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五毒

大公主嫁的是文臣。其余三位的夫婿仿佛都是武將。至于名字和官職——

相比其他三國,阮雪音對白國探究最少,勉力回憶,名字不詳,但官職,她忽反應︰

「非自身位高則家世顯赫。其中兩位為禁軍統轄。」

安王頷首但笑。

「他們都入了洛王營帳?」阮雪音定看對方。

「陛下五女,三位都許了禁軍大將或者功勛之家,個中考量,先生自然明白。奈何如今無一堪用,甚至全站在了陛下對面。叫他這做父親的,如何想得通。」

「三位公主也不勸不阻?」

「段氏宗族內部,眾說紛紜。沉默的,阻而無果的,還有自言出嫁從夫的,真假對錯早已經說不清楚。」

「而無論如何,洛王都算是挖了白君陛下牆角,有意或無意壞了父女天倫,」本就喪子日久,最疼愛的惜潤遠嫁,老病相纏,該是格外重骨肉親情,「陛下不能忍。」

「洛王究竟是專挑了那幾位拉攏,還是機緣巧合,過程已經不重要,但陛下因此對他著惱卻是事實。」

未雨綢繆排好戰陣和做小伏低迎合君心,究竟哪個更好,從無定論。歷史因人因時因某一個細微處不同而走向迥異,方法之題,向來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洛王此行,不能稱之為蠢。

「那安王您呢?」

又是為何不得君心。

對方看了一眼安王妃。

阮雪音以為是示意她回避。

洛王妃卻沒走。

「因為她。」安王再笑。

阮雪音怔了怔。女人?那不就是顧星磊、顧星朗和紀晚苓的故事?

差別只在,安王與白君是堂兄弟。

她看著面前這對年近半百的夫婦。若非通身金貴,實在也如尋常夫婦。就像卻非殿里那位,實在也像尋常老人。

五十而知天命,卻依然放不下少年事麼?

「年紀大了,容易夜深忽夢少年事。少年時的遺憾,就格外覺得遺憾。」安王道,復望園中夏色,

「這件事,說到底是我虧欠他。」

阮雪音去看安王妃。

王妃起了身。

她無甚喜怒,眉眼依舊端和,將兩盞空碗和阮雪音跟前那盞沒吃的冰酪重放回托盤上,轉身出亭。

「王爺為何對我說這些。」

洛王的底,他自己的底,家族內部那些影響大局的小疙瘩。

「方便先生更準確去判斷人、事和勢。以真實情形定選擇,而不是憑臆測。」

阮雪音全身而退抵達涯石巷時,整好一個時辰,馬車靜候。

上官宴不在。她猶豫一瞬,抬腳上車。不得不說暗衛的存在給了她更多行事膽量。

他最近一切都好麼。

馬車停在一座富麗樓前,阮雪音下車一瞧,精巧牌匾上寫著蒔花二字。

沒上錯車,完全就是上官宴的路數。

入樓門,沒人迎亦沒人攔。她帶著笠帽隔著細紗觀樓內盛景,共三層,第二第三層回廊圍了一層偌大廳堂整一圈,回廊內側是一扇扇相距甚遠的房門。

綾羅綢緞,花柔酒暖,歌舞觥籌之聲不絕如縷。

該有人攔。此地怎會接待她這樣的女客?脂粉香氣並一張張美艷臉蛋隔著面紗紛至沓來。

「貴客總算到了!」她尚在觀摩,忽听一道熱忱女聲耳畔響起。

太近了,阮雪音蹙眉,旁移半步側身看。是名四十歲上下濃妝艷抹的婦人,吊著高細的眉亦吊著嗓子,一身衣裝也濃艷,像披金戴銀的五彩鳥。

「公子在三樓,貴客且隨我來。」

還開青樓。阮雪音暗忖。這般懂得自給自足也真沒話說。

酒氣甜香脂粉氣撲面,盛夏熱浪涌,更顯得此間五毒俱全。一屋子十來個姑娘,上官宴身邊圍了三個,剩下的或奏琴或起舞或淺吟低唱。

鶯鶯燕燕之盛,青樓見真章。皇室後宮至少還端著面子。

她沒摘面紗,杵在被那鴇母關上的門內繼續看。上官宴正就著近旁一個美人兒的柔荑飲酒。美人兒一側香肩露,艷粉衣料更將肌膚襯得玉潤。

另一側美人兒瞧見了門邊不速之客,一怔,湊至上官宴耳邊柔柔繞繞地吹風。

上官宴便轉過臉來瞧,一笑,高聲道︰

「過來喝酒。」

阮雪音不動。

美人兒們還巴巴捧著酒盞等眷顧。上官宴再慢吞吞將另兩名美人兒手中溫酒喝了,輕揮手,滿屋子鶯燕魚貫而出,個個經過時都對她一禮。

「我說家有河東獅,難得來查哨,叫她們速逃命去。」

「此處是你的地方,你並無家室,她們豈會不知。」阮雪音走過去坐他對面,摘了紗笠,早悶得慌。

「她們又不知這是我的地方。連鴇母都不知。只作是哪里來的大恩客,每隔數月光顧,一擲千金。」他微眯眼朝她細端詳,「你這張臉,乍出現在這種時候,尤其賞心悅目。」

這種時候,掃過滿樓香艷看了數不清的妍麗面龐之後。

阮雪音不接話,伸手去拿酒壺,一拎,空了。

連日與此人共膳把酒談,倒有了些小酌逸致。

上官宴笑笑,起身去拿東側小幾上另一壺,回來復坐下給她斟滿杯。

阮雪音一口飲了,辣,但已經不至于難下咽。

「回頭被那小子發現你學會了喝烈酒,我可能要被追殺。」

「安王妃什麼來路?」她不接,另起話頭問。

「去了趟安王府,結果盯上了王妃?」

「閑話而已。你滿青川跑,看樣子也常來曲京,」又混跡于高門圈子,她沒多這句嘴,「總能听到些軼聞趣事?」

「我這趟護駕太虧了。保你周全,還要答疑解惑。」上官宴伸手扯一粒葡萄扔嘴里,細嚼慢咽,

「世家女,二十歲嫁入安王府,堂堂正正的發妻原配,沒听過有什麼旁門左道之事。你這句來路,問的是什麼?」

「哪里的世家,韻水嗎?」

上官宴笑意變得頗古怪,「安王是準備拉攏你啊。」

「怎麼說?」她問完這句,覺得不對。

身體微微發熱。不是飲烈酒之故。那團熱集中在小月復,逐漸暈開,卻不往四肢發散。

異樣,而不算陌生。

阮雪音心下一跳,不及繼續分辨,伸手將酒壺拿過來開蓋至鼻邊嗅。

只有酒香。

「怎麼了?」

她抬眼,上官宴還是那個上官宴,粲笑掛在臉上,一副登徒子樣。

進來之後除了此酒,她沒飲沒吃過別的。

「酒有問題。」她答,小月復中熱流開始游絲般上涌,有些坐不住,呼吸亦變得促。

上官宴眸色變了變,看出來她呼吸微促,細白的脖子泛起不尋常潮紅。

阮雪音驀地撐起來轉身往外疾走,不足五步,腳發軟,栽下去,被臂彎接住。

「上官宴你——」

「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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