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班的微信群里，新消息如同凜冬松花江上的第一網魚，密密麻麻延綿不斷，鮮活而歡快地從屏幕底下蹦出來。
顧運記得很久以前的夢中某世，他玩一款做工粗糙的2D游戲時，Q群里也出現過這樣的盛況，只不過那會兒只要作為總瓢把子的他一說話，所有的刷屏就會自動中止。
屏幕背後那些染著五顏六色長發的小兄弟，雖然在生活中放縱不羈愛自由，但在這個小小的Q群里，卻是有著高度的紀律性。
從夢中出來後，他也曾去拜訪過曾經的小兄弟，他們不認識他，但是如顧運所料，剪掉長發後的他們，並沒有成為很多人嘴里的「垮掉的一代」，他們和所有的父輩一樣，構成了這個國家二次騰飛的基石。
世界總是在不斷循環的，但在循環中，又在不斷變化。
現在的孩子雖然也混群，但是思想沒那麼好統一了，比如身為班長的蘇曉在群里再三說不要加三班外的同學，卻沒有絲毫效果。
原本四十三個人的班級群，現在已經擴大到了一百多個人，並且還在迅速增長，很明顯大量慕名而來的其他班學生，在本班內應的幫助下進了群。
這些人在群里瘋狂刷屏，喊著「程微芸我愛你」、「老婆加油」、「吾妻必勝」之類的口號，反倒是把正常的祝福和鼓勵給覆蓋了，非常的扎眼。
這熱情洋溢的氛圍，要不是蘇曉也在群里，顧運高低也想整兩句。
當然，以他這張幾十萬的老臉厚度，是怎麼也說不出那種凶猛的話來的。
這群孩子，跟以前到底是不一樣了，他們表達喜歡的時候，是如此的直白。
也是程微芸現在的熱度確實太高了。溫網比賽在即、央視轉播預告、網絡前期炒作的加持，不夸張地說，最近她的流量並不輸那些小鮮肉。
而更刺激二中學生加三班群熱情的是，因為技術原因程微芸的比賽延時一個小時，在更衣室的她可能是打開了微信，看到群里那麼多人留言鼓勵，就禮貌地回復了句「謝謝」。
雖然只有兩個字，但好歹也是互動，微信群就好像變成了直播間，超級流量主播程微芸現場直播自己的溫網之旅。
而這個直播間僅少數人可進，比如非二中學生不可進、無三班同學做內應不可進，仿佛進這個群成了某種特權。
要知道程微芸幾乎從不接收采訪，所以和她互動的機會，連那些記者、主持人和大UP主都沒有。
而只要進了三班的群就會有。
在這種心理的驅使下，越來越多的其他班學生以種種好處為條件，利誘三班的同學拉他們進群，很快群里人數達到了三百多人。
群里很是熱鬧，但是顧老狗趴在桌上，絲毫沒有參與的興趣。
二中的多媒體教室很大，一個教室足以容納下150人。
顧運坐在中間第五排，因為不用按照班級的座位坐，蘇曉就坐在他旁邊。
蘇曉的旁邊原本仍然是趙賀娜，不過趙誠坐到趙賀娜旁邊後，趙賀娜冷哼一聲，主動起身又換了個座位，坐到了王浩旁邊。
趙誠當時一臉懵逼，青春痘都有點微微顫動。
想必蘇曉是跟趙賀娜說了那件事了。
不過趙賀娜的換坐，給王浩帶來了不小的困擾。
他偷偷給顧運發了條微信，大意是趙賀娜今天主動坐她旁邊，似乎有不軌企圖，而他對程微芸的心是至死不渝的，請問這種情況當如何從容得體地應對，既不傷害同學感情也不傷了趙賀娜的面子？
顧運看到這條微信並不覺得奇怪，當初程微芸只是搶了自己測試題去抄，王浩都能認為程微芸是對他有意思，那麼現在趙賀娜這麼「主動」地坐他旁邊，他不多想才怪了。
以這貨的聯想能力，恐怕現在趙賀娜已經被他斷然拒絕好幾次了。
突然替趙賀娜覺得心酸。
想了想，顧運給他回了一條。
冷靜，不要多想。
疑鄰盜斧，越疑越像，他是真怕王浩這二貨使勁聯想一番後，會跟趙賀娜表達什麼他倆不合適之類的話，那趙賀娜可能真的會哭。
原本被趙誠「假追」她就夠郁悶了，再被一個二貨拒絕，誰不哭啊？
然而王浩對顧運的話表示懷疑。
可是明明還有好幾個空位子，她為什麼要坐我旁邊？
坐誰旁邊都是坐，她可能是覺得湊合坐一下得了。
不對。理論上說，女性戀愛時比男性理智，絕不會做沒有意義的舉動。《女人的五種暗示》你看過沒？千度新聞里有的。
再跟我說理論我閹了你。
……
這邊剛把王浩按下去，那邊趙誠的微信就發來了。
趙賀娜今天好像怪怪的，你發現沒？
計劃本來很順利，可是從上午開始情況好像不對。
顧哥，我請求戰術指導！
顧運感覺心很累，索性放下手機，一個都不想回。
他一直認為，其實學校禁止「早戀」是非常科學的。
在一開始，人類之所以戀愛、婚姻，不僅僅是為了延續基因，更多的是為了互相抱團取暖，共同對抗險惡的自然環境。
在那個時期，男女雙方選擇配偶比較簡單。
男性首先考慮對方能不能生、能不能在最短時間內壯大家族，進而提升整個家族的生存能力。
而女性則首先考慮對方夠不夠強壯，能不能保護好自己，以及獲得足夠的食物。
這種考察是非常快速的，因為男性的強壯肉眼可見，而女性的生育能力也可以大體目測。
所以十來歲時盡管大家的心智沒有成熟，但並不妨礙選擇自己需要的伴侶。
然而進入現代社會以後，男女的結合不再以生存為第一目標，而是以更高層次的生活為目標，這麼一來精神層面的考察就顯得更為重要。
而「精神」這種肉眼不可見的東西，是需要成熟心智去判斷的，這對于一群還沒挨過社會毒打的小朋友來說顯然是難了點。
所以，王浩、趙誠才會想不明白那些在成年人看來很簡單的事，繼而問出那些奇怪的問題來。
當然了，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荷爾蒙的產生不受思想的控制，要是在這個年紀還沒點那種想法，問題或許更大。
顧老狗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看向蘇曉。
這時蘇曉也恰好回過頭來看向他，然後淺笑盈盈地說道，「你不在群里鼓勵下程微芸嗎？」
又一個奇怪的問題…
PS︰還有一章，在凌晨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