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狗雙手插兜地目送程雪晴的車子遠去，當車子消失在夜幕盡頭時，他的嘴角忽地微微上揚。
深吸了一口還混著淡淡尾氣味道的空氣，顧老狗覺得神清氣爽。
今天可真是好日子啊。
程雪晴剛剛說，以後和自己在商言商，只談合作，這就說明她只否定了自己在感情上的人品，但依然希望與自己保持合作。
所以可以確定，程大總裁雖然生氣，但並不打算撕破臉——那麼即便她有蘇曉等人的聯系方式，也不可能跟她們去說這個事。
很好，到底是程家第三代里目前看上去唯一還算靠譜的繼承人，做事知輕重，懂分寸。
不得不承認，今晚顧老狗對程雪晴刮目相看。
之前在他眼里，程雪晴無非是個剛畢業的女敕雛兒，在程家後繼無人的情況下被趕鴨子上架，才執掌了古鎮項目，實則和普通女孩無異。
但現在他知道，程雪晴的骨子里還是傳承了程家基因中的某些優秀部分。
比如剛剛在包間，她短短幾句話就震懾了張德彪，順利把自己帶了出來，果斷地中止了張德彪策反自己的企圖，這說明她其實很懂得利用自己的背景和資源，向對手做恰當的反擊。
可是在面對自己時，她即便被自己氣得咬牙切齒，卻從沒有展露過這種霸道和決斷，這不能單純以她對自己有好感來解釋——畢竟不可能從一開始她就對自己會有好感。
所以，這只能說明她知道自己有利用價值，因而選擇了忍耐。
這就是所謂的大局觀。
從這點看，程雪晴只是欠缺磨煉，只要多經歷一些事情，假以時日她終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總裁，直至一個大型家族集團的掌門人。
無論如何，這對顧運來說都是好事。
可以說事情能發展到這個地步，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今天這事一出，既能斷了程雪晴對自己的念想，又沒有破壞雙方合作，簡直就是完美。
穩了穩了，程雪晴這邊是穩了。
這件事也給了顧老狗很大的信心，因為之前他發現無論自己怎麼抗拒，似乎都難逃因果劍設下的某種定論——身邊的女人一定會喜歡自己。
蘇曉、林若茵、程微芸都是這樣，甚至對于蘇曉，這個溫柔又可愛到沒邊的小妮子，他顧老狗現在都已經放棄抵抗了，一到晚上就想著跟她探討人生、探索身體的奧秘，別的先不提，反正求知欲肯定是上來了。
可是程雪晴就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範本，說明只要他肯努力，終究是能打破定論，讓事情回到他所希望的軌道上去。
想到這里，顧老狗不由精神大振，又看了眼曹大忠，心想這貨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
曹大忠看到顧運在看自己，臉上又帶著某種若有似無的莫名笑意，不由心中一凜。
顧老弟這個笑容，分明是帶著眼淚的啊！
像自己這種心思細膩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那是一種苦澀中摻雜著無奈、無奈中微帶著恨意、恨意中又混雜著心酸、無助和絕望的苦笑。
真是讓人心酸！
他現在一定很恨自己吧？
將心比心，這麼漂亮的女朋友，還是華夏排名前幾的豪門女友，天底下能有幾個？現在硬是被攪黃了，他不怨自己怨誰？
是自己把他叫過來的啊！
曹大忠很尷尬，也很自責，痛定思痛以後，他覺得畢竟在感情方面自己比小老弟的經驗要豐富一些，這個時候有必要拿出平生所學，幫他挽回女朋友。
于是模出一根煙遞給顧運，然後語重心長地說道，「顧總啊，傷心是沒用的，這個時候你一定要振作起來，好好想想該怎麼挽回。」
挽回？顧老狗心想，誰幫自己挽回就剁了誰。
于是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說道，「算了，感情的事不能強求的。曹總你放心，我不是小氣的人，今天這事怪不到你頭上。」
這事真不怪你！你特麼千萬別給我沒事找事！
曹大忠心里更難過了，小老弟萬念俱灰，卻偏偏要提一下這事不怪自己，雖然心胸寬廣，但是從心理學上說，他其實還是在怪自己的——要真不在意，他就不會提這茬啊！
曹大忠搜腸刮肚地從自己有限的戀愛經歷中提煉了一下精華，隨後拉著顧運，說道，「顧老弟，我現在有個辦法，能幫你挽回程總，你要不要听？」
「不要。」顧老狗斬釘截鐵。
「欸，不要慪氣，我知道你要的！」
曹大忠像個敦厚的長者一樣說了顧運一句，然後一臉篤定地說道，「你听我的，晚上你準備好999朵玫瑰，八點一到就抱著去她家門口。然後我會安排人在那給你用蠟燭圍成兩個心形，就、就是那種一根箭穿過兩個心的，這個你懂吧？再然後，你就喊，‘程雪晴我愛你’，我再找人給你打個橫幅……哦對了，保安什麼的我會派人幫你摁住，防止他來潑水。」
顧老狗一臉蛋疼地看著禿頭、黃牙的油膩中年曹大忠，問，「老曹啊，看不出你還挺古典的？」
「這怎麼古典了呢？現在年輕人都用這個，我跟你說一用一個準。」老曹信誓旦旦，「不瞞你說，我三婚老婆就是這麼拿下的。」
「就鮮花、蠟燭、橫幅？」
「對啊。」
「你再想想。」
「哦，還有一輛法拉利。」
「再見。」
曹大忠連忙拉住轉身要走的顧運，急道，「顧總，顧總你別急啊，要是嫌這個老套咱再想想辦法嘛。要不然我去程總家門口堵她吧，再跟她解釋下？」
「老曹啊，這事兒我真不怪你，相反我還很感激你，真的。」
「顧總你要這麼說…我可就更無地自容了。這個忙我一定要幫！」
……
程雪晴別墅。
程大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喜滋滋地吃著葡萄，現在的心情可以用「撥雲見月」、「柳暗花明」來形容。
既第N次有心殺賊無力回天之後，他這次總算把顧運老賊給手刃了，這種感覺不亞于幾經周折包工頭終于拿到工程款了。
突然很想唱歌，來一首《愛拼才會贏》吧，不過到底是老姐傷心的時候，就心里先哼一會吧，回頭約上幾個老板一起去KTV，再怎麼說身為有功之臣，自己的禁閉也應該取消了。
「所以說，我早就跟你講了，顧哥他真的是個渣男。」
程大雷「噗」地吐出一顆葡萄籽，然後又嘆了口氣，做出同情狀，「我呢也不是幸災樂禍，看到你難過我也很傷心，感覺連葡萄都不甜了。可是又想想你能迷途知返，及時止損，我還是很欣慰的。」
程雪晴抱著靠枕坐在程大雷對面，听完這話飛了程大雷一個白眼，冷靜地問道，「你哪只眼楮看到我難過了？」
程大雷搖了搖頭，走過去坐到程雪晴身邊，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說道，「你們女孩子這個時候總會故作堅強，我知道。可是在你親弟弟面前就不用偽裝了，想哭就哭吧，我可以借你個肩膀。」
程雪晴覺得有這貨在，自己是沒法坐下去了，于是就回了屋里。
坐在柔軟的床上，程雪晴發起了呆。
程雪晴不覺得自己在難過，但是多多少少，她承認自己是有些不開心。
這個小混蛋，明明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的，為什麼偏偏要去找那種的呢？
那麼有才華，長得又不差，做個人不好嗎？
算了，反正又不關自己什麼事，只是有些可惜吧，替那些女孩子們不值。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下，程雪晴打開一看，是丁主管發來的一個文件。
「這是他們的談話內容，我猜你可能會感興趣，所以精簡了下發你听听。」
懷著好奇心，程雪晴就點開了那個語音文件。
「顧老板，沒打擾你的興致吧？」
「沒有，就是有點怕怕……」
呵，還是那麼膽小。
「顧老板，我敬你一杯。」
「好，謝謝。」
呵呵，對會所的女人還挺有禮貌？怎麼不見他對自己這樣？
「方案我們都已經想好了……大約值3億，你看怎麼樣？」
談得還蠻具體的？
「不怎麼樣。」
「嫌少？」
「對，這個項目我是有感情的，得加錢。」
「呵呵！是對項目有感情，還是對那位姓程的美女老總有感情啊？」
「主要還是對美女老總有感情。你想啊，那是我摯愛親朋，不得加錢嗎？」
程雪晴皺起了眉頭，這就……把自己賣了？
果然是渣男！
「加多少？」
「加300億。」
我就值300億？等下，好像也不少了，蘇曉她們值多少？
「顧老板你不是玩我們吧？」
「實話跟你們說，自從認識她以後，我就覺得世界終于有了光。她那美麗的臉龐……尤其當她穿上職業裝以後……反正如果沒有她，我的世界一片虛無。」
听到這里，程雪晴忽然感覺臉一陣發燙，身體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包裹著，思緒好像被什麼東西蜇了一下，忽然就斷線了。
她茫然地摁了暫停鍵，然後坐在床頭，凝久回不過神來。
原來……是這樣？
這小無賴那幾次暗示都是真的，他確實喜歡自己？
所以是從酒吧搭訕那天開始，他就喜歡自己了麼？
為了接近自己，他就千方百計地幫自己救活古鎮，甚至不惜得罪長銀資本？
這一刻，程雪晴發現困擾自己已久的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包括另一個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這小無賴之所以對那些小女孩無動于衷，原來是因為喜歡上了自己。
一想到這，程雪晴就不由坐直了身姿，瞥了眼鏡子里的自己。
哎，其實那些小女孩都不差的，蘇曉也好林若茵也好，各有各的味道，那個程微芸還是頂流明星呢，可說起來比起自己還是……
程雪晴忽然輕咳了一下，打斷了自己如此幼稚膚淺的思緒。
慎獨……
這有什麼好竊竊自喜的，跟個小朋友一樣？
本來就是自己更漂亮一些麼。
深吸一口氣，她調整了下思緒，又繼續听完了後面的錄音。
「麻煩？就憑張總那幾個保鏢麼，我看也不怎麼麻煩。」
「程雪晴我保定了。長銀資本必須退出古鎮，你們不退出，我會讓你們哭著退出。」
顧運突如其來的霸氣，讓程雪晴驚訝地瞪大了眼楮，隨之周身被一種莫名的舒適環繞。
尤其是那句「程雪晴我保定了」，幾個字堅定而有力，像一把把利刃投向對手，卻又像一片片輕羽，似乎撓到了她心里的最軟處……
程雪晴終于有了自己的判斷。
顧運確實是去那談事情的，他僅和那個姑娘說了一句話而已，而明顯那姑娘還是張德彪安排的，是自己冤枉他了。
但是隨後頂著張德彪、趙仁山兩人的威脅，膽小的他為了自己，鼓起勇氣，很男人地拒絕了張德彪……
程雪晴放下手機，試圖冷靜地分析下這件事，然而心跳卻不斷地在加速，噗通噗通地跳著，連她自己都能听到，而這聲音又帶亂了思緒。
她陷入了糾結。
雖然顧運對自己的感情已經毋庸置疑了，而且這家伙為了自己，拒絕了其他也同樣優秀的女生，這足以證明他的專一。
雖然他確實幫了自己，而且他真的很有才華，有著同齡人根本達不到的思想和能力。
雖然他長得也確實不錯……
但是，自己從來都沒想過這方面的事情，也從來沒覺得喜歡過他，總不能就這麼糊里糊涂地接受了吧？
所以，這件事還是應該跟他講清楚的，要不然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利用他的感情來幫自己，這對他不公平。
可是，如果他被拒絕後一傷心，就去找蘇曉她們了，那……
所以程雪晴，你到底要干嘛？
好糾結，大學為什麼沒有戀愛課？
程雪晴正想著呢，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沒等她答應，程大雷就探進了頭來，一臉正經地說道，「姐，別難過了，為一個渣男不值得。」
程雪晴冷冷地看向他，沒說話。
程大雷一看程雪晴這個表情，就確定她一定是還沉浸在對顧渣的憤怒中，于是覺得今晚穩了。
檢舉揭發有功的自己，總該解除禁閉了吧？
她也應該知道，自己才是她最值得信任的男人了吧？
于是心安理得地說道，「你早點睡吧，明早起來又是新的一天。那個……我正好有個應酬，要出去下，會早點回來的。」
程雪晴看著程大雷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差點就被氣笑了。
這貨到底長沒長心啊，為什麼會有這麼個弟弟呢？
「姐，我出去了啊。」程大雷一個轉身就準備撤了。
「呵呵……錢夠嗎？」程雪晴忽然詭異地關心起弟弟來了。
程大雷受寵若驚，「哦哦，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再轉我五千。」
「我轉你一萬吧，你過來。」
「好啊……」程大雷歡欣雀躍地走了過去。
然後——
「姐，你拿我手機干嘛？」
「姐，姐你這是什麼眼神，我是你弟啊……啊啊啊，疼疼疼！」
「姐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是不能遷怒于我啊……」
「回去，繼續禁閉！這個月你都別想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