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理發店一下子熱鬧起來,唐青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要是在平常,人民理發店來這麼幾個人根本不算什麼,而且都是常客。
人民理發店真正熱鬧的時候店里扯淡頭的人可以達到二十多個,兩條長排條凳坐滿不說,店里店外還站滿人。
可今天不一樣,來的都是冤家。
包工頭和上海阿姨,上海阿姨和殺豬佬,殺豬佬和包工頭,包工頭和李麗,李麗和老龍頭,老龍頭和包工頭……
這相互之間現在都有關系呀,這關系還都不一般,唐青犯了難。
「殺豬師傅,虧儂還是個男寧,李老板一只腳骨輕輕噶一踢,儂就困到地里響,難勿難為情。」
「上海阿姨,李老板是誰?她是文武雙全,剡城李……」
殺豬佬在上海阿姨的攙扶下從地上爬起來,話說到一半沒有再說下去。
「殺豬師傅,是不是剡城李雜婆呀?」
李麗顯得很坦然,笑吟吟過去掀掉專用理發椅上的塑料布,優雅地坐了上去。
「李老板,我……」
殺豬佬很尷尬。
「沒什麼,大家來人民理發店不是扯淡頭嗎?用不著遮遮掩掩,相互顧忌。噯,這位老板趴在地上做什麼?是不是地上涼快?我們家的小狗狗給它狗窩不睡,總是喜歡趴地上。」
李麗瞥了一眼包工頭。
「哎喲,原來是一條狗呀?九斤師傅,儂啥辰光養的狗狗?阿拉看還蠻多肉肉呢,殺豬師傅,儂帶殺豬刀了伐,干脆殺掉吃狗肉麼。」
上海阿姨過去踢了包工頭一腳。
「帶了帶了,我殺豬刀隨身帶著呢。即使我不帶,九斤師傅這里有剃頭刀呢。」
殺豬佬真的掏出了一把殺豬刀。
「殺豬師傅,殺狗沒有殺豬那麼容易吧?這狗可是要狗急跳牆,你還是小心點。來,我給你搭把手吧。」
老龍頭擼起衣袖,一副要真動手的架勢。
「龍、龍、龍爺,各位,我是人,不是狗,不是狗。」
包工頭在地上滾了幾圈,抓住長排條凳的沿子艱難地爬起身來。
「你說你不是什麼?」
殺豬佬明晃晃的殺豬刀在包工頭眼前一晃。
「我不是狗。」
包工頭戰戰兢兢向後退。
「不是什麼?」
殺豬佬步步緊逼。
「不是,不是人。」
包工頭退無可退,一跌坐在長排條凳上。
「再說一遍!」
「不是人。」
「完整一點。」
「我不是人。」
「大聲一點!」
「我不是人!」
包工頭這下喊的聲嘶力竭,估計是豁出去了,反正他在人民理發店孤立無援,只能認慫。
「好啦好啦,他都承認自己不是人了,你們還想怎麼樣?這麼肥的狗肉吃起來也沒有味道,還是等以後老一點再說吧。殺豬師傅,你去找一下包打听,讓他趕快過來店里。」
唐青打圓場。
「九斤師傅,你還嫌人民理發店不夠熱鬧?如果包打听一來,這兩個‘包’可是會‘包’了整個剡城。」
殺豬佬疑惑。
「九斤師傅喊儂起叫包打听,儂就起,哪能噶許多話?」
上海阿姨一拉殺豬佬的衣袖。
「也思(yes),OK,遵命!」
殺豬佬向上海阿姨一個敬禮,轉身跑出人民理發店。
「呵呵,這個殺豬佬,現在我的話不靈了,上海阿姨的一句話倒是yes、OK,屁顛屁顛遵命而去!」
唐青有意開玩笑。她剛才確實有一時的懵圈,一下子進來那麼多人,特別是上海阿姨和李麗的到來,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可短短幾分鐘的彼此嬉笑怒罵,她馬上鎮定下來,覺得這是一次難得的以正視听的好機會。
「我看呀,殺豬師傅這個人仗義,磊落,完全可以和上海阿姨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結為連理!」
「龍爺說的沒錯,上海阿姨這麼高雅,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可惜以前上海阿姨眼楮不好,找了條狗做伴。」
「不是上海阿姨眼楮不好,是那條狗善于偽裝。」
「也是,一條披著人皮的狗,連我也差點上當受騙。」
老龍頭和李麗你一言我一語,含沙射影罵包工頭。
「龍、龍爺,李、李老板,我、我以前確實做的不、不夠好,但、但今天我是來將功贖罪的,我保證改過自新,讓大家重新認識我、我、我是個人。」
包工頭在生意場上跌打滾爬,經歷過各種場面,能屈能伸是他的生存本領。
「喂,包工頭,你既然說李爺是你的舅公,那你是不是應該稱呼李老板為姨娘?」
唐青接下去還要利用包工頭,不想場面充滿火藥味,有意緩和情緒。
「九斤師傅,李老板確實是我的姨娘,我很想那樣稱呼她,可李老板不讓啊。」
包工頭也不顧自己比李麗年長十幾歲,甘願做李麗的大外甥。
「還說自己是老板呢,這點腦路也沒有。李老板怎麼可能輕易認你這個大外甥呢?你知道小姨娘大外甥可不能空喊,一旦認下,逢年過節必須大包小包去孝敬。」
唐青要捉弄一下包工頭。
「九斤師傅說的沒錯,你如果想要李老板認下你這個大外甥,現在必須先捧上一個大紅包。」
老龍頭附和。
「大紅包好辦,大紅包好辦,我現在就包,現在就包。」
包工頭忙打開他的那只大公文包,拿出一沓錢來,塞進一個大紅包里,雙手捧到李麗面前。
「呦呵,隨身攜帶大紅包呀?是不是準備隨時賄賂干壞事?」
李麗沒有接那大紅包。
「姨娘,這些你比我懂,你比我懂。」
包工頭手捧大紅包,一副諂媚相。
「你的意思我是這方面的專家?」
李麗原本笑盈盈的臉一下子變的冷冰冰。
「儂會不會講人話?儂會不會講人話?李老板,噶種寧的紅包不拿白不拿!」
上海阿姨過來一把奪過大紅包,劈頭蓋臉打了包工頭好幾下,然後把大紅包塞到李麗的手上。
「李老板,上海阿姨說的對,不拿白不拿,他以前可沒少得你的好處。」
老龍頭勸李麗。
「好吧,我收下,元宵節,我請客,大酒店走起,見者都去!」
李麗將大紅包裝進挎包。
「李老板,我也看見了,我也去。」
包打听一瘸一拐搖擺進人民理發店。
「你看見了什麼?你一雙白內障能看見什麼?」
老龍頭一聲吼。
「龍爺好,龍爺在呢?我什麼也沒看見,我眼楮白內障呢,什麼也看不到。九斤師傅,包打听奉命前來報到!」
包打听那敢與老龍頭多 嘴,滿臉堆笑向老龍頭問安賠罪後走到唐青面前,但不敢靠太近,心中七上八下,生怕唐青也給他來一聲吼。
「來了就好,坐下听包工頭說事情。」
「九斤師傅,這幾天黃包車生意好的很呢,包工頭的事情我還是不听了,我還是抓緊去踏我的黃包車,以後有機會我再過來听你說事情。」
唐青的語氣雖然很平和,但包打听的心還是忐忑不安。平白無故叫他過來听包工頭說事情,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要不是殺豬佬去叫他,他才不過來呢。
「九斤師傅叫你坐下就坐下,那來那麼多的廢話!」
殺豬佬一只手抓住包打听的黃馬甲向後一拉,另一只手一按包打听的肩膀,包打听乖乖地坐在長排條凳上听包工頭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