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南北拼斗 第二十四章 智取岳陽城(一)

作者︰黑角人熊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蘇哈昌剛一拔營南去,素清派去的警戒哨就將消息帶回了營中,素清不禁重重地捏了一下手中轉著的佛珠,他等的就是這一刻的到來,看來杜愷那邊的收獲不小。

素清立即傳下了軍令︰「諸軍听令,全軍丑正造飯,寅初時兵發岳陽城!」

眾將應道︰「得令!」

眾人散去,各自準備時,高繼勛卻沒有走,他悄悄地問起了素清︰「大人,現在正是子時,我們何不立刻出發,如此,丑時便可直抵岳陽城下,那時,天也未亮,咱們就可以趁著夜黑人困之時,里應外合一舉拿下岳陽城!何必要等到天亮呢?」

素清听著高繼勛的話,笑著說道︰「高將軍所言不差,這暗夜正是偷襲劫營的好時候,只是,我擔心的是這拿下岳陽城後,該怎麼樣守住呢?」

「大人此話算講?」高繼勛不解地問道。

素清接著說道︰「你看啊,眼下我軍趁著申軍鐵騎勞師襲遠之際,攻取岳陽城自是不在話下,可是,我們得想想,要是蘇哈昌得知我軍佔了岳陽而回師攻城呢?要知道,騎兵也並非全無攻城之力,當年,蒙古大汗就曾用堆沙之法攻城無數。」

「大人說得我知道,只是當時還沒有火力如此威猛的火炮,才使得敵騎輕易沖到了城下,堆起了沙梯!可是這岳陽城上火炮無數,他蘇哈昌只要一出城,想再進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不錯,有大炮就不怕他北庭鐵騎,可是,高將軍,你可曾想過,眼下咱們軍中有幾個擅使火炮?」素清這一問可把高繼勛給問住了,見他沒有回答,素清又接著說道︰「眼下咱們軍中,有襄城帶出來的兩千輕騎兵,這兩千弟兄定不擅使炮,而三萬播州兵呢?就更不必說了。播州士勇靈巧精悍,長于貼身近戰,使敵無招架之力。若是貿然令其登城用炮守城,恐怕這故去三百年的蒙古大汗,又要于我岳陽城下復活了!」

素清這話倒把高繼勛說笑了,高繼勛又問道︰「那依大人之見,我等該如何守住岳陽城呢?」

「我們唯有用這虛張聲勢之法,咱們要是夜間襲城,蘇哈昌必然會猜到我軍兵少,只能依夜色奪城,而若其半道回轉,最慢也只需三天便可殺到城下,到那時,我軍必危。所以,我們只能白晝奪城,而後便插大旗于城頭,讓敵軍以為乃是被我大軍攻得城池,再依著城上大炮,守之自不在話下,這樣蘇哈昌便看不透我軍虛實,就是到了城下,也未必敢于攻城!」

高繼勛听著頻頻點著頭,素清笑著說︰「好了,快去準備吧!明晚就可安歇于城內了!」

高繼勛笑著應承道︰「是!」

素清嘴里說是要大張旗鼓的大白天奪城,但其實奪城之戰當天夜里就開始了。

蘇哈昌這邊剛剛開拔,素清的哨兵就將這消息報知了潛伏在城里的孟良。此時,在岳陽城里孟良已經帶進來兩千多播州兵,而城內的守軍也只剩下五千多人,而這五千人多是沈三金留下的城防營軍士,分別駐扎在城東和城西兩個軍營里,還有五百人是蘇哈昌留下的申兵,他們都由一個叫做多哈朗的申將統領。

這個多哈朗在草原上過了大半生,一臉的絡腮胡跟綿羊的卷毛一般的濃密,這回隨著汗王入主中原,雖說官階不高,可自打入了岳陽城,好歹享受了幾天這中原漢人的好生活,更沒想到的是,身邊的漢人還都對他點頭哈腰的,這可讓他的感覺太好了,加上這蠻漢本來就身材魁梧,這下更是高高在上了,常常一個不如意就鞭笞責打漢兵將校,岳陽城里的漢兵是敢怒不敢言!世子蘇哈昌平時都和他的騎兵待在一起,加上四周也無敵軍,所以也就放心地把岳陽城交給了多哈朗,可他沒想到中原的聲色犬馬,對于草原勇士的打擊是致命的。這個多哈朗一到了夜里,便是一個沉淪在酒池肉林里的色中惡鬼。

孟良對這些當然了如指掌,多哈朗驕橫跋扈、窮奢極侈,在岳陽城里早就民怨沸騰了,連宋金德在城內的時候都得讓他三分,百姓和城里的漢兵們更是恨之入骨,這正好給了孟良他們一個極好的機會。

夜半子時,岳陽城里只剩下野貓踏翻瓦罐的聲響,可以傳得老遠了。播州兵的行動開始了,木阿美領著五百人撲向了多哈朗駐地——巡府衙門,孟良也是第一次看到播州兵出擊,只見他們將身體盡量貼近街道兩邊的屋子,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在黑夜里的眼力極好,因此,行動也極快,加上他們人人赤腳,彎腰小跑起來一點聲響都沒有,即便是數百人同時行動。孟良心想︰還是玄大人看得透徹,這些播州兵撒出去,夠這里的守軍喝一壺的了!

很快,巡府衙門到了,阿美領著人悄無聲息地模掉了守門的哨衛,把住了衙門的大門。同時,一排弩箭手快速地半蹲在了巡府衙門門前的街市上,他們端著弩機,緊緊瞄著牆頭和大門,隨時可以擊發齊射。接著,大門邊的兩面牆下各出現了三名身形相對高大些的軍士,只見他們幾乎同時面對牆面半蹲彎腰,就在同一時間內,從他們每個人身後沖出一個壯士來,壯士快步沖上前來,不等人看清,他們便先是一腳踏上牆下同伴的後背,緊跟著另一只腳踩上了同伴的肩膀,並使勁一蹬,隨著牆下同伴深深的一蹲,他們便齊身騰空而起,也就在剎那之間,他們的腳尖已經輕輕點過牆頭的瓦當,飛入了牆內了。可是,牆頭的瓦當畢竟還是發出了一串的輕響,為了萬無一失,播州兵們並沒有馬上將大門打開,進了院內的幾個人,貓著腰把自己的身體完全藏在了牆下的黑暗中,而後相互學起了野貓打架的聲音,孟良想著,這全岳陽城里怕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听得出來這不是真的貓叫聲。出發前還懸著的心,這回徹底放下了!

衙門的大門從里面被拉開了,門外的阿美從腰里抽出一把短刀反握在手中,帶著人全數沖了進去,播州士卒們手里的刀,在這暗夜里居然也是寒光閃閃,看在眼里仿佛都能感覺到,一股子皮肉將要被割裂的疼痛。

阿美他們自顧自的沖了進去,四面牆頭上又不斷有士卒們飛身躍入,播州兵們倒把領頭的孟良晾在了門外,孟良倒也不急了,他覺得即便自己這時緊跟著沖了進去,怕也只能是指手畫腳的添亂。

播州勇士們自進了門,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而是明目張膽的猛沖猛打了,他們嘴里拉起長長的口哨,互相掩護著揮刀,撲向了半夜里喝得伶仃大醉的申兵們,不過,還好這些申兵們的酒量都還不錯,倉促之間居然也能拾起兵刃胡亂抵抗起來。

可是,素清手下的播州兵個個都是狠角色,面對著申兵們手上厚重的彎刀,他們根本就不屑于比試刀法,面對敵手他們絕不糾纏,只是向前一步,就幾乎要貼到了申兵的臉上,然而,此時他們手里的短刀早就刺穿了對手的要害,並且不待對方倒下,他便一閃而過,去找尋下一個苦主去了,他們步調詭譎,出刀極快,刀刀斃命,加上相互配合得法,毫無縫隙!申兵則叫苦不迭,手中的馬刀如同廢鐵,好像抵不抵抗都是個死!

這倒讓門外的孟良驚怪萬分,衙門里明明慘叫連連,為何獨獨听不到雙方兵刃相互踫撞的聲音?等他跟著沖去門去一看,才發現申兵們甚至都沒有機會揮刀,便干淨利落地死在了當場。看得連孟良心里都打起了哆嗦!要說是貼身巷戰,這幫人怕是無敵天下了!

播州兵在衙門里的進展極快,不多時便踩著對手兩百多具尸體,沖到了內堂前。這時,申兵們也大都清醒過來了,他們顧不上外面弟兄的死活,趕忙關上了內堂的大木門,把剩下的兵士都集合在了內堂大門後的廣場上,他們站齊了緊緊排在了一起,準備著一旦大門被打開,便抱成團往外沖,沖散播州兵,而多哈朗此刻正藏在這兩三百申兵中間,听著自己胸口隆隆的心跳,任道道冷汗自額頭淋下。

同時,木阿美他們也殺到了大門前,見到緊閉的大門,阿美站直了身子,臉上略過一絲輕蔑的笑,隨後,沖著身邊的士卒使了個眼色,那士卒重重地點了頭,接著,門前便響起了一陣短促的口哨聲,持刀的播州兵們齊整地閃到了兩邊,緊閉的大門前站出了好幾排弓弩手來,阿美說了聲︰「上!」弓弩手們抬高箭頭,齊刷刷地放出短箭。

而排在門後的申兵們,原以為播州兵會撞門攻進來,還等著趁對方剛要進門的時候,一鼓作氣地沖出去呢!可是,怎麼突然就沒什麼動靜了?申軍士卒們的心弦都要繃斷了!突然,門外傳來了無數弩機上的弓弦同時抖動起來的聲音,所有人心里都大叫了聲︰不好!這些身經百戰的軍士也真是不簡單,一听這動靜,根本沒人會抬頭去看即將劈頭蓋臉撲來的利箭,便立即四下散開了。這一散,廣場上就只剩下原本貓在人群中的多哈朗了,此時他幾乎沒遮沒攔地站在了廣場的正中間,不等他明白過來,說時遲那時快,門外飛來的羽箭已經密密麻麻地刺了下來,多虧多哈朗經驗豐富,他下意識地迎面趴在地上縮成了一團,用他那一身重甲勉強護著自己的性命!

好在這播州兵的短箭不似中原軍士手中的強弓硬弩,雖然多哈朗一剎間就變成了只刺蝟,但好歹保了性命,可他身邊的許多軍士就沒那麼幸運了,不少人躲閃不及,被刺穿的身軀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廣場邊上。奇怪的是,只這一輪,奪命的箭雨便停了下來,幾個申兵趕緊沖上前去,不由分說地拉起還蜷在地上的多哈朗,說道︰「將軍,趕緊沖出去吧!再不動身,都得死在這兒!」

多哈朗點著頭,反復說著︰「沖!沖!沖出去!」

這下子,四散的申兵又聚集在了一起,他們拉開了剛剛被自己關上的大門,一群人大聲怪叫著沖了出來。

門外的木阿美他們正等著這個時刻,站好了陣位的弓弩手們對著沖上來的敵兵就是一輪齊射,這麼近的距離,弩機里飛出的短箭,可以生生地刺穿好幾個申兵的肌骨,面對著跟前紛紛倒下或死或傷的同伴,申兵們沒有停下腳步,他們知道此時停下來便是全軍覆沒,只能是狠下心一口氣沖過去,趁著弓弩手們搭箭的時機,撞開播州兵的陣線,或可逃出生天。

然而,他們這回想錯了,剛剛閃到兩邊的短刀手們飛快地靠了上去,左右兩面死死咬住了這些亡命徒,于是,一場絕望之中的搏殺在內院大門前展開了,播州兵的弓弩手們只射了一輪,便全部扔下弩機,抽出短刀向前撲去,與左右兩邊的同鄉不同的是,他們先是看好目標,毫不猶豫地甩出手中的利刃,而後快步沖上前去,從中刀倒地的敵人身上抽出刀來,再在敵人身上使勁一踏高高躍起,從半空之中,飛身沖著後排申兵的頭頂砍去,慘烈的搏殺讓這些草原上的悍將們此刻也肝膽俱裂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強悍的士卒,刀刀精準,招招要害,當他們將刀從自己或同伴的身體上抽出時,鮮血無一例外凶猛的,沖著四面八方噴去,在申兵們眼里這些播州兵的雙眼黑白非常分明,他們不似尋常中原人那般,眼神總是不自覺的游移不定,相反,他們剛毅果決,在殺死你之前,他們的雙眼從未從你的瞳孔里離開,就在你似乎能感受到他們的呼吸時,他們的刀尖早已刺穿了你的身體,而後留給你的便是無盡的暗夜了!

不多一會兒,衙門里五百多申兵便全軍覆沒了,只留下一個渾身扎著刺的多哈朗,這個在草原上左右拼殺多年的悍將,此時卻迷失了心智,他的精氣早就彌散在了中原的溫柔香中,此刻終于被驚醒的他,卻發現自己竟站在了生死的崖口上,四周圍滿了冰冷的白刃!身邊的士卒盡皆戰死,被剝去保護的多哈朗頓時感到周身的冰涼!他不由的打了個冷顫,他緊緊握著手中那把厚重的彎刀,憑著蠻力大叫著四邊亂舞著,腳步卻始終不肯往前挪一步!圍在他四周的播州兵們,看著中間這只刺蝟齜牙咧嘴怪叫亂舞,全都輕蔑地笑了起來!這一連串滿含羞辱的笑聲,反倒激起了多哈朗心底里僅存的一絲勇氣,只見他站直身子,怒目圓瞪,揮刀向前大聲吼道︰「來呀!敢嗎?!」

木阿美根本沒打算收起嘴角上的笑意,她輕輕拔開人群,站在了多哈朗面前,阿美根本不拿正眼看他,而是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袖口,一邊冷冷地說道︰「哼!慫樣!」

多哈朗看到站出來的竟是個女人,真覺得受盡了侮辱,于是便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來。

木葉都看到人高馬大的多哈朗發瘋似的怪叫著,也擔心起妹妹來,他上前拉了阿美一把,說道︰「阿妹,算了,別理他,一箭放倒就是了!」

阿美笑著應道︰「哥,你怕啥!山里的黑瞎子我都不怕!還怕這被圍住的黑豬?」

「你小心!」葉都知道妹妹從小就喜歡爭強斗狠,攔是攔不住的,不過只要是正常發揮的話,眼前這大黑刺蝟也未必是妹妹的對手!

阿美沒回哥哥的話,而是穩穩地向前邁了一步,沖著多哈朗說道︰「來吧!敢嗎?哼!」

多哈朗畢竟也不簡單,他已經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只見他兩腳使勁左右搓著地面,全身咬著勁,瞅準時機突然大喝一聲,將彎刀豎過頭頂,沖著阿美撲了過來。

這看似要沖過來用蠻力劈砍的招式,其實暗藏玄機,一旦對方被自己凶猛的氣勢震懾住,而輕易出了招,他便迅速單膝下彎俯子,橫刀劈砍,登時就能將對手攔腰砍斷。阿美可不吃他這一套,她也握著短刀沖著多哈朗快步沖去,只兩步時,多哈朗果然變換刀鋒,要從右側橫砍過來!阿美瞅準時機,一個側步橫移,閃到一邊,幾乎同時雙膝觸地,半身後仰貼著地面,借著沖勁一把就劃過了多哈朗,多哈朗橫刀砍空,卻發現自己腰間鎧甲的系帶,剛被阿美的快刀劃斷而崩開,他剛要返過身來面對阿美,阿美還未起身時,回手又是一手,刀鋒從下而上,又劃開了多哈朗背甲的系帶,崩開的鎧甲借著多哈朗猛地轉動的身子,狠狠甩在了他的臉上,霎時間又打掉了頭盔,這時多哈朗更是「赤條條」地站在了敵陣中間,引來了又一陣哄笑!

阿美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多哈朗,她躍起身來,隨著自己轉身的慣力,冰冷的刀刃就沖著多哈朗的面頰揮了過來,多哈朗唯一能做出的反應就是等死了!可阿美卻手腕一轉,亮出銀白的刀面狠狠地拍在了多哈朗額頭上。

多哈朗慘叫一聲,重重地躺倒在了地上,阿美追上去,不待他睜開雙眼,刀鋒幾乎已經刺進了這位草原悍將的喉管!四邊的播州兵一擁而上把多哈朗捆了個扎實。而後再將他拉起,摁跪在了阿美面前。阿美冷笑著問道︰「怎麼樣?服不服?」

多哈朗嘴硬道︰「哼!老子吃了暗虧,你敢放開我再戰十個回合嗎?」

「呵!老娘才沒閑工夫陪你玩!受死吧!」說著,阿美便揮起刀來,準備結果了多哈朗。

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且慢動手!」

阿美回身一看,孟良拔來人群沖著她跑來,不停地喊著︰「且慢動手!且慢動手!」

阿美抬起頭來奇怪地問道︰「孟大哥,這是何意?按我們羌人的規矩,戰敗受死理所當然!我還要砍下他的頭祭旗呢!」

「阿美頭人說的是啊!只是,玄大人交代過,務必要暫留此人性命,待他入城之後再處置!說不定還有什麼用呢!」孟良解釋道。

「這樣的蠢豬留著有什麼用?」阿美並不打算饒了多哈朗。

「說的是啊!只是玄大人留了話,咱還是听中軍主帥的吧!」

阿美還是心有不甘,她想起出征前女乃女乃吩咐她的話,出征即為從軍,一切須以主帥號令是從。所以,她也只好從命了,阿美刀背狠狠敲了下多哈朗的天靈蓋,說道︰「算你小子命好,就再讓你活一兩天吧!」然後,她又轉過臉來對孟良說道︰「不過,孟大哥,咱要說好了,要是把這廝拉去問問就不用了的話,你可得把他交給我!他的頭是我的!」

「好,好,好!阿美頭人放心!」孟良應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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