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外鄉人 新的“墮落”

夜幕降臨,月亮重新奪回了天空的主導權。

銀白色的月光灑下,如同給靜謐的森林披上一層透薄的紗巾,一股充滿神秘味道的氣息,悄然而出。

菲歐娜將司佩魯安置在遠處,自己慢慢來到一處可以沐浴到月光的空地上,經過簡單的清理後,開始布置儀式。

這里遠離約克,不需要擔心被教會的人發現,而那些隱藏在森林深處的野獸,更沒有膽量上前。

菲歐娜以赤果的雙腳在地上繪制出完整的圓形,然後從中截斷,接著在四周灑上月桂葉的干燥粉末,並在更外層放置好五堆霜凍苔蘚。

結束所有的儀式布置,菲歐娜伸出右手,在儀式正中央凝結出一面散發微微寒氣的冰鏡,這才擺出虔誠的姿勢,看向天空中的圓月。

「……誕生于混沌中的厄運之子,請賜予我新的指引。」

皎潔的月光照在冰鏡上,開始出現一陣輕微的波動,很快,這股異常的波動越來越明顯,冰鏡之上,也逐漸變得深邃和黑暗。

忽然,一個鮮艷的紅色光芒出現在冰鏡之上,越來越大,最後形成一個模糊的、小小的紅色身影。

見到這一幕,菲歐娜低下了頭,虔誠而卑微地跪倒在冰鏡面前。

她圓潤的肩頭開始微微發抖,不知是因為環境的影響,還是那個冰鏡中的身影帶給她的壓迫力。

細小的冰晶飛舞,似乎給周圍耳朵空氣都帶來了巨大的壓力,菲歐娜一直低著頭,整個人伏在地上,久久沒有動彈。

「起來吧,我的孩子,我並沒有怪罪你。」鏡中的紅色身影說道。

「謹遵您的旨意。」菲歐娜動作迅速,起身後卻依然低著頭,微微伏低著身體。

一番糾結之後,菲歐娜再次跪倒在地,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這次的行動,失敗了,是我的過失,沒能將妮艾莉露抓捕回來,我會繼續追蹤她的行跡,不會放過她的。」

「失敗了?」紅色身影發出質疑,語氣中卻沒有半分驚訝,問道,「為什麼呢?」

「遇到了一個礙事的人,是教會的成員。」

「嗯,可以理解。」

「我一定會把妮艾莉露抓回來的,一定。」

「嗯,這不重要,」紅色的身影開始晃動起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需要繼續跟進,也不需要關注那個叛逃的‘魔女’。」

「什……為什麼?」菲歐娜不解。

「因為很好玩,我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而且……還有別的更好玩的事情需要你。」

菲歐娜點了點頭,思考了片刻,問道︰

「我在……我在那個礙事的人身上,感受到了您的氣息,是您留下的烙印嗎?」

「被你發現了?」紅色身影笑著說。

「是的,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在那樣一個人身上,會有您的烙印。」

「因為那個人,與我有很大的關聯,你無須理會他身上的烙印,只需要將他作為一個普通人就可以,甚至可以與他作對。」

「與他作對?」菲歐娜疑惑不已,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紅色身影接著說道︰「最後完成一件事,就可以去下一幕的舞台做準備,我想,你知道是在哪里,對嗎?」

「費倫,」菲歐娜點頭道,「不需要我留在這里,見證一切嗎?」

「不需要,交給那幫家伙就可以……」

聲音逐漸消散,等到菲歐娜抬起頭的時候,發現面前的冰鏡早已恢復正常,而鏡中的那個紅色的身影,也早已不知所蹤。

只有一個奇怪的額符號,在冰鏡上殘留著。

菲歐娜輕輕吐出胸中的一口濁氣,看向冰鏡上的那個符號。

在一只枯瘦的手掌中央,畫著一只眼楮,迷茫而沒有焦點。

「掌中之眼?真知會?」

一陣短暫的驚訝之後,菲歐娜臉上恢復了平靜。

破壞痕跡,消除靈性殘留,做完這一切,菲歐娜轉過身,鑽進了幽深的森林。

對于那個冰鏡中的紅色身影,菲歐娜沒有任何的懷疑,也不敢有任何懷疑,那是代表了紅衣女神意志的使者,而所有的「魔女」,都是紅衣女神的孩子。

紅衣女神的意志,就是她們前進的方向。

司佩魯正坐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抬頭愣愣地看向天上的月亮,這時一陣沙沙的聲響傳到他耳朵里,一轉頭,就看到了菲歐娜款款走來。

「菲歐娜老師,」司佩魯從石頭上跳下來,神情關切地問道,「事情還順利嗎?」

「當然,」菲歐娜點點頭,「我已經得到了許可,如果你願意,就在這里,我來指導你,成為真正的超凡者。」

「在這里?」

「怎麼?你不願意?」

「不,不,我願意,我十分願意,只是……」司佩魯在周圍環顧一圈,「只是這里什麼都沒有。」

菲歐娜看著司佩魯,微笑著,也不回答,只是伸出手,很快,一只晶瑩剔透的冰碗就出現在二人面前。

司佩魯瞪大了眼楮,看著面前的一切,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菲歐娜則從一旁的包裹中,拿出一件又一件的材料。

「因為你所選的是墮落領域,所以與我的能力會稍有出入,但這並不影響,」菲歐娜說著,手上的動作不停,「100毫升純水,倒進去。」

「安.眠藥10片,記住,如果有超凡材料的話,則要按照正確的順序。」

「手腕靜脈血20毫升,之前給你的那套工具,可以拿出來了,就在這里,將你新鮮的血液加入其中。」

菲歐娜順手把一朵枯萎的鮮花扔進去,「最後,還需要三滴背叛者的眼淚。」

「背叛者的眼淚?」司佩魯疑問道。

「是的,在‘傾慕者’這個階段,會讓你更加深刻的體會到,那種撕心裂肺,愛而不得的痛苦,只有經歷過這些,你才會真正的蛻變。」

「可是我從哪里去弄背叛者的眼淚呢?」

「你自己的就可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也背叛了監獄里的同事,不是嗎?雖然明明是他們的錯。」

「是他們的錯……」司佩魯跟在菲歐娜,一臉困惑地喃喃道。

「是啊,你看這個世界……」菲歐娜來到司佩魯身後,湊近司佩魯的耳朵,低聲呢喃。

「明明錯的不是你,明明是他們在施加暴力,卻是像你這樣的人受到迫害,忍受痛苦。」

「你所堅持的,都被他們踩在腳下,他們踐踏著別人的尊嚴,自認為高高在上,唱著,笑著,絲毫不顧及他人的痛苦。」

「而你,喜歡這樣的世界嗎?」

司佩魯盯著菲歐娜那雙迷人的雙眼,堅定地搖頭。

「是啊,我也不喜歡,與其在這樣的世界上,與那些人同笑,不如墮落到深淵之中,感受無盡的痛楚……」

「然後有一天,從深淵歸來,讓那些曾經踐踏過你的人,讓那些曾經嘲笑過你的人,也體驗一次……」

「你所經歷的痛苦。」

菲歐娜說完,默默後退。

此時的司佩魯早已淚流滿面,晶瑩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流淌,緩緩滴落在冰碗之中。

菲歐娜見狀,將一顆紅色的藥丸一樣的晶體放入冰碗,看到冰碗之中的材料開始發生變化,這才重新來到司佩魯身邊。

「感受痛苦吧,我的孩子,總有一天,你會找到與它共處的方式,而在那個時候,你會知道,什麼叫作真正的墮落。」

片刻之後,菲歐娜將冰碗端起來,來到司佩魯面前。

「來,喝下它,之後我會帶你去費倫,在那個被譽為‘獅鷲的心髒’的偉大城市,不久之後,所有人都會知道一個名字,那就是你的名字。」

「司佩魯。」

司佩魯听後,猛地擦干眼淚,接過菲歐娜手中的冰碗,將里面鮮紅如血的液體喝了個一干二淨。

神秘而詭異的變化開始發生在司佩魯體內,而司佩魯只是站著,眼楮緊閉,似乎在承受什麼巨大的痛苦。

自始至終,菲歐娜都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她知道,這是每一個「傾慕者」都必須經歷的階段,而且在後面,還有無盡的痛苦在等待著司佩魯。

等待的過程中,菲歐娜想起一事,于是去到一邊,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開始以靈性繪制一個掌中之眼的符號。

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司佩魯再度睜開眼楮,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忽然間,拳頭緊握,司佩魯看著自己的手,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在血液中流淌的力量。

「我的孩子,祝福你,成為一名真正的超凡者。」

司佩魯轉過來,看向菲歐娜,眼神中煥發出奪目的光彩,他正要說什麼,突然一頓,接著單膝跪地,做出一個虔誠的姿勢,低聲道︰

「感謝偉大的紅衣女神。」

菲歐娜眼楮微微眯起來,如同兩彎新月,看向司佩魯的眼神中,也開始帶有一點贊賞。

「對了,關于你曾經在監獄的上司,需要我幫你做點什麼嗎?我可以讓他死得悄無聲息。」

「不必了,」司佩魯搖搖頭,「我突然覺得,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人,還掙扎在您所說的那個,扭曲的世界。」

菲歐的點點頭,對于司佩魯的回答非常滿意,「走吧,我們去費倫,在那里,有著屬于你的舞台。」

司佩魯跟上菲歐娜的腳步,目光中充滿著自信。

這仿佛是第一次,從他出生以來,第一次,這樣自信,充滿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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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克市,碧藍廣場。

從利姆斯河上彌漫而來的霧氣遮蔽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此時這里一片寧靜,甚至帶著一點讓人心慌的空寂。

在一個沒有人注意的地方,一個由血液書寫的符號,發生著神秘的變化。

原本干涸的血跡忽然開始發出光亮,片刻之後,已經暗淡的色彩重新變得鮮活起來,如同被新鮮的血液涂抹一樣。

這個充滿墮落氣息的符號只是活躍了片刻,又重新暗淡下去,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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