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板開出的條件足以碾壓絕大多數人矜持，周達和老錢在確定顧運不是隨便說說以及他不是弄錯小數點之後，四只老眼里綻放出來的神采，像極了情緣閣洗頭房里那紅藍交加的燈光。
周達激動地沖過來想給顧老弟獻上自己溫暖的擁抱，只可惜秦雅娟不稀罕的東西顧老狗也不稀罕，一把就給他推到了一旁，這廝便兀自在那傻笑，仿佛已經看到了秦雅娟即將跟他蓋一個被子的場景。
周達一直認為秦雅娟走是因為嫌棄他沒出息。
還是老錢實在，當時就站起來表了一通決心，為了表示決心之大，結尾部分還抄起大勺重重地敲了下桌子，似乎是想助個興，卻是冷不丁的來這麼一下，讓顧老狗差點擺出詠春第一式。
真是兩個老活寶啊，顧老狗是越看越覺得這倆貨不靠譜，尋思是不是還得再給他們找個靠譜點的上司？
不過也難怪，不是誰都像他這條老狗一樣對錢無感的，老錢家里兩個男娃，那就相當于兩個建設銀行，膝下又沒有女兒可以辦招商銀行對沖一下，自然是壓力山大。
新公司的事兒說完了，話題自然要轉到這家「樊樓」上來了。
「顧老弟，那這家鋪子咋辦？我和老錢要是不在，這些小王八蛋指定能把它給整垮！」
周達倒是知道自己店里的伙計都是什麼成色，除了幾個小姑娘，其他的都是以前跟他的小混混，要是開個沒有理發服務的發廊他們可能內行，可是開個沒有大廚的飯館就有點力不從心了。
特別是紅綠燈這樣的，要是店里生意不好，為了增加營業額，很容易在顧客跟前躺下，再問公了還是私了。
好在這個問題顧運早已想好，對他說道，「店當然不用關了，我會招個專業的店長過來，再加幾道秘方，好好捯飭下往高端走。」
既然準備開面相高端人群的精品連鎖店，那總歸是需要一家樣板店的，樣板店的作用就是告訴加盟商這個店生意有多好，有多掙錢，這樣才能吸引加盟商。
周達這里環境就不錯，顧運決定就把樣板店開在這。
周達一听就放下了心，然後很自覺地說道，「那行，既然顧老弟開口了，這店就交給你了。就是紅綠燈他們三個，我之前給了他們10%的干股，如果可以的話，還請顧老弟多少再支持他們一下。」
頓了頓，又嘆氣道，「這三娃都不容易，黃毛就跟他女乃女乃一起過，從小沒爹沒媽，綠毛和紅毛是兩兄弟，也是從小爹媽就離婚，家里都窮得叮當響，初中都沒給讀完。當然這也不是他們訛人錢的理由，最近掙了點錢我讓他們給人退去，已經退了好幾家呢……」
「行了，」顧運有些無趣地打斷道，「用不著替他們說那麼多，他們要是肯好好干自然有吃的，要是爛泥扶不上牆我也沒轍。」
周達嘿嘿一笑，「行，這話我保準給你帶到。」
「顧老板，是不是沒吃飯呢？我給你弄飯去。」老錢看著被自己剛才敲得有點變形的勺子，終于想起這茬了。
顧運擺擺手，說道，「不用，我告訴你個幾個食材，你去辦來就好了。對了，你們這有沒有電磁爐、燒烤架什麼的？」
老錢皺了皺眉，說道，「電磁爐和鍋子倒是有，燒烤架就沒有了。」
顧運心想這麼大個古鎮還能沒有這個麼，便說道，「沒有就去借，八點前弄到陶然亭後院那個涼亭的石桌上就行。」
老錢立即點頭，「行！街上好幾家燒烤攤呢，哪怕花點錢也給他弄來。」
周達自告奮勇，「這片兒我熟，我去就行。」
顧運就把所需要的食材都跟老錢交代了一遍，順便把前期炮制的工藝也說給他了，老錢沒想到還有這意外收獲，相當于白白撿了幾個新秘方，樂呵地牙不見眼。
一切都交代完畢，顧運就去了周達的辦公室，坐他沙發上悠閑地喝起了茶。
跟程雪晴約好，晚上八點，在陶然亭後院涼亭共進晚餐，不見不散。
當然，有新歡不忘舊人，啊不對，有新朋友不忘老朋友，自然是要給蘇曉打個電話的，告訴她自己要加班，晚上不回來吃飯了，順便又提了下穿泳裝拍照的事情，小小地調戲了她一番，茶水喝起來自是更加香甜了。
要是沒勞什子的柴刀因果劍懸在頭上，顧老狗認為這小日子是相當滋潤的。
掛了電話，正優哉游哉地喝著茶呢，突然就听到電話又響了，定楮一看發現是程微芸打來的。
又要來聊台.海局勢？
還是米國新總統選舉？
顧老狗接了電話。
「喂？」
「在干嘛？」程微芸依然是百年不變的開場白。
顧運看了看眼前的茶盞，說道，「在喝茶，綠茶，碧螺春，太湖原產的，目測500一斤，綠色的包裝，周達買的。」
電話那頭，大汗淋灕坐在網球場邊的程微芸愣了下。
台詞一下子被說完了？
喝了口水，她想了想，隨後開口道，「泡茶的水多少度？」
果然，只要肯用心，總歸是能找到話題的。
顧老狗抬手摩挲了下下巴，可惜下巴上的毛還沒出來，模著沒那麼順手。
不過還是有點佩服程微芸。
為什麼明明是尬聊，也會覺得這小妮子越來越有趣了？
于是笑道，「100度。對了，你對外星生命怎麼看？有研究說土衛二上存在水的跡象，你覺得目前的證據是否足以支持這個判斷？」
反正都是尬聊，與其被動不如主動，顧老狗這麼想。
程微芸又喝了口水，卻是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這個話題她這兩天還沒來得及準備，她原本準備的是另外一個尖端領域，量子力學。
「這個……」遲疑了一下，她只好實話實說，「我還沒有準備好，我們下次可以聊這個。」
「哦，」顧運心想這就有點尬了，想了想，終于找到個話題，說道，「听蘇曉說，前兩天你上綜藝節目了？」
程微芸一直沒上過綜藝節目，不過前兩天破天荒地上了一檔某衛視的當紅綜藝，據說節目組為了請她連台長都親自下場找關系了，而且還采用的曲線戰術，先是花了一個多月說服了程中原，然後才請到了程微芸。
不過付出也得到了很好的回報，那期節目收視率直接沖上了同時段衛視的第一名，而且還上了好幾次熱搜。
「哦，對。」程微芸很高興，終于有話題了，「我爸說去玩玩也好，我就去了。」
「玩得怎樣，還開心嗎？」
「一般般，一開始就讓我跟幾個明星打網球，他們六個人一起上對付我一個，可每次都被我秒，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顧運嘴角微微一抽，心想這不是廢話嗎，這點頭有幾個會打網球的，節目組大抵是盼著你能讓著點，多出些綜藝效果吧？
「然後就開始玩游戲，然後撕名牌什麼的，還故意安排兩個女明星來撕我，結果都沒我勁大，我一手一個，全被我撕了。」
「.…」
「最後就剩下我和挺壯一男的，我想撕不過他就跑，結果他玩賴，說追不上我，要節目組改規則，不準跑。」
程微芸又喝了口水，不服氣地說道，「你說我一女生，不跑不是輸了嗎？我就不管，就跑。」
「.…」
「一直跑到下半夜，那家伙就累趴下了，說實在跑不動了，于是我就回去撕了他的名牌，贏得了最後的勝利，看得出當時整個節目組都很激動。」
「……」
程微芸把最後的水喝完，然後頗有些得意地總結了一下，「大概就這樣，總之大獲全勝。」
顧老狗嘴角已經抽好幾下了，然後發自肺腑地贊了一個。
「恭喜……你果然很強。」
也不知道這個節目是什麼時候開始錄的，但是從上半夜跑到下半夜……這麼來看結束時全劇組人員的激動應該是發自內心的，畢竟終于可以下班了。
這時秦錚收好了網球拍，沖程微芸招招手，示意她該回家了。
程微芸沖他揮揮手示意再等會，然後走到角落，離秦錚遠遠的。
感覺已經鋪墊完了，她就對顧運說道，「我听王浩說，你們打算去畢業旅行？」
「啊？」顧老狗頓時微微一愣，不明所以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程微芸秀眉微微一蹙，然後有些疑惑地說道，「你不知道嗎？不是說去瓊州，蘇曉連泳衣也買好了，還是跟趙賀娜一起買的嗎？」
「啊這個……」
這個顧運就有點模不到頭腦了，蘇曉當時也沒說還帶趙賀娜他們一起啊。
另外，王浩這貨又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說好的兩個人，怎麼就變成了集體畢業旅行了？
蘇曉應該不會主動邀請那些人一起吧，甚至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去張揚這個事情的。
顧老狗有點疑惑，不過程微芸既然問起了，也只好說道，「之前大概有提過這事，只不過去不去還不一定呢。」
他有點懷疑程微芸也想去。
果然，程微芸毫不遲疑地說道，「那你們什麼時候，我也想一起去。長這麼大，我都沒有畢業旅行過呢。」
顧老狗在心里輕嘆一口氣，再喝茶時這茶就沒那麼甜了。
蘇曉跟程微芸兩個，雖然現在也算冰釋前嫌了，但要是一起去的話……好像有點不對勁。
可是直接拒絕程微芸，也顯得有點太生硬了，哪個女生會不生氣？
好歹程微芸也是持劍人的嫌疑者之一，顧老狗也不好話說太過，于是斟酌了下，說道，「你現在還能隨便出門嗎？你一去，弄不好會被圍觀。」
「不會的。」程微芸很確定地說道，「我可以戴口罩和太陽鏡啊。你別信那些娛樂新聞，其實戴上這些東西根本沒人能認出來，我都試過了。如果那樣還被認出來的明星，都是自己故意安排的。」
顧老狗自己也當過無數次的公眾人物，也知道這是實話。這年頭哪有戴上口罩墨鏡還能被認出來的人，但凡要是被認出來，不是那些明星自己故意露臉，就是為了制造話題找的托兒。
程微芸果然還是程微芸，玩個游戲也想贏，想做的事就一定想做，這倒是讓顧老狗很有些無奈。
于是只好說道，「那行，到時候再說吧，如果去的話我通知你。」
心想大不了就偷偷跟蘇曉一起去，反正不能讓她同行。
「嗯，好。」程微芸應了一聲，頓了頓，又問道，「那個……是不是參加的女生，都要穿泳衣？如果要的話，我還得去買。」
顧老狗忽然很欣賞程微芸，多麼善解人意又和和氣氣的姑娘啊，面對「規矩」從不討價還價！
可是還是不能讓她去！
顧老狗可沒忘那天臨放學前，她和蘇曉聯手讓自己做送命題的場面。
……
和程微芸通完電話，顧運本來想給蘇曉打個電話，問問她到底跟趙賀娜說了什麼，好好的鏗鏘二人行怎麼就變成了集體畢業旅行了？
沒內味兒了不知道嗎？
不過想想還是決定回去再問吧，現在打過去好像有點興師問罪，顯得自己對這次旅行很有邪念似的。
很快，時間就到了八點。
周達已經把東西置辦齊了，告訴顧運都放在了涼亭里。而老錢也把食材都準備好了，不用顧運說，也直接搬到了小涼亭。
顧運從周達店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古鎮的燈光沒市區里多，在這個清朗的夜晚，倒是依稀能看到幾顆閃爍的小星星。
而一輪圓圓的明月，正掛在天邊，小河里一艘小船伴著輕微的搖漿聲悄然從青苔斑駁的拱形石橋底下駛過，船尾的那兩道水痕劃碎了月的倒影，卻化成點點橘色的亮光，宛如倒映了星空。
吸一口沁人的新鮮空氣，感受著月下的寧靜，顧老狗確定，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感覺，也是自己喜歡的地方。
這個城，他一定要建起來。
顧運走到小涼亭的時候，程雪晴已經站在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