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谷地紛亂

湖中城外。

已是大亂。

軍鎮集結處,本已作好將阿茲特克人收貶為奴的準備;

卻見遠方天空異象陡生;

那曾在兩年前被無數人見證的真神,降臨城中。

不久後,神罰轟鳴大作。

即便不見真相,也讓軍鎮中的人們知曉……

谷地的天,變了!

……

城內。

真神旨意降臨。

那聖器便開始攀升高度,作勢離去。

大地上的阿茲特克人,皆自發的跪拜;如今已無需別人指引,他們心中的狂熱之火,已成為本能的一部分。

「贊美吾主,贊美均衡!」

「均衡存乎于萬物之間!」

「贊美……」

「……」

一聲聲贊頌不斷,到那聖器已不見蹤影,轟鳴聲都被雲海所吞沒,他們也不願起立。

只作熱淚流淌,感恩生機的賜福。

自今日起,阿茲特克的命運已全然不同。

許久後。

人們在賜福物中發現了食物,一袋袋月兌粒的玉米谷物,以及潔白的神賜之鹽。

當他們升起灶火,嗅得食物的香氣襲來,卻是又一次情緒崩潰,滿城傳遍啼哭聲。

午後。

阿茲特克人開始清點物資,分配甲胃與神兵;

德德格是見識過鐵騎甲胃的,便教導阿茲特克人的勇士如何穿戴——

「鐵甲雖無敵,卻負擔過重。」

「我曾听督查大人說,審判之軍是以斥候探路,再折返回報,令全軍著甲作戰。」

「而我們並無 獸為坐騎,步卒行軍更為艱難。」

有人道︰「若只是疲苦,我等絕對不怕!」

「吾主真神予以我們公正的權柄,我等怎能不遵行她的旨意,審判這谷地中的邪惡?」

德德格語重心長︰「我知你等敬虔之心,但實在不忍弟兄姐妹們再有折損,因那去往喜樂神國的路,就在眼前……」

一听這話,反而激起眾人的熱烈——

「神使,正因如此,我等才護衛親族家人,令他們踏入真神的國度啊。」

德德格還要再說。

洛波達笑著將他打斷︰「如今士氣正盛,你又怎能說服他們?」

一旁,齊波切也頷首︰「神兵、甲胃在手,阿茲特克人再無憂慮。」

德德格哭笑不得︰「父親,你怎麼也……」

「好了。」齊波切打斷兒子,道︰「吾主已有旨意,你還未領悟嗎?」

「審判之軍,將入谷地!!」

「我等只為輔左,而那無敵的神祇軍團,才是審判的利刃。」

德德格 地轉醒,再看父親與洛波達殿下的神情,才想起一個被他忽略的地方——

「父、殿下,吾主于神旨中再一次提到‘傳火者’之名,可是認可了你等的身份。」

二人相視一笑,點頭又搖頭。

「此事我等也不知。」

「唯有那位布道者大人,才可能通曉神祇意志;但吾主已多次向我等降下神啟、預言,這證明我等的所作所為,並未令吾主失望啊。」

「所以,這次更不能懈怠……」

「我與你父親已有打算,稍後便啟程上路,趕往克馬城。」

德德格又作憂慮,卻被提前按住了話頭,齊波切道︰「今日真神降臨之事,必然傳遍谷地各城,任由他特左左莫克的禁令,也無法限制消息的流傳。」

「自此後,誰又敢在路上阻礙我等的道路呢?」

「反倒是各城邦國將擔驚受怕,吾主真神與審判之軍的到來……」

「因真神已有旨意,審判之軍踏入谷地,審判罪惡,更要傳均衡的榮耀意志。」

「所以,你不必擔心我等,且我們與尹茲柯阿特爾也商量過了,會帶百人隨行,以車輛攜帶重甲,以防萬一。」

「至于你等,于城中整修兩日後,再作啟程打算……」

「或許到你等至半路時,就可得見審判之軍的到來。」

二人皆為智者,有了通盤考慮。

德德格思考後表示認可。

齊波切便走上前來,與兒子擁抱︰「德德格,你是我的驕傲!待我們父子再一次相見,定是均衡的榮耀,灑滿谷地之時。」

隨後,百人隊伍整頓。

他們走出城門,踏上路橋,又一遍遍對那已化作亡靈的阿茲特克人的尸首,高亢吟唱——

「谷地的雄鷹啊,你們的英靈將入吾主均衡的懷抱……」

「喜樂的國度就在眼前……」

「歸入安息,歸入安息!」

一百人中,無不傾灑熱淚。

而在他們身後,數之不盡的阿茲特克人也再一次跪地禱念——

「贊美吾主,贊美均衡!」

……

與此同時。

無人海岸絕壁,礁石下是波濤洶涌,翻卷大量水汽升騰,帶來大海原本的氣息襲面。

這是一處孤嶼,卻恰好能容納h225的降落。

礁石上。

十幾人聚集,卻作呆滯出神的模樣;

唯獨一個稚童帶領著另一個比她更小的女孩,忙碌擺放著桌椅餐具。

許久後,瓦斯爐上熱氣沸騰,翻滾著辛辣的香氣。

「吾主,巫,可以用餐了。」

周若男顯現乖巧。

可一轉眼,又對那呆若木雞的十幾人皺眉訓斥︰「可是還要我去請你等前來用餐?」

她一嗓子將鄭和眾人喚醒,才讓他們感到冒昧之舉,驚得連忙跪伏——

「神明,我等經此行之見聞,既因神明恩德受寵若驚,又為這世界無邊浩瀚而震撼,絕非不敬……」

周黎安澹澹一笑,隨意擺手。

雪女便也沒責備,反而接他話茬道︰「這世界卻不是無邊浩瀚的。」

「星辰皆有巨細,藍星不過無盡數中的末微。」

鄭和等人又作呆滯。

他們尚未消化今日在那大湖巨城中的見聞,那里還能體悟這聖女箴言?

雪女也知曉他們心中紊亂,便沒有繼續灌注太多信息。

于海岸絕壁上填飽肚子。

眾人的心神才作安定。

王景弘、鄭和多次交換眼神,而後才小心翼翼詢問︰「敢問神明,我等何時可返回那馬林迪之地?」

雪女也不知吾主安排,轉望周黎安。

周黎安道︰「你等就不好奇這谷地之後的變數?」

幾人又作對視。

王景弘既是阿諛奉承,也是由衷之言︰「神明已顯現威德,賜福神兵利器,橫掃谷地城邦,已是定數,又怎麼還有什麼變故吶!」

周黎安又道︰「那你等就不想見見吾麾下的審判之軍?」

眾人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實則,他們心中又怎會對那審判之軍不好奇呢?

方才離去路上。

小神使就主動提及審判之軍的無敵之勢;且他們也在湖中城見得,神明所賜下神兵、甲胃的模樣。

僅目力所測,便不是大明所制鐵器能夠睥睨。

更何況,神明造物是為神器,自當是削鐵如泥,無堅不摧的。

一群凡人城邦,連大明之威都不如,又怎能抵擋神明麾下的天兵天將?

在他們意識中,已不敢將大明與神明國度相提並論。

自然而然,也就沒有探听軍情的打算。

倘若神明降臨在大明,只憑神明造物之術,就無可阻擋。

當務之急,眾人只想全身而退,才能將西洋所見神明,所經奇遇,帶回朝中,敬告皇帝陛下……

北方憂擾已不值一提。

海外有神明立國!!

神國出世,便是于世震驚!!

可鄭和等人又無法在此刻吐露心聲。

若坦白告知,豈不是當著神明的面,將神國作為了假想敵?

大明是臣服還是悖逆……

卻不是他們幾個太監、指揮可以做得了主的。

同時,也不能褻瀆了神明。

周黎安早已看破幾人心緒,又作笑容︰「既來之則安之。」

「你大明艦船無恙,便是那名為唐敬的人,也得吾麾下法則修士的救治,已得平安。」

「待谷地之事圓滿,吾自會送你們安然歸去,便再賜予些許賞賜,由你等帶回故土,福澤萬民……」

「此舉可好?」

神明意志已然明確。

幾人心中有苦難言,可表面卻羊裝喜樂,又作跪拜︰「好,太好了,我等受寵若驚,更替永樂皇帝陛下與大明萬萬子民,感恩神明恩典。」

不久後。

嗖。

周黎安揮手令鄭和等人消失。

見此一幕,周若男頓時忍不住道︰「吾主,巫,這十幾人一看就心懷悖逆,無虔誠信仰之心,大明也好,或是他們祖先的歷朝歷代,早已背棄了均衡。」

雪女也頷首認同︰「主人,可我有一處不解,他們明明都已得見吾主神聖之能,為何還不臣服均衡呢?他們就真不怕與吾主、神國交惡……」

「這谷地諸國,就是他大明的未來。」

周黎安道︰「他們當然怕,但國之重事,不是他們幾人就能做主的,十幾人中多是太監內侍,只有兩三人是將帥頭領。」

「何為太監內侍?」

周黎安忍俊不禁︰「就是不能人事,可行走帝王宮中,而讓帝王不擔心有血脈之污。」

「又或者說,他們是帝王家的奴隸。」

周若男還小,不知其意,自動忽略了前半句話,疑惑道︰「他們是奴隸?那今日見得均衡的榮耀意志,更應該臣服于吾主真神啊!」

「難道作奴隸是什麼喜樂的事情嗎?」

而雪女知曉「內涵」,也同樣錯愕︰「他們遭遇……那種經歷,為何還對那傷害他們的人,忠心耿耿?」

周黎安道︰「是因愚昧無知,也為罪惡的浸染;」

「便如吾曾說的,不是所有人出生就在均衡。」

「自這世上降生的第一眼,就是漆黑惡土,又怎知真正的喜樂為何?」

「所以,他們已然徹底迷失,就連光的模樣都不知,即便見到了,也視若無睹。」

隨著一番話落下。

雪女先作迷茫,可漸漸地,她的目光中又見得神采匯聚︰「主人,但若是這光越來越耀眼,甚至達到令他們感到刺目的程度,他們就必須探尋光的由來,而無法視而不見了。」

「哈哈哈哈。」

周黎安連作大笑。

周若男也終于明悟,放聲道︰「吾主,巫,我等一定令神國大興,令均衡的榮耀之火,再不被人所無視,為迷途之人,照明前路。」

「贊美吾主,贊美……」

……

均衡14年,7月20日。

各城邦國大亂。

湖中城真神顯現,神罰降臨一事,傳遍谷地。

「阿茲特克人已為均衡的子民?」

「為什麼?他們明明才是褻瀆了神的罪人……」

「……」

「特左左莫克,皆因特左左莫克那個老不死的!」

「我早預料他發號令,封鎖均衡意志傳播谷地要令神祇震怒,如今神怒神罰降臨,一切都完了!」

「……」

「有人見到湖中城有百人隊伍出城,領隊者是洛波達王子殿下,所去方向正為克馬城!!」

「洛波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洛波達或許祈得神祇之恩,要奪他父親王位!不可貿然站隊,一定要等他們先分出個勝負,密切關注特帕尼克斯國的動向……」

特帕尼克斯國。

城中已陷入恐慌。

前日,真神聖器降臨,便引發軒然大波,而當湖中城軍鎮的消息傳來,更是坐實了人們對天空異象的猜測——

「老國主阻礙阿茲特克人的朝聖之路,因此引發了神怒!」

「我听聞,阿茲特克人死傷無數,皆因老國主號令,斷絕湖中城的貿易往來,令那城中滿城餓殍!」

宮廷內。

王公貴族齊聚一堂,死寂充斥其中。

那高台上本是以長壽之名而聞名谷地的君王,如今生機頹靡,仿佛一夜之間行將就木。

「國主,歸返國中的軍士說,他們的確看到了蒙達雅殿下……」

「蒙達雅殿下立足神使之中,也被阿茲特克人認作均衡神使……」

「至于洛波達殿下,他的確已在路上,正帶百人隊伍,趕赴克馬。」

當稟報聲落下。

一聲歇斯底里的驚呼響起,跟著有一人影撲出,跪拜而下——

「父,父啊,此為虛假,此為虛假啊!」

「蒙達雅是您最寵愛的子嗣,怎會悖逆王國呢?這是陷害,是陷害!」

「她一定被洛波達蒙蔽,也正是因洛波達前次出使克馬,才順利拐走了蒙達雅。」

隨他哀嚎,高台上的老者都一動不動。

大殿內眾人皺眉,也再無爭寵之心,因那無形的神祇威壓,已降臨他們頭頂……

誰也不知什麼時候,那天穹就將崩塌,令他們粉身碎骨。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人忍不住站出——

「國主,如今,如今到底該如何是好?」

「各國皆有軍士歸返,帶回真神的訓詞……」

「因我等的褻瀆之舉,求和之功如今全然破滅,那駕馭 獸的審判之軍,將要真正踏足谷地,帶來審判!」

「求和之功?」那高台上的特左左莫克,總算有了反應,他竟 地站起,一雙陰戾的目光凝視那人,「何來的求和之功?」

「從始至終,這都是那欺騙,是洛波達的陰謀!!」

「我早許諾,要給他王位,他卻勾連神使,要奪取我王國權杖!」

「我本以為你二人才是最狠毒的毒蛇,可如今才知,是我小看他了,小看我這個蟄伏幾十年的長子!」

殿內又是一靜。

任由特左左莫克的急促喘息,無人敢于勸慰。

片刻後,老人重新落座,再一語驚人——

「阻殺他!」

「你們誰能殺了洛波達,我便將這手中的權杖賜予!」

殿內嘩然。

「國主。」

「父……」

「不可啊,洛波達已為神使,我們怎敢……」

老人卻歇斯底里︰「他為我所生養,是我的血肉,他的生命,難道不屬于我?」

「殺他者,便為下一位谷地之主,繼承我的王位!!」

此情此景。

殿內眾人童孔大震,氣息皆已急促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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