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揮師北伐 第十八章 東線的最後較量

作者︰黑角人熊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折騰了一整夜,恩克都沒有找到連川港內大津軍囤糧的地方,倒是抓了個落單的民夫,一問說是這些軍糧都堆積在舊運河與長清河的交界口的一個舊碼頭外,從連川港過去還有差不多十里地,申兵們沒有船,打馬往那邊跑了幾步,結果發現,杜愷在這一路上挖了無數陷馬坑,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見,折損了不少人馬。恩克一想,眼下還是應該幫著世子,先滅了大津軍的東路人馬要緊,所以,恩克就讓他的弟兄們先退回到連川港里扎下營來。一來明日準備從這里出擊,從背後突襲杜愷的守軍。再者,守在港內也能防著大津軍萬一哪里冒出支奇兵,再把港口奪回去。

在火把的光照下,連江港里一派敵軍匆忙撤走的凌亂模樣,滿地的雜物七零八落,幾乎都沒有了落腳的地方,還有許多一條條大小長短都一樣的木箱子擺得到處都是,這些箱子一看就是來不及搬走時丟下的,在港內四處散落,有的堆個兩三層,有的堆得老高了,但是上面都嚴嚴實實地蓋著雨布,扯下雨布隨便撬開幾個里面不是糧食,而是錯落有致地放著好些個黑大的圓球,這些黑球之間還填滿了碎石,試了試確實是抬不動,幾個士兵喊著號子咬著牙,也動彈不了這些箱子。倒是有幾個士兵認了出來,說箱子里裝的應該是炮彈,只可惜這港內外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一門炮,不然,還可以為明天的戰事添上一件利器。不過抬不動也正好,就讓士兵們把地上的雜物清一清,大家背靠著木箱,也可以湊合一晚。

第二天早上,日頭早早就越過了天際線,只是前一天的大雨過後,丟在天地間的水氣還在雲水間翻滾著。水天之間還是一片混沌。終于,一束金黃的光亮,撕開了垂掛在海面上的烏雲,把港外不遠處的一片雲霧包得金燦燦的。幾個申軍的哨兵,正站在港口上遠遠望著海面上的風起雲涌,尤其是那一大片金黃的雲霧,正在周邊的烏雲中浮沉翻卷,這都讓來自草原的騎士們,感到十分驚奇!

這時,在海面的雲霧背後突然閃出了一座烏黑的「大山」,這座隱隱約約的大山,竟然漸漸沖出了雲霧的繚繞,繼而在申兵們的眼中變得無比巨大,直到它完全穿過了海面上的那一大片的金黃色,這時,哨兵們不覺之間都抬起了下巴,仰望著海面上站著的這一尊巨獸,幾個哨兵驚愕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想互看了看,又再次望向海面上的那尊巨獸,這時,那海獸正向一側轉著頭,它的身軀太過巨大,轉頭時掀起的涌浪呼嘯著向著岸邊壓來,申兵們被這震耳欲聾的浪嚎聲嚇得手腳都顫抖了起來,他們甚至都忘了應該馬上去報告恩克的。直到壓過來的巨大海浪,重重地撞上了港口岸上的石牆,飛濺出來的浪花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拍在了申兵們的臉上時,他們才稍稍醒悟過來。于是領頭的小校慌忙喊叫了起來︰「快,快去報頭領,中原人說的海龍王的龍宮浮到水面上了!」

當恩克急急忙忙趕過來時,那「龍宮」已經橫在了申軍面前,恩克眼見這烏黑的「龍宮」上居然還立著無數白色的風帆,此刻正在緩緩地順著桅桿落下。他伸手狠狠拍了下哨兵的腦袋,罵道︰「娘的,什麼龍宮,這分明是海船!」哨兵當然不敢還嘴,可恩克轉過臉來還是吃驚的小聲自語道︰「乖乖,這麼大的船!」

這大船確實不簡單,遠遠望去這船少說也橫著四十多丈長,巨大的船身對四面八方涌來的浪花根本就無動于衷,恩克還注意到,這大海船側邊的船舷上還開著一長排的方形窗戶,這方形的窗戶,有著粗白線條的框邊,正中間有個黑色的圓筒狀的東西,正好填滿了整個窗戶。

恩克還在好奇地猜測著,為什麼一條船要開這麼些的窗戶呢?卻看見那黑洞的圓筒口上,突然就吐出了一團灰煙,而且一個接著一個的從前到後。接著耳邊又響起了「咚、咚、咚、咚、咚」的悶響,恩克不解的眉頭剛剛才皺了起來,只見十數團火球就已經飛過了自己的頭頂,恩克一驚「不好!」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來,他身後的海港里已經開始了猛烈的爆炸。

原來,那海邊上泊著的正是南川會的炮船,而且遠不止眼前的這一艘,只不過這會兒它們都掛著孤魁的旗子。此時,海港外的雲霧中不停有刺眼的光亮在閃動著,十數艘巨大的炮艦大多隱在迷蒙之中,遠近錯落地拉開距離,這樣只要一輪齊射,炮火便可由遠及近的覆蓋連川港內的每一個角落,況且,這炮擊可不止一輪,此刻,船上的操炮手們,正光著膀子甩著一身的臭汗,前後忙著反復把炮彈填進炮管,孤魁也不停的指揮著︰「開炮!開炮!把炮彈都打出去,一顆也不要留!這大津朝我可得罪不起!」看來這孤魁是被代晴整怕了,如今她的夫君正在岸上鏖戰,如果自己支援不力,等回到了南邊還不得被那女人捏死?所以,還是不要怠慢的好!

如果說申兵們還能拼命躲閃著,從遠處海面上飛來的炮彈的話,那麼杜愷故意留在港內的成堆炮彈,則是徹底為申兵們轟開了地獄的大門,海船上的炮彈飛來,在凌亂的木箱間炸開,或者直接撞進木箱之中,于是,一刻不停的連環爆炸在小小的連川港里升騰起了沖天的烈火,這烈火更是瞬間將撞入懷中的每一個軀體,化為了飄落的血霧,駭人肌骨的爆裂和驚叫聲,在港內掀起了每一寸地皮,而從地上飛騰起來和從木箱中飛射出的碎石,更是讓抱頭四竄的申兵們無處遁形,這四五萬的申兵仿佛被投入了一個巨大的煉人爐里,滿眼都是瞬時升騰而起的烈焰將人撕得七零八落,或是被火紅的碎石在剎那間擊穿的身體,而留下的前後窟窿里,竟沒有一滴鮮血淌出,只是向外冒著青煙!許多的申兵被嚇得放聲大叫,他們以為趴在地上也許就能躲過一劫,可沒想到,數萬匹受驚的戰馬,驚慌失措地在人群中瘋跑起來,等待著下一輪火球襲來,才能奪去它們的恐懼,而在它們真正倒下前,那四個粗壯的馬蹄上,以及健碩的下月復部,都已經由下到上濺滿了鮮血!

此時,恩克的尸首,早就不知道碎裂到了哪一堆的血肉之中了。昨晚越過王明寶沖進連川港的申兵們,如今儼然是墜入了地獄的最後一層,在這烈焰沖天的煉人爐里,他們的身體與恐懼同時化成了一片片焦黑的粉末!

就在海上的炮船進行最後一輪炮擊時,海面上突然浮出了無數的小船,杜愷藏在船隊里的五萬人馬,這時正緊握著長刀,駕著小船奮力向著一片焦土的連川港沖來……

另一邊,經過醫官的處置,蘇哈昌總算是稍稍從傷勢中緩過了神來,所幸津軍的利箭穿透了世子肩膀下的皮肉,醫官將露在後背的箭頭剪去,並拔出了箭桿。劇烈的疼痛讓蘇哈昌嚎叫著暈厥了過去。好在,一大早世子從榻上清醒了過來,身邊的眾頭領算是松了口氣,侍從用溫熱的帕子從世子額頭上擦去豆大的汗珠,蘇哈昌強撐著坐起身子,他張開手掌輕輕踫了下包好的傷口,而後開口問道︰「昨夜,津軍可來劫營?」

一個頭領答道︰「回殿下,昨日一戰被我軍斬殺之敵,少說也有四五萬,他們絕無氣力再來劫營!」

蘇哈昌听著點點頭,又問道︰「昨日一戰,我軍傷亡多少?」

那頭領面有難色,嘴里支支吾吾的。

蘇哈昌有些生氣,恨恨地說道︰「說!」

「回殿下,我軍也有四五萬死傷!」

其實蘇哈昌心中有些準備,他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這杜愷!唉!不簡單啊!我二十萬精銳在此,居然憑著幾條深溝,也能拼斗至此!」說完,蘇哈昌竟掙扎著轉身下了臥榻,說了句︰「傳令下去,即刻發兵,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全殲港外津軍!」

世子的軍令一出,眾頭領們趕忙在他面前跪了一圈,一個頭領勸道︰「殿下,昨日一戰,您身負箭傷,士卒們也死傷慘重,如今營中,多是氣餒灰心之念,若今日殿下再發大兵,萬一再有個什麼閃失,全軍怕是凶多吉少!我們不如暫且退回幽州,固城堅守,也讓弟兄們喘口氣吧!」

「胡說!」蘇哈昌瞪著一雙飽含怒火的眼楮喝道︰「你忘了恩克的五萬人馬還在敵軍背後,咱們撤走了,把他們留在這里等死嗎?全軍即刻進發,再有胡言亂我軍心者,定斬不赦!」說著,蘇哈昌忍著疼痛向帳外走去!

頭領們當然也不再敢說什麼了,只好跟著世子出兵去了。

這時的杜愷,早已帶著士卒們退到了連川港外的一座小土坡上,蘇哈昌則領著人馬追著殺到了跟前,兩軍隔著一片廣大的平野對峙了起來。

可是,杜愷身後突然升騰起了沖天的黑煙,這黑煙甩開海風直直的沖到了雲端,並立即在雲底翻滾開來,直逼到申軍騎陣的上空彌散了過來,這黑煙里夾雜著刺鼻的焦味和令人作嘔的腐臭!蘇哈昌知道大事不好,他在馬上探起身來望了望,確定了黑煙來自連川港方向,世子大喊了一聲︰「恩克!」便口吐鮮血跌落馬下。

眾人趕緊圍了上來,沒想到,世子掙扎著開起雙眼,竟然說了一句︰「全軍出擊!殺過去!」

眾人喊了句︰「世子!」

蘇哈昌沒有退讓,瞪大了雙眼喝道︰「沖過去!」

接著,前隊申兵在頭頂上搖晃著彎刀怪叫著沖殺了上去。

可是,只听得杜愷站的土坡上一聲長哨響起,土坡上十數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球被推了出來,順著急坡沖著申兵的快騎壓了過來,同時,竟有無數利箭由坡後鋪天蓋地的飛向了騎陣,申兵們望著飛來的利箭,手腳卻要駕著馬躲著撲來的火球,難免顧此失彼,更可怕的是經過昨天一戰,申軍戰心已失,大家此刻想得最多的是如何能保下命來,因此,沖殺的隊伍很快陷入了混亂,沖陣之中,戰馬竟然互相踫撞起來,人馬成片的中箭倒下,還有許多騎士的身體染上了大火,只能跳下馬來在戰陣中拼死喊叫,胡亂舞動著手腳!

杜愷敏銳地感覺到,申兵雖眾,可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于是,對著傳令兵喊道︰「沖上去!」

剎那間,津軍陣中無數的旗子在傳令兵們的手上揮舞了起來,接著,土坡後萬千個喉嚨里發出的吶喊,在申兵們的耳畔炸響,申兵們內心的恐懼剛剛涌上心頭,便看到土坡上的津軍士卒,端著長矛利斧高喊著順著急坡沖殺了過來。在申兵們的眼里,他們仿佛就是昨天戰場上的那些死士,這會兒又從遍地尸骸中站起了身來,又舉著大刀向自己撲來了。他們的甲衣和面孔都是一樣,就連歇斯底里的喊叫,也一樣駭人!申兵們再也堅持不下去了,還活著的人立即丟下還在呻? 吟的同袍們,掉頭瘋跑了起來。而蘇哈昌身邊的頭領們眼見已無法約束部隊了,忙勸世子道︰「殿下,快撤兵吧,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可是,蘇哈昌這時已經再次昏厥了過去,于是,幾個頭領心一橫,彼此對了下眼色,便同時起身對著士兵們喊道︰「殿下有令,全軍後撤!」

話音未落,申軍便如山崩地裂般的向著後方奔逃而去!

杜愷也抬手止住了自己的士卒,一個小校想要請命追殺過去,杜愷只說了一句︰「有道是窮寇未追!再說了,咱們兩條腿,哪里跑得過他們四條腿的呀?」

小校還不甘心,又抱拳說道︰「主將,今日不痛打落水狗,明日他們再殺來,我們又如何抵擋?」

杜愷拍拍小校的肩膀說道︰「不怕!他們不會來了,侯爺就讓我們守到今日日落。侯爺既然說了,那就絕無意外!讓弟兄們撤回到港內吧!咱們的事算是做完了,接著就要看中路軍弟兄們的了!」

蘇哈昌再次蘇醒過來時,已是這天的日落西山時了,當他艱難地睜開雙眼時,始終圍在身邊的眾頭領們算是松了口氣,听醫官說,世子雖負重傷,好在年輕體健不至于有性命之虞,這下醒來,總算是心里一塊大石頭落地了。

世子醒來開口便問道︰「我這是在哪里?」

「殿下,咱們都在營中,將士們都安好!」一個頭領答道。

蘇哈昌有些失望,他問道︰「那津軍呢?」

「津軍都退縮到連川港里去了!」

「那還等什麼?你去,讓全軍集合,今天無論如何也拼下連川港!」蘇哈昌的內心里,就是卡著一口氣,作為奪妻的仇人,他沒有辦法向杜愷認輸。作為大申國的世子,他也不能接受自己的鐵騎折損過半,卻沒有拿下對手的結果。而人們在兩難的抉擇之中,因為對其中的一個結果滿懷希望,往往就會在腦海里編造許多看似穩妥的理由來誆騙自己。蘇哈昌也不例外,他身邊的頭領們眼見大軍已如山崩般潰敗,世子又身負重傷軍心不穩,著實已經是徹底敗了,就是再撲上去,也是徒耗士卒性命而已。然而,世子想的卻是,杜愷的精銳肯定已經在前一日的大戰中覆滅了,現在連川港內的守軍,可能只是一些殘兵敗將的集合,也許只消再一個沖鋒,應該就能拿下連川港了,因此,世子的蘇醒,並沒有給大軍帶來存續的希望。

不過,蘇哈昌身邊的頭領們這一回並沒有與他爭辯,而是告訴蘇哈昌,幽州城里的太傅宋金德差人送信來了,說是請世子帶兵回去助戰。蘇哈昌一听,倒是開始有些吃驚,他坐起身來說道︰「把信拿來!」

屬下立即將信奉上。蘇哈昌展信看了起來,而當他合上信後,連他自己也想不到,他的心緒竟然平靜了不少,也不再掙扎猶豫了。宋金德在信中告訴世子,孫望庭已經領著人馬開到了幽州城下,雙方約定將要共同出擊直撲新鄭城,徹底打垮大津軍。可是,宋金德感覺孫望庭話語中似有反叛之意,恐在幽州城下臨陣倒戈危及幽州城,因此,請世子盡快率領麾下鐵騎來幽州城下助戰。只要大申國的鐵騎在,那孫望庭必不敢輕舉妄動!

作為大申國的世子,蘇哈昌不能不顧及整體戰局而一心只為私憤。所以,他便開口道︰「眾頭領,全軍備戰,入夜起啟程,直撲幽州城下!」

「是!」眾頭領答應的十分痛快,終于要離開連川港這個地獄的大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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