,已經完全長大了。」
「所以大哥不應該用這種哄騙三歲小孩子的話來糊弄我。」沈雲初眉眼帶笑,但任誰都能听出她言語中的冷漠。
這丫頭是生氣了!
沈庭燁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我怎麼會騙小初呢?我真的沒有打算隱瞞你什麼,更何況如果事情那麼嚴重了,我想瞞你也瞞不住啊,你說對不對?」
「那還是真不巧讓我提前知道了。」
「小初你也別擔心,這事還沒有完全確診,這不還要做檢查嗎?所以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前,你不用先知道。」顧津唯狡辯著。
沈雲初剜了一眼還插上嘴的家伙,如果不是念及她是病人,她怕是早就控制不住自己身體里燃燒的怒火狠狠的擰著對方的耳朵,然後在他耳邊放肆的咆哮著,讓他清醒,讓他銘記。
只是現在,不能著急,他是病人,急不得,罵不得,更踫不得。
唯獨只有轉移怒火。
沈庭燁被她一瞪,恍若一把刀直接迎面砍了下來。
他知道了,自己是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