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自有審判

奇馬爾波波卡听得那聲怒吼,靈魂激蕩。

他曾見過最勇武的戰士,可與面前的所有人比起來,竟都存在著差距。

並非是單純地不懼生死。

而是每個人眼中都閃耀著傲意,仿佛蔑視一切。

人們開始穿著甲冑,清一色的赤紅上,那黑白兩色的均衡標志格外顯現。

又因穿戴時發出的踫撞聲,顯現其極度堅硬的特質。

奇馬爾波波卡已然跟不上節奏,情不自禁的發問,實則是下意識的呢喃,「這些是什麼?」

「盔甲,此為吾主均衡所賜下的造物,鐵器你懂嗎?與銅一樣是礦石提取物。」

「你未曾修行法則,或許不知……」

沒等他說完,罪王又道︰「什麼是法則?是一種律例嗎?」

法則修士一笑︰「不只是律例,世間萬物皆有其規則,太陽因何而升起,河水因何而流淌……乃至生命的存續,都蘊含法則大道。」

「宇宙為吾主均衡所創造,他傳授法則奧義,便令我們破開迷霧,見得真知,以祂的榮耀庇護,引我們入祂喜樂的國。」

「在均衡,你這樣年紀的少年,都要修習法則。」

罪王听後,不明覺厲,「我也可以嗎?」

「這……」法則修士難以回答,「吾主神諭賜下,只叫我們接引而來,卻未提及對你的審判!」

兩人說話時,營地內已然裝備完畢。

留百余人駐守,剩下的已在營地外集結。

罪王的目光被吸引。

他發現不只是勇士著甲,便是那高大強壯的猛獸,竟然都身披暗色的甲衣。

此時,爬山等頭領也從營長內出來。

本就高大的眾人,身形體態又魁梧拔高了許多;沉重的鐵靴踏在地上,震撼心魄。

面盔下,一道道寒光注視遠方。

「出發!」

爬山一聲令下,便率先踏向營地外。

可就在這時,依舊坐在地上的罪王沖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爬山的腿,入手是冰涼堅硬的質感,令他心驚。

此時卻也顧不了那麼多,他放聲大喊︰「%¥#……」

爬山揭開面盔,看向法則修士︰「他說什麼?」

法則修士本想將人拉開,但听罪王的話語後,沉吟一秒才道︰「他說我們不認得迪迪瑪爾,要去辨認,以免誤傷。」

大家都看過十城放映的電影,記住了這罪王的模樣。

不過他是主角,反倒是那中年人顯得普通,沒有太多記憶點。

沒等爬山開口,便有戰團頭領道︰「帶上他也無妨,便讓這大地南方的罪人,見證吾均衡的無敵之勢!」

「你來看護他,居于戰團之後。」

爬山下令。

法則修士才轉譯,「快起來,大族長已答應你的乞求,再耽擱下去,除吾主親自降臨,否則誰也無法令亡者復蘇!」

罪王松手,被人拉扯起來。

先等爬山等人出營地,才被幾名法則修士帶著來到隊伍最末端。

一直作為翻譯的法則修士登上一輛馬車,「坐上來!」

罪王已是傀儡人般,只是機械地效仿他的動作登車,只因此時所見的一切,都超出他的想象。

這樣巨大的猛獸,為何會被人所馴化,成為坐騎?

而這器具又是何物?竟被猛獸所牽引。

「滴——」

一聲刺耳哨音。

爬山首當其沖,駕馬沖出,後方鐵騎緊隨其後,踏出震撼轟鳴,揚一地飛沙走石。

罪王在顫抖。

「這正是災厄預言中的神之軍團,審判之軍!」

幾名法則修士見他嘆服,淺淺一笑,便揮舞馬鞭,「駕!」

馬匹牽動馬車。

突兀的前行頓挫,令少年直接栽倒在車架上,急忙把住車板才得以松一口氣……

「這是什麼器具?」

然而,法則修士並未回答,專注駕馭馬車,追隨前軍疾行。

山谷內。

鐵蹄震蕩,匯聚猶如雷霆。

塵埃如一道幕牆遮蔽了前方的視界,令罪王愈發急切,想要探尋前方的動向。

但很快,他便听到了喊殺聲。

只是馬車未停,在穿過塵埃幕牆後,他所見到的唯有一地尸首。

人人的臉上定格在死亡前最後的一抹驚恐之上。

這些人皆為追兵,卻在頃刻間滅亡。

終于,馬車踏出山谷。

而那鐵騎大軍已經來到河岸邊,于高大猛獸之上,冰冷注視著彼岸的部族。

數千部族人也因此而躁動,呈現對未知事物的恐慌。

「就是這里,迪迪瑪爾就在對岸!」

罪王高聲呼喊,又發現問題,「這河水極深,即便是這高大的猛獸也無法觸底。」

就在他開口時,法則修士已經下車,「下來!站到一旁去!」

他還在呆愣,卻被人一把拽下。

只見前方哨音再起。

隨行駕馭十幾輛馬車的戰士,全都行動起來,他們觸發某種機關,竟輕易將車板與車架分離。

車板首尾都有凸起的釘子與凹槽空洞,相互拼接,首尾相連。

又有軍中工匠拿出螺帽,將車板固定。

同時,前軍皆有序下馬,並分開一條道路。

車板連成長橋,被拖拽到河岸邊。

罪王已不知第幾次震撼,默默跟隨法則修士身後,來到一群戰團頭領近前。

「可以渡河嗎?」

「流量平緩,應該問題不大。」

「下水!」

一聲令下,組裝板橋被推入河灘入水。

當三塊車板已經到了河面,就見一前一後兩名鐵騎戰士登上木板,單膝跪在上面,居于中央,雙手抓牢了木板兩側。

後方的人繼續推送。

因二人重量,木板下壓入水,但並未徹底下沉,還保持足夠浮力。

均衡鐵騎征戰數年,早有一套成熟的渡河方案。

軍中工匠齊備,沿途還要打造均衡路標,完善道路指引。

馬車拼裝浮橋只不過是其中一項軍事本領。

當然,遭遇湍急河流,唯有繞行找尋淺灘,可此地河道狹窄,流速平緩,倘若只為作戰,而不渡戰馬,臨時浮橋足可應對。

彼岸。

土著部族終于從驚慌中反應過來,如臨大敵。

有人高呼︰「放箭,殺死他們!不要讓他們渡河!」

人們開始張弓。

見到這一幕的罪王想要驚呼,卻嚇得屏住了呼吸。

一根根箭矢匯集成暴雨降臨。

然而,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板橋上兩名鐵騎只是微微低頭,便一動不動,任由那暴雨箭矢砸落在身上。

叮,叮叮叮——

密集的踫撞聲在他們身上各處砸響,偶然見得幾簇火花綻放,便無力的彈飛出去。

甚至更有箭矢直接折斷,不可傷及分毫。

「這……」

罪王張大了嘴巴,瞠目結舌。

又在四顧而望時發現,周遭的所有人都表現的平靜,似乎眼前所發生的的事情,本就是理所當然的。

當板橋抵達對岸。

兩名鐵騎一躍而下,跳入水中,一左一右拽動木板繼續延伸上岸。

箭雨又一次到來,兩人依舊視若無睹,頂著箭矢的沖擊前進。

終于,他們踏上了土地。

一名鐵騎反手取下了後腰所掛盾牌,並拔出寒光利刃,身姿微蹲作戰斗姿態。

另一人的後腰則掛著鐵錘與背囊。

他從背囊中扒出一根根半臂長的鐵釘,對準木板的餃接口,揮舞鐵錘,一下下砸入地面。

土著人沖殺上來。

一人護衛廝殺,一人置若罔聞,背身專心固定板橋。

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所有鐵釘被砸入,那人起身,握拳高舉!

爬山的戰令也終于下達——

「全軍渡河!」

一位位鐵騎戰士走上浮橋,俱皆以半蹲的姿勢前進,穩定重心。

或有人失去平衡跌入河中,卻也並未引發騷亂。

河中的人不再前行,而是于河中兩側抓牢板橋,既借助浮力保證不被水沖走,更以沉重盔甲身軀負責穩固平衡,保證後面的鐵騎更順利的通過。

撲通。

奇馬爾波波卡跌坐在地上,眼前的一幕幕令他毛骨悚然,語無倫次,不達其意︰「這是什麼?這到底是什麼?」

那名法則修士對罪王此時的心境,卻很能感同身受。

他也曾被均衡鐵騎征伐,從而臣服均衡之下。

在第一次見得這神之軍團威嚴時,亦是震撼無言。

「這,便是均衡!」

「吾主至上榮耀籠罩下的審判之軍,將淨化世間一切的罪,驅散迷霧與虛假,照耀天地萬物……」

「你須銘記——」

「均衡,存乎于萬物之間!」

河岸的另一邊。

真正的廝殺已然開啟。

土著人的石斧、木棒,在鐵騎步卒的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而當那鋼刀揮舞,卻能輕而易舉的收割生靈。

幾乎在數十人登岸後的第一次踫撞,聚集的土著人就迅速開始潰散。

有人奔逃。

有人跪地臣服。

但前者只是少數,更多的人有親族眷屬,他們無法獨自苟活。

「結束了。」法則修士淡淡一句,拉起罪王,「跟我渡河,小心別掉下去,如果掉下去只需抓住板橋,學那些鐵騎勇士的方式抵達對岸。」

听到這話,罪王立即打起精神。

他要去拯救他的迪迪瑪爾。

二人渡河非常順利,因沒有著甲,顯得輕便。

快速通過後,自然有人認出了罪王,向他發出乞求,「饒恕我們吧!我們願聆听您的指引,繼續踏上救贖之路,敬拜那世上唯一的真神!」

罪王大喊道︰「迪迪瑪爾呢,迪迪瑪爾在哪?」

部族的長老起身,「他沒死,我們沒來得及殺他,快,快將那位智者帶來!」

與此同時,爬山號令全軍︰「止戰,繳械,臣服均衡者不殺,若有異動著,斬首示眾!」

均衡鐵騎令行禁止,迅速將營地封鎖。

逃出數百人無需去理會,這余下的數千人才是重點。

一個虛弱的中年人被送來,兩人將他架出。

又在鐵騎的冰冷注視下,嚇得他們連忙松手,導致中年人摔倒在地,卻也沒能發出一聲嗚咽。

他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血液浸濕了雙腿。

「迪迪瑪爾,是我,我來救你了!」

奇馬爾波波卡放聲大哭,盡力的嘶吼。

迪迪瑪爾扯出微笑,虛弱道︰「我是在做夢嗎?他們,他們是……」

少年道︰「他們是神之軍團,審判之軍……我們找到了,我們找到了!!均衡之主降下神諭,令這神之軍團前來接引!」

「迪迪瑪爾,你不能死,我們還要一起敬拜真神,為阿茲特克人所犯下的罪懺悔,乞求祂的救贖。」

「好啊,好……你回去告訴伊茨科阿特爾,我不辱使命……」

虛弱的人兒,最終陷入了昏迷。

「啊——」

少年失心瘋似的嘶吼,雙拳痛苦的砸地。

爬山走來,雖不知二人說了什麼,但也能想到這中年人一路走來的艱辛。

罪王當初得以逃出生天,他有大功。

且他的智謀,也被各城學院所熟知,令人嘆服。

一念至此。

爬山蹲了下去,抽出鋒利的匕首,輕而易舉劃開了迪迪瑪爾破爛的衣物。

一共兩處傷口,一大一小。

小的是大腿,僅僅被箭矢刺中,大的那處則是被貫穿的小腿。

又經過渡河被水侵染,如今呈現脹泡,有潰爛的趨勢,並且那箭桿快要透皮而出。

幾名法則修士已然聚集而來,爬山抬頭問道︰「他可能用吾主所賜寶藥救治?」

法則修士面面相覷,最後推舉出一人作答︰

「《均衡聖典紀年︰六》有言,族長之妻傷重,牛屎遵吾主與巫的指引,以法則醫術救治得而復蘇。」

「只不過……」

「這其中亦有那位的關系。」

爬山一听便皺眉︰「我妻之事,我自然知曉,但那位?什麼那位?」

另一人道︰「他是說6號大城學院院長,不敢提及她名諱。」

爬山哭笑不得。

自家那後繼女小花的確有些威嚴,學了雪女4分模樣在外。又行走最高長老殿,受諸位長老所敬,有時候便是他都有些莫名的發 。

神國早有傳言,小花是被吾主注視選召的孩子。

正因她的虔誠之心,才令母親瀕死復生。

爬山沉思一陣道︰「吾主神諭降下,令我等接引而來,祂自會投下目光,或許可以一試?」

眾人卻苦笑道︰「我等皆未修習過法則醫術,不知該如何操作,只得《均衡聖典》中只言片語。」

「你等可完整記得?」爬山又問。

有人頷首道︰「外傷需掃清污穢,令邪惡不得污染靈體,此邪惡名為‘細菌’。」

「剔除破敗腐肉,以吾主寶藥內服外敷,或可見效。」

爬山起身一指,「那你便來施展!」

那人有些忐忑,又在一眾法則修士的鼓勵目光下領受命令。

另一人對罪王翻譯道︰「吾等可以吾主所賜下法則救治,但是否得以復蘇,一切皆要看吾主均衡的指引。」

「去乞求祂吧,乞求吾主的注視,求祂的榮耀神恩憐憫!」

罪王猛地驚醒,止住淚水,便是一絲一毫的希望,在面對他如今至親之人的生死面前,也不願放棄。

「真的可以嗎?迪迪瑪爾可以復蘇?」

那人搖頭,又點頭︰「若你心懷均衡,祂自會聆听你的求告,而人之生死,自有審判。」

奇馬爾波波卡不在猶豫,取出皮囊中的神像,開始叩首。

至此,爬山也不再掛懷。

罪王得接引,大軍使命便成。

如今已是均衡12年,11月30日。

一個月想要歸返均衡是不切實際,但卻可以與分軍匯合——

「派10名斥候快騎沿路歸返,若達匯合點不見分軍,便尋覓均衡路標,前往銅谷找尋斗鱷一部,告知我等功成喜訊!」

「一路小心,贊美均衡!」

「是!」屬下頓足而振,鐵拳拍擊胸甲之上,同樣發出了虔誠贊頌之音,「吾主在上,贊美均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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