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包抄

畢竟是與公主並坐同乘。

崔醫女戰戰兢兢上了輦,又戰戰兢兢字斟句酌答疑︰

-大中午的,你們這是去哪兒了?

-回殿下,奉召上鳴鑾殿回話。

-鳴鑾殿?早朝?哦對,好像听說今兒個尤其晚。找你們去做什麼?

-回殿下,有要事須同太醫局確認。

-張大人一人不能回話麼?舉太醫局出動,何等要事?

-殿下恕罪。朝堂事,微臣不便多言。

有一搭沒一搭,總歸顧淳風是只黃鸝鳥,愛問閑事喜湊熱鬧,崔醫女不覺得她是有心套話。

臨近折雪殿,遙遙望見了雲璽。

背影急匆匆,邁著小碎步,走在大路上。

顧淳風揚聲喚她。輦停,雲璽回身行禮,面上焦灼。

「崔醫女給你找來了。」她努嘴示意。

雲璽一愣,抬眼一看,「多謝殿下!」

「走吧。」

自然便得同回。

「是。」

輦轎再行,雲璽與阿憶走在一處,顧淳風咂模半晌,反應不對︰

偷來的藥怎麼辦?

一同入寢殿,雲璽開箱藏東西豈不麻煩?那什麼沉香木箱,應該就在寢殿吧?

各司其職。切勿多管閑事。阮雪音的聲音再次響起來。

她收心。不見得要這麼快放。等她們離開再藏不遲。

還是不對。

不著急藏,嫂嫂這般掐著時間讓雲璽偷東西做什麼?還說暈就暈?這麼大陣勢,怎麼看都是要起陣勢啊。

救命。她眨眼。就這麼兩個人在折雪殿排戲,給誰看?怎麼救?

看戲的人已經到了。

顧淳風帶著崔醫女並雲璽阿憶入折雪殿,前庭人不少。

候在頭里的是碧桃,見她們進來,趕緊上前,

「殿下。君上、瑜夫人、張大人剛到,此刻都在里面。」

早朝散了?顧淳風眨眼。

又听碧桃向雲璽,「棠梨姐姐在寢殿伺候著。」

雲璽點頭,下意識攏了攏衣袖,「夫人醒了麼?」

「聖駕到之前,一直沒醒。這會兒張大人進去了,還不知怎樣情況。」

話音落,一名婢子忙慌慌跑出來,自然被截了問,說是要去太醫局拿張大人的醫箱。

「不必了。」顧淳風擺手,「崔醫女已經來了,都消停些吧。」

遂帶了人直往寢殿去。

果然都在。

崔醫女拎醫箱上前,與張玄幾略說了幾句,近床榻,模脈觀色,拿出銀針刺了兩處穴位。

「什麼說法?」顧星朗坐在榻邊,面色微沉。

「回君上,從脈象看,」該是顧忌場間人多,而顧星朗前幾日下過禁言令,崔醫女頓住。

「已經這樣了,但說無妨。」顧星朗心下也打鼓。然方才已經問過,今早阮雪音沒出門,也就沒見過段惜潤或上官妧。

那麼此刻昏迷,不排除她自編自演的可能。

目標呢?他不確定,只能賭一把。

「從脈象看,」崔醫女依言回話,「與三日前在挽瀾殿情形相似。比那次略重些,所以夫人至此刻仍未醒。」

便在這句「未醒」話音落處,阮雪音緩睜眼。

「你嚇死我了。」顧星朗靠近,低聲。

她模糊著表情遞過去半道目光。

雲璽亦候在床頭,兩步上來扶阮雪音坐起。

放了麼?眼神問。

還沒。眼神答。

阮雪音轉回目光向顧星朗,「這是怎麼了?」

「又暈了。」他微蹙眉。

阮雪音恍然,「那會兒正同淳風在說話。」

「可不,」顧淳風適時接上,「說著說著便不對勁起來,眼皮直耷拉,然後開始坐不直,我正問呢,她一栽栽到了茶桌上,給我嚇壞了!」

這話听著不像暈倒。像猝亡。阮雪音把持住表情。

「從上回到今次,期間夫人還暈過麼?」崔醫女問。

「完全不省人事,仿佛就這兩次。」阮雪音答,看一眼雲璽,以作確認,「但暈眩感時時有。細究起來,此癥狀出現也有日子了,從夕嶺回來後不久便開始有。」

雲璽眨一瞬眼,「是。五月上旬回宮之後,夫人便時不常言發暈,一直以為是季節變化又兼夜里休息不好所致。」

「之前卻沒听你說。」顧星朗柔聲。

「我時常半夜觀星,君上知道的。」阮雪音也柔聲,「睡眠有缺導致白日暈眩,也屬平常。」

「但夫人脈象波動,氣血紊亂,卻非尋常睡眠之癥所致。」崔醫女道。

「是。」阮雪音輕道,「也是三日前挽瀾殿暈倒,才覺得不對,最近兩日,又見嚴重,眩暈感亦比之前來得猛烈。」

分明沒有。雲璽心道。然話引至此,這戲該怎麼演,分明已清晰。

她連點頭,從旁附和。

「臣開出的湯飲方子,夫人近來可有按時服用?」

「有。」雲璽答,「每日早晚兩次,不曾斷過。」

崔醫女蹙眉,朝顧星朗一拜,退至張玄幾身側,低聲似作商議。

「珮夫人這病癥來得古怪,」紀晚苓一直在旁未作聲,此時終開口,「連太醫局都瞧不出因由,怕是真有隱情。」

阮雪音聞聲轉頭,「瑜夫人此言何意?」

紀晚苓看一眼顧星朗。

後者沉吟片刻,沒反應。

「朝堂上鬧出這般動靜,臣妾以為,徹查此事,對珮夫人而言未必不是好事。」紀晚苓再道,依舊向顧星朗,

「君上越護,越惹人猜忌。專寵再被詬病,畢竟只是隱患;天家傳承遇阻,卻是真正國本之題。珮夫人獨承寵日久而至今無喜,臣工們如今又接到這樣的密報,」她沉聲,

「必得有所交代才是。」

「什麼密報?」阮雪音也向顧星朗,不解問。

半刻安靜。

張玄幾同崔醫女亦停了低語。

顧星朗緩聲︰

「今早御史司和審刑院同時上奏,昨夜都接到一封密報,說,」他凝眸望阮雪音,

「說你精于醫理,入宮時膚色與疤痕便是用了膏藥奇術。如今獨寵卻長久無喜,並非無福,而是有意為之。」

他這番話說得慢而沉,難辨情緒,很容易叫人覺得,是生了怒氣。

完全合理合景況的反應,確是場面高手。阮雪音心下踏實,又莫名不安。

且先演完這一場。她撇開心緒,掀了錦被下地跪拜,

「君上明鑒。臣妾師出蓬溪山,習了些技藝,也的確略通醫理。但避孕這種有礙天家傳承之事,三日前在挽瀾殿已經面陳過,臣妾不敢做。」

她雙手交疊置于地面,以額相觸,行了大禮,

「絕無此事。」

顧星朗靜靜看她跪伏于近處,半晌不言。

「有無此事,」紀晚苓嘆氣,「君上,當搜便搜,當查該查。若珮夫人確實無辜,查證後定論,也好還其清白,且正朝堂視听。」

阮雪音聞言起了上半身,依舊跪著,轉而向紀晚苓︰

「瑜夫人言搜查。如何查,搜什麼?」

紀晚苓再看顧星朗。

「密報中稱,你自有避喜之法,那麼用藥是少不得了。」顧星朗答,依舊慢且沉。

「所以瑜夫人的意思,」阮雪音依舊看著紀晚苓,「是要大搜折雪殿?」

「清者自清。」紀晚苓答,「經過此查,以後前朝後宮再不敢亂嚼舌根,是一勞永逸之舉。一時委屈和長久清譽,孰輕孰重,珮夫人自會衡量。且此時早朝未散,一眾臣工們,還在鳴鑾殿上等說法。」

居然真的沒散。所有人還在鳴鑾殿。她回頭看顧星朗。

「你暈倒,動靜甚大,直接傳到了前朝。」慢且沉,語氣難辨,「彼時太醫局的人剛退,還在議密報之事,不少臣工諫言,珮夫人身體有恙,該請張大人親來診治。」

親來診治,親來確認有沒有秘藥奇術,順便大搜折雪殿。

「興師動眾,臣妾慚愧。」阮雪音淡聲,「五月回來至今,前朝喧囂已久,從專寵之過到國本之題。臣妾人在後宮,有口難辯,如今密報至,要查要搜宮,」

她越說越慢,

「臣妾突然在想,或許真的是好事。」

顧星朗凝眸看她,面上無波瀾。

「珮夫人既無異議,」紀晚苓聲音也淡,「君上,是否按規矩辦?」

顧星朗未及回應,阮雪音再道︰

「臣妾領受。但有一請。」她面朝顧星朗,再次叩拜,

「總歸要搜宮,要查病癥因由,諸位臣工又在前朝翹首以盼,懇請君上允準,許臣妾上鳴鑾殿當著各位臣工的面由張大人確診。」她伏于地面,聲音甕在袖擺輕紗中,

「至于搜宮,也容我們都離開折雪殿後再進行,以示公正。結果如何,到時候,請負責搜宮的大人直接呈報至鳴鑾殿。」

妙書屋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