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狗自是無意教眾人怎麼做渣男的，他說這些也不過是想給李雲城一些表演上的參考，好讓他找到方向，順利把這條戲給過了，于是也就點到即止了。
畢竟要是再說下去，就涉嫌傳播那啥了，終究是不利于和諧社會建設的。
但此刻的李雲城，卻是真的如同航行在大海之上看到了燈塔，頓時就有了方向。
這絲毫沒有夸張，原先李雲城跟陳菲兒演這場對手戲的時候，只知道著力于如何去「辯解」，結果上躥下跳地忙活一通，最終演變成了兩人吵架。
這就是很平庸的橋段了，幾乎每個都市戲里都能看到。
所以陳菲兒一直不滿意，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李雲城原先還不服氣，覺得其他都市劇都是這麼演的，自己也這麼演肯定沒問題，卻忽略了他的人設是個頂級的大渣男。
而顧老師輕描淡寫的一番指點讓他明白，頂級大渣男是不屑于跟女生吵架的，但凡吵上一句都算輸了——咋咋呼呼的那種不是渣，更可能是 ，最終得到的只能是柴刀或者鋼叉。
這就好比一頭獅王，如果還需要靠吼去驅動獅群，那他離丟掉王座也不遠了。
而渣男中的王者，永遠都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般的從細節上著手，悄悄搭建一個完美的邏輯，從而化解危機。
當然，有一點顧老師是不會說的，那就是渣這玩意兒是個無底洞，就算你是王者，也依然難逃無止無盡的修羅場。
你或許能猜到夜幕會在幾點降臨，但是你永遠猜不到修羅場會在幾時到來，哪怕是你覺得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妥妥的情況下。
別問為什麼，一問顧老師也會濕了眼眶的。
總之，渣心不滅，修羅不斷，要想躲過柴刀，唯有斷了渣念而已。
這是來自一位修行至巔峰的頂級強者的忠告。
諸位切記，切記……
老前輩顧運在心里默默規勸在場眾人，然而卻是沒人能讀出他的心語，一個個都繼續目光灼灼地圍在他身邊，期待地等著下一個知識點的到來。
一個個都「有則改進，無則加勉」的樣子，讓顧老狗深感這世道可真是人心不古了。
眼看劇組風氣有被帶壞的傾向，陳菲兒不得不趕緊終止顧老師的培訓。
對眾人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時間不早咱們繼續開拍！」
眾人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各就各位。
李雲城現在較之前的態度又謙遜不少，回去前對顧運說道，「顧先生，我感覺找到方向了。不光是這場戲，後面的很多戲我都知道應該是什麼狀態了，你一會看看我演得對不對。」
年輕人還是孺子可教的，顧運很是欣慰地沖他笑了笑，然後深藏功與名地說道，「我又不是演員，不知道對不對，只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
「不不不！」李雲城忙搖頭，一臉真誠地說道，「這方面你很專業，誰都能看出來，就不要謙虛了！」
這話真是怎麼听怎麼別扭，偏偏李雲城又說得一本正經。
顧運老狗有點不高興。
自己那是很專業嗎？
那是相當專業啊！
就是不屑于用而已，頂多麼……也只是拿來自保，術高莫用的道理你們這幫年輕人是不會懂的。
陳菲兒原本也已經跟著回去了，不過走了兩步卻又轉身，回過頭來對顧運笑靨如花地說道，「顧老師果然功力深厚，之前還是低估你了，佩服，佩服！」
又是一個不好好說話的。
看在還要請陳菲兒去古鎮拍攝的份上，顧運也就忍了，微笑道，「菲兒姐客氣了，說起演技功底我肯定不如你。」
「你確定我在說演技？」陳菲兒又笑了笑，問道。
挑釁，極端的挑釁。
顧運感覺要糟。
這女人向來很懂分寸，這種類型的玩笑她只會對身邊人開，要是從這個角度來說，她怕是已經把自己當成熟人了。
怎麼感覺劇情跟上一世差不多？
那一世，陳菲兒也是只見了兩次面，就很自來熟地跟自己加了微信。
那時還以為她就是這麼個外向的性格，但是後來一打听才知道，陳菲兒很少主動問別人聯系方式的。
在一起後，顧運曾問陳菲兒，為什麼那次要加自己微信。
陳菲兒的回答很簡單，「看你很順眼。」
這個女人就是這麼干脆利落。
所以這一世，她又覺得自己很順眼了，所以才會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沒見幾次就拿自己當熟人了？
顧老狗覺得不能再這麼發展下去了，要不然再來個重復昨天的故事，因果線可就又多了一條，想想都頭大。
不過好在現在有個有利條件，就是這一世自己跟陳菲兒差著12歲的年齡鴻溝，陳菲兒應該不會輕易地對自己起邪念的。
所以只要強化這一點，應該就萬無一失了。
哪怕真的有點意外，自己起碼也還可以喊。
阿姨不要，阿姨不可以……
怎麼想想還有點小刺激？
……
顧老狗收了思緒，按照剛剛想好的思路，故作不知地對陳菲兒說道，「菲兒姐，你又在開我玩笑。我從小看你的戲長大，你可不能這麼對你的小粉絲啊！」
陳菲兒微微一愣，然後就恨恨地咬了咬牙。
從小看我的戲長大……這小混蛋什麼意思啊？
還小粉絲？
老娘把你打成小籠包你信不信？
要不是趕著回去拍戲，陳菲兒真想沖過去好好跟眼前這個小混蛋聊聊，什麼叫禍從口出。
過分了，說起來論實歲的話，自己也才29嘛，按照聯合國的定義，那也是輕少年階段！
「行啊你，顧運，你給我等著。」
陳菲兒氣極反笑地說了一句，終是惦記著拍戲，只好先轉頭回去了。
顧運就此確定，這招是絕對好用的，這麼下去別說陳菲兒對自己有好感，就是跟自己翻臉說不定，果然只要動動腦筋，方方面面的他顧老狗還是能安排好的。
當然，翻臉現在是不能翻的，畢竟還要請她去古鎮拍戲，甚至有可能的話還想請她幫忙宣傳一下呢。
人都走光了，顧運的視線就回到了林若茵身上，卻見她也帶著一臉莫名的笑意。
不禁心累地坐到她的椅子上，說道，「你又想說什麼，先說好，別陰陽怪氣的，你哥可是為了讓你早點回家，要不然我管他那麼多。」
林若茵走到顧運身後，然後伸手幫他揉了揉肩膀，笑道，「怎麼會呢？我哥可是正經的男高中生，啊不對，是準大學生了。」
顧運點點頭，「對，這種實事求是的態度我很欣賞。」
「可是，哥，我現在很想知道，你每次在我那睡，回去跟蘇曉是怎麼解釋的？」林若茵突然問道，「難不成也是說登山？」
顧運就知道她會這麼問，不假思索地說道，「你這個預設的前提就不對，我為什麼要跟蘇曉解釋呢？」
林若茵側著腦袋想了想，覺得也對。
蘇曉又不是哥的女朋友，為什麼要跟她解釋呢？
把這個問題拋到一邊，林若茵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問道，「對了，哥。這次你估分估了多少啊？」
顧運想了想，說道，「600多吧。」
林若茵微微一怔，又問，「多少？」
顧運成績不好她是知道的，畢竟二中的貼吧上關于「顧傻子」的帖子很多。
「600出點頭吧，怎麼了。」
「你……能考600多？」
「我為什麼不能考600多？」顧運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這時有人送來了夜宵，一人一杯女乃茶外加一盒煎餃，顧運接過女乃茶插上吸管，遞給背後的林若茵。
然後問她，「那你估了多少分？」
林若茵吸了一口女乃茶，想了想，也跟著說道，「我也600出點頭。」
這回輪到顧運驚訝了，轉頭看了林若茵一眼，說道，「你能考600多？」
顧運倒是不知道林若茵平時成績，只是覺得這小妮子平時也不怎麼復習，又是寫又是寫劇本的，想必心思也沒在高考上，便覺得她大抵是考不了那麼高分的。
「我為什麼不能600多？」林若茵有樣學樣，也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顧運打開盒子，拿了一個煎餃塞到嘴里，然後說道，「哦，我只是覺得你小時候不太聰明的樣子.」
「我還覺得你是個智障呢。」
林若茵重重地捏了下顧運的肩膀，然後蹲到他旁邊，一把搶過來餃子盒。
又道，「不過你說這會不會是天意呢？你一個智障竟然和我考一樣多的分數？」
顧運心想，蘇曉也覺得這是天意。
就自己覺得這是天意弄人。
「哥，成績出來後我們一起報名哈！」林若茵淺笑盈盈道，「學校由我來挑，你放心我會挑一個好學校的，然後專業的話可以你來挑，反正我無所謂，你什麼專業我就什麼專業。」
「專業也要一樣？」顧運無奈了，「我渣男專業，你也去嗎？」
「那我綠茶專業！」
「怎麼，畢業後是要搞個組合嗎？」顧運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跟你說，距離產生美，要是天天見面很快就會膩的，一膩我們就會吵架，一吵架就因愛生恨……」
說到這里，顧運就發現林若茵的眼神有些不善，手里的女乃茶也被她舉了起來，像是架好的投石車就等待發射了。
以她的脾氣弄不好還真能砸過來。
于是立馬一個急剎車緊接著一個漂移大轉彎，繼續說道，「到時候萬一出現個渣男趁虛而入，你就很可能會被人家拐跑。哎，上個大學把妹妹都上丟了，你說到時我找誰說理去？」
一氣呵成的急轉彎，終于讓林若茵緩緩地放下了女乃茶，然後又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嘁，求生欲蠻強的嘛。」輕笑著打了顧運胳膊一下，林若茵又認真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不去渣，我是不會跟你吵架的，而且我會像蘇曉一樣把你照顧的好好的，行吧？」
頓了頓，又道，「至于渣男趁虛而入什麼的……你就謙虛了，有你這種渣男中的戰斗機在，還有什麼渣男能有機會？」
「你這話就很不客觀，你哥我哪里渣了？」
「你哪里不渣？」
「那你不怕？」
「不怕，你不會渣我的。」林若茵眉眼彎彎，微笑卻一臉篤定地說道。
顧運心念微微一動。
這小妮子……
也罷，反正自己到時候至少700多分，肯定不會跟她一個學校的。
就在這時，只能前方傳來了一聲「 」的聲音。
緊接著，只听現場導演舉著擴音器，興奮地喊道，「很好，過了！」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一條過，牛逼！」
導演話音剛落，現場頓時響起掌聲一片，夾雜著不少叫好聲。
李雲城，終于也有了不NG的時候了。
倒不是李雲城的演技提高了，而是相比之于從解釋到爭吵的復雜情緒轉變過程，全程只要演出一種「很累不想說話」的感覺，就簡單多了。
而且這麼演還更符合人物設定，就更有理由讓李雲城一條過了。
李雲城很高興，甚至覺得這一刻對他而言很有紀念意義。
于是專門跑了過來，對顧運說道，「顧哥，謝了！其實早應該跟你聊聊的。」
很客氣，連稱呼都變了。
顧運微微一笑，覺得這小伙子還是有點理想的，起碼沒像很多小鮮肉一樣破罐破摔，或者耍大牌之類的。
于是不禁以老一輩藝術家的身份對他說道，「不客氣，演戲就是多琢磨，慢慢來這條路還很長。」
李雲城這會兒竟也不覺得被一個高中生這麼「教育」有什麼不妥，反而心里有種對方確實是老師的感覺，說不清這種感覺是怎麼來的，但總覺得氣場上是對的。
這時助理拿來了手機，李雲城陪著笑臉對顧運說道，「顧哥，我能不能……加你個微信？這戲可還有的拍呢，以後如果再遇到難演的戲，我還想再請教您。」
李雲城這話倒是心里話，他是真的想演好戲，另外麼……他總覺得顧運不像是普通高中生。
就沖林若茵和陳菲兒對他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他的話極客氣，顧運也不好拒絕，再說了結個好人緣也不錯，到時候沒準還能拉這個小鮮肉一塊推廣下古鎮，話說李雲城現在的人氣也是不容小覷的。
于是顧運自然是笑呵呵地加了他的微信。
這麼一算下來，他今晚這一趟的收獲也算是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