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獻世

屋內不斷傳出聲響,駐守侍衛們哪里見過這般陣勢,數回合交換眼神卻是半步不敢離崗。

奉漪更加慌了神,低呼一聲「祖宗哎」便要起身,被繡巒一手拉住,「做什麼!腦子可還清楚?」

「那先生豈不是——」

「天子臨幸,乃先生之福,中宮都不敢攔,你是找誰借的膽兒?」

「可君上這是霸王硬——」

此一句沒說完,遠處茶室再起響動,像是茶具一類瓷器摔在了地上。

瓷器落地,恐危及君上,侍衛之中該是領頭的一個終于邁步,剛近門前便听得內間一聲「滾開」,正是慕容峋。

侍衛趕緊退,退至一半又听女子大喘氣聲嘶力竭︰

「混蛋——信不信我殺了你——」

君上讓滾開,這句「殺了你」再是唬人,侍衛也不敢不滾。便在心驚膽戰之時又听一聲男人悶哼,真真是听著都痛,侍衛腳步再滯,一咬牙,回崗站定。

茶室內。

慕容峋一手捂著,兩眼通紅盯著桌案上人如斗敗的困獸。

競庭歌一身煙紫稀拉拉如倦鳥的殘羽,胭脂紅的小衣露出來大半截,一側細帶掛在雪白肌膚上,半撐在茶案上亦惡狠狠盯著他。

「你這是謀殺親夫!」

「滾蛋!你明媒正娶的嬌妻這會兒正在鴛臨殿伸長了脖子盼,你,給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再敢踫我一下就不是膝蓋撞這麼簡單了。」

這女人的膝蓋莫不是特意練過的?!

余痛未散,但就此走掉實在太過丟臉。

他忍著痛上前兩步,競庭歌下意識往後縮。

「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她繃著嗓子,伸手一探撿起來半塊茶壺碎片。

慕容峋忽笑了,甚嘲弄,「以為你是什麼女中豪杰。這種時候,還不是只會小家子氣尋死覓活。」

「誰要尋死覓活。這東西是用來劃你的脖子。」她一揚手中物件。

若說競庭歌有什麼弱點,無外乎性子急、自尊強、受不得激。這些阮雪音清楚,慕容峋同她相處經年,自然也清楚。

「蛇蠍心腸什麼都能用作武器的女中豪杰還怕這個?」慕容峋繼續邁步,步步逼近,「你都這般不管不顧了,還護著這副身子做什麼。」

競庭歌听他此言說得露骨而流氓,臉上紅了又白,「早知你混蛋成這樣,」

「當初便選慕容嶙不選我?」慕容峋搶白,旋即冷笑,「他可比我混蛋多了,早把你扒得骨頭都不剩。」

競庭歌實沒受過這種罪,說不慌是假的,而慕容峋此刻完全不像被菩薩點化了,反像是遭惡魔附了身。

太過反常,她強自冷靜。「你究竟,受什麼刺激了。」

慕容峋再次居高臨下山一樣杵到桌前,「等夠了。」

競庭歌沉默許久,忽開口︰「好。」

慕容峋呆了呆,垂眼看她,「什麼。」

競庭歌扔掉手中殘瓷,將本就七零八落耷拉著的裙袍整個拉下,露出大片雪白肌膚。「你隨意。」

凸月在天,銀漢空明,慕容峋出了門。

有些狼狽,沒人敢看。繡巒奉漪跪伏在戎馬苑門外,大氣不敢出。

「今日之事若傳出去半個字,」臨近大門他開口,聲壯如山河足讓所有人听見,「五馬分尸,株連九族。」

聖駕去,繡巒單槍匹馬回靜水塢拿披風。兩個丫頭七手八腳將競庭歌裹嚴實了,又挑黑洞洞小徑連架帶扶把人弄回了屋。

更衣沐浴,競庭歌全程不說話。湯盞備好了擱在桌上,她看都不看一眼,徑自鑽進床帳再不出來。

沒人知道究竟出沒出事。兩個丫頭片子都未經人事,沐浴時默默察看亦是不得要領。

競庭歌抱著被子呆在帳內坐了許久。直至萬籟俱寂只聞宛空湖水聲,她下床穿衣走出房門。剛入丑時,繡巒趴在偏廳小幾上睡得寧和。

叫她想起阮雪音。

「先生。」

睡得這般輕,也像阮雪音。競庭歌一點頭,「回去睡吧。不用管我。」

「先生去哪里?」

競庭歌默了默,「御徖殿。」

照理該先打听,因為慕容峋不一定歇在御徖殿。但競庭歌沒吩咐,繡巒也便只提著大宮燈陪。

霍啟親自出來回的話。「君上已經歇了。先生明日再來吧。」

「你只管傳話。他不見,我自會回去。」

中宮都沒有這般底氣,競庭歌有。霍啟不再多言,返身去辦,再出現時恭謹一聲請。

慕容峋一身玄色寢衣,闊膝撐肘雙手交握,沉默坐在榻前。見她進來,也不抬眼,只是看著瑩黑地面。

「你說得對。」競庭歌朝他去,「我這麼個沒心肝無情無義的人,來日若必要,這副身子也是要用的。」

她到了跟前,煙紫裙紗挨上他膝蓋,「早先在戎馬苑是一時沖動,此刻卻真心實意。」她一拉腰間系帶,輕薄裙衫盡皆落到地上,

「只三件,要與君上約定在先。第一,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中宮。君上隨時想要,去靜水塢便可,為避嫌,今夜之後我不會再來御徖殿;第二,絕不過夜。事情辦完了,君上便得離開。今日亦然,結束後我就回去。第三,競庭歌永不入後宮。」

慕容峋一直盯著她雪白在瑩黑地面的赤足。雪足往上是精巧的腳踝,然後線條流暢的小腿。一側膝蓋幾個時辰前頂撞過他,該是因用力太過,此刻仍有些紅。

一路往上看,過胸前到肩頭脖頸,她就這麼展著身子立在他面前,目光亦不閃避,靜候他動手。

慕容峋死死盯著她的臉,眼里淬起火。

「怎麼,臣一主動,君上便沒興致了?」

慕容峋面色變了又變,分不清憤怒痛苦還是失望。細白如月光的競庭歌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看他,就像在看一出戲。

他終于動手,抓了她同樣細白的手腕往床上一拽,競庭歌順力道去,整個人攤在偌大龍榻上如一尾待宰的魚。

「你為什麼,」他壓上去,氣息粗沉噴在她臉上,「寧願這樣偷情般苟且,也不願名正言順來我身邊。你本可以做一國最尊貴的女人,跟阮雪音一樣,偏要自輕自賤至此。」

他壓著她,少女溫熱的梔子香裊裊繞上來,

「競庭歌,我以真心情意待你等你,你把我當什麼?」

「該答的話早就答盡了。一而再再而三說得嘴皮都磨破,你還要問為什麼。」距離太近,幾乎臉貼臉,她看進他眼楮一字一頓,

「我不要阮雪音那種尊貴,不要史書上寫競氏,國別不詳,蔚君慕容峋寵妃,一生大事記不過像山烽火戲天下。」

慕容峋茶棕色眸子里是一層接一層的暗夜。

她不再看他,垂了睫,

「要就動手,廢話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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