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城主與老僕

是夜。

山丘城山路城門開啟。

城主家族的命令,傳達城中各處,令所有人皆知——

「審判之軍到來!」

「真神的招引已至!」

「唯有臣服均衡者,可得救贖!」

人們走出家中、旅店,便看到那穿著瓖嵌有「山丘城」家徽圖騰的衛隊集結,喝令他們跟隨。

既然要投降,那肯定要舉城之力。若有悖逆者在這其中作祟,恐會引起那審判之軍的誤會。

對于「投誠」,山丘城早有一套熟練的「操作規範守則」。

因弱小,他們善于審時度勢。

在臣服特帕尼克斯國前,曾幾度向其他城邦國宣誓效忠,繳納歲供。

不只是山丘城,實則多數並不強大的小國,多習慣了那「谷地爭鋒」的亂象。

打又打不過,只有交錢保平安咯。

而當真神降臨時,他們心中已有期許。

臣服一個凡人城邦之主,還是信仰那真正降臨于世的真神,答桉已不言而喻。

即便是地處偏遠的山丘城,也在這兩年听聞了許多傳說——

效忠特帕尼克斯國的阿茲特克人君主,在神罰的火焰中滅亡,維齊里維特爾與他的妻子,化作焦炭。

而剩下的遺孤,也被果斷被特帕尼克斯的老國主遺棄。

送往所謂「救贖之路」,受各國守衛的監視,祈求贖罪的可能。

要知道,那「遺孤」可是老國主的親外孫啊。

不過從另一個方面看,整個阿茲特克城邦都被遺棄,一個「外孫」又算得了什麼呢?

而後來。

又有傳言道。

「救贖之路」阻斷,神罰再一次降臨!

各城集結的2000名軍士,唯有不足十幾人得歸返。

山丘城之主負責管理商隊的僕從,以財寶買通了特帕尼克斯國的宮廷侍衛。

終于得听了消息。

自「救贖之路」歸返的幸存者已是瘋魔,它們描繪在那一夜,天雷之火掃蕩大軍的駐地。

人們因雷霆而粉碎、焦黑,唯少數人逃出生天,不久後也耳洞流血,神志不清……

他們皆稱,這是災厄的詛咒。

幸存的百余人,迅速消亡,最終只剩下他們幾個。

至于那阿茲特克人的「少年君主」已無人提及,極有可能在天雷中被燒作焦炭。

這一切雖是耳听為虛。

但不要忘了。

就在兩年前,真神于天空的領域中顯現,即便在山丘城,也降下那雷霆的罪罰。

至今,那城中遭遇神罰之地也被封鎖,不得踏入,被視作禁區。

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神祇並非虛假。

而現在。

時隔兩年,神之軍團如預言般降臨,如何選擇還需要思考嗎?

深夜。

城中各處高舉火把聚集。

五千余人生活的小城變得喧鬧,又與那城主家族一齊走下山道,隨那些前來報信的部族向導,向北方走去。

……

3月1日。

審判之軍再次啟程已有兩天。

他們遵照「副審判長」的指令,謹慎以待,不斷派出斥候于前路探尋。

鐵騎斥候的選拔,非常嚴苛。

首先以騎術為標準,若跑得不快,不耐顛簸,傳遞消息肯定有所延遲。

其次,還需精通各部的主要語言。

「語文法則」定是必修的。

然後是莫多克語。

莫多克人為「神卷者」,在這一點上是神國共識。

畢竟吾主真神降臨之地,便在莫多克部族。

而如今得受神恩,復蘇後獲得永恆生命的巫,也是莫多克人大酋長之長女。

在神國內不會莫多克語就算了,你在「均衡鐵騎」萬族之長的麾下若不會莫多克語,如「斗鱷」一類戰團頭領,就首先會不喜你。

第三,自然是猶他阿茲特克語系。

這門語言在南方幾乎通用,基本交流不會有太多障礙,涉及措辭的不同可以搭配手語。

審判之軍遠征南方大地,這門語言是必備的。

最後,五大湖區的易洛魁語系如果會就最好了,五大湖居民如今也是鐵騎軍中分支之一。

新軍招募1萬人中,至少有4000來自五大湖各部。

語言評估後。

又以法則奧義境界高低取優。

「周向西」便是五大法則高階下品修士,而眾人皆知,一旦踏破五大法則高階,便得踏入「聖殿山」的資質。

聖殿山修士可謂如今神國支柱,要麼于聖殿山參悟奧義,追逐那「法則大圓滿」的成就。

要麼便駐扎各研究小組。

出征雖為榮耀,但一旦開啟新世界大門,見得法則之海的輪廓,便一發不可收拾。

少有人願意入軍。

然而,周向西是異類。

新軍招募,他便立即祈求他的老師,入軍報名。

他的老師也曾狐疑,「你天賦絕佳,雖遠差于我,但與眾人比較,已是超群。」

「入軍雖為榮耀,但修習法則也更能為吾主均衡貢獻力量。」

能說出遠差于我這種騷話的,唯有小花了。

二人相識于遷徙之路。

周向西為霍霍坎人,而如今他並不知吾主已為族人開姓為霍,否則應叫霍向西。

得听老師質問,周向西道︰「我羨慕鐵騎的威嚴,我永遠無法忘記,均衡鐵騎輕而易舉沖潰霍霍坎人的場景!」

少年崇拜強者,無可厚非。

更主要是年幼時留下太深的印象。

小花並未阻攔,便命他入新軍,以聖殿山修士之名,主導新軍對「食鹽造物」的修習。

至于為何成斥候……

選拔條件已言明。

猶他阿茲特克語是他母語,再為法則高階加持,又在新軍中學會五大湖區語言,以能力比較,幾無人能是他的對手。

牛屎便授命他為斥候小隊隊長。

如今率領三十人,分三路探索。

行至20公里外,他隱約發現遠方異狀, 地震擊鐵甲,引起隊員注意。

又在一舉臂時,隊伍驟停。

隊員連忙道︰「隊長,您發現了什麼?」

周向西已揭開面盔,一邊皺眉凝視,一邊指向遠方,「前方有炊煙。」

眾人看去,只見一處山地後,的確有不明顯的煙霧。

正當他們想要質疑時,周向西已從挎包中取出「聖器」。

此為「副審判長」所贈,是為最早均衡鐵騎的配備,新軍可沒有這種神祇造物的待遇。

聖器可作遠望,令數公里外的場景,呈現于眼前。

幾人注視聖器,垂涎不已。

而周向西卻在觀後,得到準確情報,「錯不了,前方有大隊人駐扎。」

「駐扎?」

「為何不是部族聚落呢?」

周向西道︰「臣服我等部族向導言明,自我等啟程地到各城,皆屬于各城領土,各部族不可侵犯。」

眾人領悟後大驚,「隊長,我們應立即回報消息,令審判長等知悉!」

周向西道︰「不,未得準確情報消息,回返只會令「副審判長」困擾。」

「我等需前進,探明具體。」

一位中年騎士皺眉。

他為莫多克人,也為最早出征的均衡鐵騎,若非周向西入選,他本是斥候隊長。

此時頗為不服氣,「不論是聚落,或是駐地,若有發現,便要回報,斥候不可輕易犯禁,造成損失。」

周向西見中年騎士反駁,也無懼怕,澹澹道︰「為何要造成損失?」

「深入月復地,若射中戰馬下肢,便為損失。」

周向西道︰「部族制弓射程幾何?」

「百米!」

「以目力所見多遠?」

「千米……」

「外加使用聖器遠觀呢?」

「數千米……」

「那便繞行那土丘一側,于它們1500米開外注視,獲悉人數、情況的具體。」

「若得對方獵隊、守衛發現,只需保持500米開外,我等便可無傷!甚至可以戰馬繞行威懾,消耗其箭羽,最終將其活捉,得詳細情報。」

話落,周向西凝視中年騎士,「你可認同我的說辭?若不認同,你來以道理來說服我,我便願不作這斥候隊長,以你為尊!」

一眾隊員面面相覷。

只見那中年騎士露出尷尬之色,已是語塞。

周向西才緩和一句,「我為聖殿山修士,得吾主法則奧義的恩典,此為吾主榮耀的賜予,因此吾強于你等。」

「若你等願意隨我修習法則奧義,我也傾心而授。」

「以吾師首席預計,審判之征或將持續2年以上,若你等得法則奧義,待凱旋而歸,便可教授家中子嗣,或是以己之力,踏入聖殿山,得服侍吾主膝下的榮耀。」

「你等可願?」

斥候多為崇武的少年,而但凡是少年,入軍前皆在各城學院就讀。

他們比任何人都知曉周向西這個聖殿山修士的分量。

若他不入軍,在各城學院都是傳教士的角色。

更別提,他是首席親傳啊。

入軍得榮耀,還能不落下法則奧義修習,這種好事去哪里找?

而那中年騎士也嘆息一聲,算是服軟。

于理,他哪里講的過法則修士?

于情……

他雖為莫多克人,可面前這位可是那「小花」的親傳弟子。

那女娃若在軍中,各戰團頭領都要禮讓三分呢。

他便揭開面盔道︰「我不再為難于你,並扶持保護你……于戰技一道,便是‘斗鱷’大頭領都對吾有所贊嘆!」

「但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周向西笑道︰「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應。」

「待凱旋後,你需親自傳授我兒子法則奧義,並以吾主之名立下誓言!」

「當然,我也會因此立誓,此行護衛你的生命。」

周向西哈哈大笑,「無需等凱旋了,我便去信一封,待軍報送返12號大城時,再轉送主城吾師首席之手!」

「若得吾之祈求,吾師一定願教授你的兒子。」

中年騎士狂喜,「你可立誓?」

周向西立即正色,朝向西北方均衡所在,「吾周向西以均衡的聖名立下誓言,絕不違背今日諾言,若有反悔,便令神罰降罪于身與靈。」

「贊美吾主,贊美均衡!」

中年騎士听後,微微頷首,與其他眾人一同發出贊頌。

眾人得以意志統一。

周向西發號施令,「向北方繞行,分兩組前後呼應,若遭不測,殿後人酌情營救,或直接歸返,使軍情稟報大軍。」

「是!」

令下,十人隊伍駕馭戰馬,繞行那山丘北方。

所有人警惕注視周遭一切。

與此同時。

那山丘之上,已有目力強健者發現了他們。

「那是什麼……」

「 獸,是駕馭 獸的神之軍團!」

「快,快去稟報城主!」

他們沖下山坡,令營地內躁動。

無數人涌出。

而在這時,周向西幾人已駐足遠方,不再靠近。

山丘城的子民第一次得見鐵騎之姿,皆然汗毛豎立。

「這世上真有能被人所駕馭的 獸!」

「而這樣的審判之軍,竟有四萬之巨!」

山丘城城主焦急問向身旁老人,「智者,我該做什麼?為何那神使不再靠近。」

老人沉吟片刻,道︰「若為生人入我山丘城,也不得放行!只十位神使,一定為探查者,他們獲悉情況,就要稟報大軍。」

「不可令他們誤會啊!」

「城主,組織子民,向他們發出呼喚!」

「好!」城主立即行動,組織子民。

不久後,他們跪拜,隨著口令指引,數千人一齊發出吶喊。

幾名斥候皺眉辨認那聲音,得到具體後狂喜,「他們是為迎接審判之軍而來?」

「要向吾主奉獻敬虔之心!」

周向西思考片刻,「你等留于此地,我一人上前交涉。」

中年騎士立即道︰「吾隨你同去!」

二人相視一眼,達成默契。

兩騎緩行,一點點靠近。

只見跪拜眾人並無異動,二人才漸漸放心,待得相距150米外,周向西還是警惕的停下——

「你等既願臣服,便派一人隨我等歸返,拜見神使!」

吶喊後。

那人群中一陣騷亂。

城主請教老者,「怎麼辦?」

老者道︰「本應為吾前往,為城主代勞,可為顯現誠意,城主若能親往最佳。」

「我,我去?」城主有些惶恐不安。

老者再道︰「那前來報信的部族人,已言明一切,若臣服均衡者,審判之軍並無殺戮之心!」

「況且,若那四萬大軍抵達,吾等無一可幸存!」

老者見城主還在擔憂,也知其品行能力低微,若非祖先蒙福,也不可能繼位山丘城之主的席位。

他只能道︰「還是我去吧。」

城主頓時松了口氣,「奎茲提特科,此行後吾願為你除奴籍,視你為親族!賜你三座旅店為子嗣經營。」

老者神情顯露一絲驚喜,又瞬間消失。

三座旅店的收益頗豐,城中規定入城者夜晚不得外出,若無居所便要判處監禁,扣押貨物。

旅店因此而生,每晚需繳納一些貨品、小塊銅為費用。

此類營生都為城主家族所有。

老者只為奴僕,哪里敢輕易染指。

如今能去除奴籍,未來自然還能變回來。

他年輕時出身富貴,家中擁有一片可可林,為往來商隊供貨。

只是外出求學歸來後,一切物是人非,財物被城主所佔。

若非見他自大城學院求得知識,貶為奴僕,他早已被殺死。

這些已是陳年往事,老城主已逝去,他如今扶持新城主也有二十余年。

深知這各城貴族之中的齷齪。

已是六十歲的年紀,不如平平安安度過此生,不為子嗣留下厄難的伏筆。

「城主,吾只願顯現對您的忠誠,無需賞賜!我去了。」

老人笑著起身,步伐還算康健,走過百米來到那騎士的面前叩拜。

「拜見神使!」

周向西皺眉,「你為城主?」

老人搖頭,「我為城主的奴僕,名為奎茲提特科!」

中年騎士听得身旁斥候隊員翻譯後,不爽道︰「那城主為何不來?」

周向西便為他反問。

老人道︰「城主願帶領數千子民,為大軍準備宴席,洗褪神使一路所經疲憊。」

中年騎士冷笑,「怕是不敢來吧?」

周向西便沒在翻譯,只是看老人身板還算硬朗,但畢竟到了年紀,終究顯得孱弱。

他心中雖有不忍,卻不想失了均衡的威嚴。

「于我等一路歸返,你要吃些苦頭了!」

不等老人問及原因。

兩名騎士已然駕馬走來,一左一右,將他手臂抓起,其中一人便發力推送,讓他整個身子趴在了馬上。

他正要掙扎,只覺劇烈顛簸震動傳來,下意識抓住了騎士的大腿,又听呼喝——

「抓緊了,倘若摔下馬去,非死即傷!」

「駕!」

十騎狂奔,迅速遠離這駐地。

而那山丘城城主見得老人所遭遇情況,頓時流露慶幸色,又听身旁的另一名僕從冷笑︰「奎茲提特科那老東西便是沒安好心,方才欺騙城主,要令城主遭受折磨。」

那城主听後,也皺起眉來,嘴邊泛起呢喃︰「父親離世前便囑咐,可用其之智,不可付諸信任!」

他又拿出一枚飾品,遞給身旁僕從,「賞你了!去看好奎茲提特科的親族!若待他歸來,需讓他知曉輕重,免得生出異心,妄圖借神使之勢……」

……

與此同時。

均衡主城,神殿內。

周黎安睜開眼,神色生趣。

雪女正要發問,卻見吾主起身,先一步道︰「召懷恩前來,攜那迪迪瑪爾所呈的罪果書卷。」

雪女雖然好奇,但不敢怠慢。

不久後,小花與書記官、幾名弟子覲見。

周黎安指著他們所帶來抄寫的罪果副本道︰「翻查那山丘城的情況,向吾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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