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眉心皺成了一團，一雙警惕的眸子不停的在顧辰淵的身上打轉。
「什麼問題。」
顧辰淵眉眼低垂，深深地一個呼吸，還是抬眼鄭重的看向了太後。
「母後，從小到大我從未做過任何忤逆于你的事情，為何你會如此的厭惡于我？」
黑亮深邃的眼眸微微顫抖，他的心中居然有了一絲渴望。
這麼多年了，他終于還是將埋在心里的話給問了出來。
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年幼的時候，唯唯諾諾的站在還是純貴妃的太後面前，渴望著得到她的一點點關心。
太後的情緒似乎也穩定了不少，她明白自己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
顧辰淵這個時候將自己給拉回來，當然不是為了給她定罪。
只是她沒有想到，顧辰淵居然一直糾結于這個問題。
望著眼前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太後猛然想起了自己那兩個慘死的兒子。
原本心中的那一點點柔軟瞬間被仇恨淹沒。
她很是鄙夷的瞟著顧辰淵，嘴角勾著冷冷的笑容，「為何討厭，陛下不是應該很清楚嗎，何故還來問哀家。」
顧辰淵神情一怔，他剛剛才從太後的眼中看到了片刻的溫情，沒想到這麼快就消散。
只是此刻他不再想去過多的糾纏，只是想解開心中的疑惑，「母後是說朕的兩個兄長？只是他們未去世之前母後對朕已經是這般。
難道在母後的心中，就連當初是小孩子的朕都是如此討厭嗎？」
顧辰淵一只手緊握成拳，他用力的捶打了下床鋪，一雙眼眸頃刻間染上了一層寒霜。
在他的印象了七歲之前都是在肅妃娘娘的宮里長大的。
那個時候肅妃娘娘待自己極好，那也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七年。
只是後來肅妃得罪了他的父皇被打入冷宮，不久便病逝，他這才又重新回到了生母純貴妃的身邊。
他還記得剛回去的那一段時間太後對他雖然疏遠，但也算客氣，但後來不知為何竟越來越厭惡。
最後就連看甚至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他不知道究竟自己是做錯了什麼，無數次的想要討好太後，可是一次次的被推開。
最後他終于是放棄，選擇自己一個人安靜的長大。
太後面無表情的靠在軟墊上，瞧著眼前帶著怒火的顧辰淵。
「你想知道？難道你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情都忘了嗎？」
顧辰淵一愣，很是不解的擰眉看著太後。
「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他不記得有說過什麼過分的話得罪了太後。
太後不屑的別過了眼眸，思緒被拉回了自己還年輕的時光。
「陛下那個時候可是信誓旦旦的說過不想認我這個母妃，說冷宮的肅妃才是你的母親，你要給她盡孝。
還有，你因為嫉妒慎兒，甚至將他推進了湖里，若不是路過的侍衛及時發現，只怕慎兒小小年紀就會被你殘害了。
但你最終還是沒有放過他，就連一向溫順的政兒你都沒有放過，就為了這高高在上的皇位！」
說到最後，太後的情緒猛然變得激動了起來。
她蹭的直起了身子，瞪著染滿恨意的雙眼死死的望著顧辰淵。
只是隨之而來的劇烈咳唆聲還是讓她不得不又重新跌回了軟墊之上。
顧辰淵那只伸出的手還是默默的收了回來。
他皺著眉頭不停的回憶著太後剛剛說的這些事情。
他慢慢的記起了曾經的那個下午，當時是皇兄將自己逼到角落里，讓他趕緊離開慈寧宮。
那個時候他剛剛離開肅妃娘娘的身邊不久，身邊都是不熟悉的人。
只是自己的兩個皇兄並不喜歡他，總說他不是太後的孩子，還偷偷的欺負他。
那時候他實在的壓抑的很，才會說出了那樣的話，沒想到竟被太後無意間听見了耳中。
至于皇兄落水？？
他記得明明是皇兄想要推他下水，反倒是自己不小心滑了進去，還是他跳進湖里將皇兄給拽了上來，怎麼會變成了他推皇兄下水？
顧辰淵看著眼前那雙怨恨的眼楮，心中的疑惑漸漸開始明朗。
原來如此，原來竟是因為自己小時候的無心。
只是太後卻從來沒有來問過自己這些事情，而是開始一點點的疏遠自己。
在她的心中早就已經認定皇兄說的就是真的了吧。
現在想好當真是可笑，就為了這莫須有的罪名，他被整整冷落了二十多年。
他已經不想去做過多的解釋，恨他的人那麼多，有豈會怕多上太後一個。
「母後， 沒想到你竟將這些小事掛在心上，難怪你會如此的勞累，若是早點解開心中郁結，說不定不會生了這病。」
他慢慢起身，神情變得淡然且冷漠，他倒了一杯溫水遞到了太後的面前。
不知為何，他與太後糾纏了這一生，此刻卻突然感覺到了釋懷。
面對眼前的人，他再沒有了一點期盼與怨恨。
太後開始不停的喘著粗氣，原本還有一絲血色的臉漸漸開始泛白。
她顫抖的抬起手，拼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將顧辰淵手中的茶盞打飛了出去。
「哀家……哀家絕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
一雙渾濁的眼楮開始變得有些渙散，太後張著嘴身子開始慢慢向下滑去。
顧辰淵趕緊伸手將她的身子放平，蹙著眉頭安靜的坐在一邊。
他知道太後馬上就要不行了，只是瞧著太後如此痛苦的模樣，他的心中竟然沒有一絲波瀾。
太後一只手用力的抓著顧辰淵的袖口，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顧辰淵慢慢俯身，將自己的耳朵貼近了太後的嘴邊。
「小……小孽障……會……毀了青玄……不可……」
一抹陰寒在顧辰淵的臉龐上呈現。
他唇邊勾著戲謔的笑意反手一抓，將自己手腕上那只手攥進了手心當中。
他微微側眸，削薄的嘴唇貼近了太後的耳朵。
「母後，兒臣忘了告訴你，其實兩個皇兄並不是朕所殺，而是父皇，父皇為了給朕鋪平帝王之路，親自動的手。」
「你……你……好狠……」
太後的雙眼登時放大，她滿臉的驚恐，張著嘴重重的喘息，漸漸的，呼吸聲越來越弱，直到徹底沒了動靜。
顧辰淵始終是一動不動，就這麼貼著太後許久。
看著眼前那張沒了氣息的面容，他的心中猛地一緊，眼眶開始變得酸澀。
顧辰淵猛地起身，抬手撫平了太後那還未來得及閉上的眼楮。
「來人，送太後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