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吹不黑，程家的第三代或多或少都有點問題，不管是程雪晴、程微芸還是程大雷。
顧老狗忽然覺得肩上的擔子很重，因為他發現，以後自己要想快樂的話，還得先手把手地幫程家教這三人。
教沒有貶義的意思，純粹就是指某些思想上的重新塑造。
比如他得讓程微芸明白，這世界之所以看起來如此簡單，隨便看點亂七八糟的雞湯就能解決問題，不是原本就該如此，而是因為愛她的人過于強大。
他也得讓程雪晴明白，感情生活跟上班工作真的有區別，起碼親吻以及那啥啥什麼的，是需要情緒的，你不能展現出「抽時間搞一下」的姿態。
更不能掐表計時間，嗎蛋！
當然，程大雷這貨也不能不管，甚至這貨要首當其沖地教育，畢竟他擁有一種神奇的能力，就是他要是不好，誰都別想好的能力。
而此時的程雪晴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在哪，甚至對自己能在這麼忙的情況下，還能抽出時間與男朋友「曖昧」，兼顧了工作和感情的行為感到滿意。
就是顧運這「不解風情」，一言不發的樣子讓她有點受挫。
于是她追問了一句，「不要嗎？不要就算了，我抹口紅了啊。」
顧老狗想了想，說道，「不是說不要，是這個……親吻吧，是特別美好、特別自然而然的事情，它該發生的時候自然會發生，我們不需要太刻意。比方說等你有空的晚上，我們拋開工作，只有我們兩個，然後在安靜的地方，院子里也好，別的……」
「行了，」程雪晴頗是不高興地打斷道，「不要就不要，哪來那麼多大道理，這個我還要你教嗎？」
程雪晴的確很不高興，自己好歹堂堂區十大杰出青年，名校畢業的高材生，在工作上需要顧運指點她認，但是連這種事都要他教，豈不是顯得自己很白痴？
所以她決定，不給這小無賴機會了，至少今天是沒了。
姐姐忙著呢！
悶不吭聲地抹完口紅，看著後視鏡里精致美美的自己，程雪晴覺得小無賴這把是虧大了。
「開車吧，沒時間了。」她催促道。
顧老狗看她這態度，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趕緊啟動車子。
今天的風有些大，雖然賓利的隔音很好，但是上高架後還是有「嗚嗚」的風聲，這顯得車廂里就更安靜了。
「上午程大雷跟你聊什麼了？」程雪晴忽然問道。
「別擔心，沒說你壞話。」顧老狗笑了笑，「不過麼，我們確實聊了工作上的事情，你猜是什麼？」
程雪晴不假思索地說道，「這還用猜麼，他是不是跟你說他現在工作做得很好，想漲工資什麼的？」
「果然是親姐，一猜就猜中。」
程雪晴輕嘆了口氣，又問，「那你這個老板什麼意見啊？」
「我的意見不重要，」顧老狗輕笑道，「之前就不重要，現在麼，就更不重要了，你說了算。」
程雪晴轉頭重新打量了顧運一眼，然後說道，「我發現，原來你也挺會哄女孩子開心的麼，以前怎麼不說這種？」
「以前我的心沒被你偷走，現在被你偷走了，只好認命了。總之，是你先動的手。」
程雪晴嘴角微微一揚，但仍裝作無動于衷的樣子，「誰先動的手，誰自己心里清楚。」
頓了頓，又轉到剛剛的事情上，說道，「我告訴你啊，別听他胡說八道。程大雷的工作就是換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都能做，現在古鎮什麼環境你也知道，是商戶求著公司，所以能做那些工作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顧老狗笑笑，不說話。
程雪晴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倒退的風景良久，忽然又說道，「不是我狠心，我只是希望他能快點成長。他今年已經20了，可你也看到了，做事還是像小孩子一樣幼稚。」
程雪晴身體微微向左側，穿著黑絲的雙腿並攏，規規矩矩地曲起斜放著，美眸流轉在顧運的側臉上，繼續說道，「你覺得我這樣對他，會不會太過分？」
「你是指哪方面？」顧運問道。
「就比如說只給他三千塊的工資。」程雪晴想了想，說道，「我卡他工資，不是因為他總氣我，是因為我想讓他知道，這世界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想得到更多就必須付出更多……可他總以為我是在懲罰他。」
程雪晴說完這些，依舊看著顧運，似乎希望能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或許清冷只是她的偽裝，盡管肩負著程家的未來，她一直在努力地讓自己變得更強大，如今身為百億估值企業的總裁，她也確實足夠冷靜、干練和稱職，但她總歸只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子，對于很多事情，她也有自己的困惑。
而這些困惑，她又不能跟任何人分享，因為她是總裁，必須做出比所有人都胸有成竹的樣子，否則就會有人質疑她的決定，這對于本就年輕的她是很不利的。
說白了，這個年紀的她本該繼續在讀書，或者是在家族的羽翼下快樂地享受生活，做一些無關緊要的工作練練手，伴著小小的好奇心和這個社會做個初步而友好的認識。
但現在，她被強行架上了那個位置。
這並不能讓她免去同齡女孩子都會有的，對這個世界的困惑和彷徨，反而會更多。
盡管爺爺程煜可以幫她解答一些問題，但基于兩人的年齡差以及程煜的健康問題，很多事她已經不再問了。
而這些問題，她一般都會試著自己去理解、去猜測，或者干脆去試錯。
這種假裝強大的無奈和心酸，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現在既然身邊多了個人，她不想再那樣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又無賴又強大又聰明，不管是正事還是閑事，好人還是壞蛋，旁門左道還是人間正道，似乎就沒有他搞不定的事情。
她希望從他這里得到一些答案，當然也希望自己能幫他解決一些困惑，好歹自己也是高級知識分子，很多事情總能給他一些參考意見吧？
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應該這樣麼？
關于愛情，一如所有這個年紀的女生，看上去清冷的程雪晴，也對它抱有無限美好的遐想，只是她的遐想里沒有浪漫的燭光晚餐，沒有精彩的環游世界，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
或許她的出身太好，不需要更多虛幻的東西來點綴，只需要真實地在一起就好。
顧老狗看程雪晴問得很認真，就問道，「你是要听我說實話，還是說賤賤的舌忝狗的話？」
「什麼狗之類，你有那種天分嗎？你跟程大雷一樣，不氣我就不錯了。」程雪晴嗔了一句，又道，「說吧，我要听實話。」
「那我就直說了。」顧老狗說道，「有道是缺什麼炫什麼，程大雷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或許你們也有責任。明明生在富豪家，從小到大卻都窮得叮當響，尤其是他現在處在這個位置上，才三千一月的工資，他心里怎麼可能平衡？所以越這樣他就越好面子，越好面子就越會做幼稚的事情，具體會反應到他工作態度上、花錢態度上，以及說話方式上。」
程雪晴听完，微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又說道，「你說他缺錢麼？其實也不缺，光今年我就給他還了兩次網貸和信用卡，一次十幾萬，一次二十幾萬……我是真拿他沒辦法了。」
「那不一樣，他知道錢不是他的，所以才不會珍惜。甚至，欠那麼多，也有可能是基于某種潛藏的報復心理。」
「那要他這麼個花法，我得給他開百萬年薪才夠。可是這麼一來，他就會覺得他好像干得不錯？」
程雪晴嘆了口氣，說道，「就他那工作效率，說真的要不是我親弟，我早把他開除了。」
顧老狗笑了笑，「我都沒著急，你著什麼急。人麼，成長總是要有過程的。」
程雪晴微微頷首，不過想起了什麼，又抬頭看了眼顧運，說道，「話是沒錯，可是從你嘴里說出來是不是有點奇怪呢？」
「你覺得，我的成長沒有過程？」
「有嗎？」
「有啊，而且很長很長，可能，比程大雷還長很多，其實我蠻笨的一個人。」
顧老狗看著前方，平靜地說道，「一開始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做啥啥不會，吃啥啥不夠，談個戀愛還被甩，生活里到處充斥著失敗。可是呢，我慢慢地學會了從失敗中總結經驗，失敗的越多，我的經驗就越多。漸漸地，我發現我可以做好一件事了，然後是兩件，三件……直到，成為你現在看到的我。」
程雪晴覺得顧運是在故作深沉，畢竟一個才十八歲的少年，就算經歷過失敗，又能有多少次呢？
可是看著顧運那副認真的樣子，她又覺得他不是在說謊。
他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那時他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呢？
程雪晴很好奇，但很快她就覺得，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的他，和自己在一起。
于是回到正題，她說道，「好吧，看在你給他求情的份上，我決定給程大雷漲點工資試試看。就……先給他一萬吧，你替我轉告他，讓他端正下工作態度，以後少氣我。」
顧老狗微微一笑，「謝謝你給我面子，這樣的話，我這個姐夫算是穩了。」
程雪晴嘴角一動，想笑但忍住了。
以前看到這家伙，每次都氣得想踢他，但是現在，為什麼看到他都會這麼開心呢？
此時，剛剛打開電腦，準備寫工作總結的程大雷，打了噴嚏。
咦，難不成顧哥在姐面前提自己了？
……
以前程雪晴總嫌自己家到公司要開車半小時太遠，但是這次她發現這個距離實在是很短，感覺自己明明才剛上車而已，就已經到了。
下車前，程雪晴問，「晚上還在家嗎？在的話，我就早點回家。」
顧老狗搖搖頭，「晚上我要回去了，明天周一啊。」
程雪晴有些悵然若失，但很快說道，「那行，你回去吧，到京都了給我打個電話。」
「嗯，那還用你說麼。」
程雪晴打開車門，下了車，又若無其事地問了句，「下周你來嗎？」
來的話要早點跟我說啊，我好安排工作，別省得你又說給你掐時間。
顧老狗想了想，說道，「看情況吧，來的話我提前跟你說。」
「好。」
程雪晴一關車門，看著前方的電梯門，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下狀態，然後往電梯口走去。
這一刻，她又是清冷的程雪晴總裁了。
……
顧老狗停好程雪晴的車子，然後大大方方地從地下停車場走上來。
現在他仍然會防狗仔，但他已經沒必要太緊張了。
狗仔偷拍也是看人的，有些人可以惹，有些人不能惹，他們清楚得很。
比如，你會發現演藝圈里的那些有著強大背景和能量的大佬們，很少有狗仔敢拍他們，就算拍了也是跟其他明星在一起時順手拍的，而且絕不是丑聞一類的。
狗仔也有怕的人。
最近作為業內標桿的風行出事，同行其實都知道他是被整的，但是被整這麼慘，他們是萬萬沒想到的。
再聯想顧運年紀輕輕就有這麼大能量，于是現在圈子里都開始盛傳，顧運的背景很恐怖，而且這種「恐怖」不來源于錢，而是權。
一沾到「權」，這些本身就干著坑人勾當的狗仔，就會有天然的敬畏心理。
所以按照黃小民提供的說法，那就是風行一出事，整個狗仔圈都在顫抖，現在他沒有听說哪家工作室還打算偷拍顧運的。
顧老狗本來想回程雪晴家的，不過想起好久沒見紅綠燈他們了，就索性優哉游哉地來到了樊樓，看他們最近干得怎樣。
說起來，樊樓這店現在是他的了，不過也沒空管，黃毛倒是每隔一星期都會把運營數據傳給他——話說這小子現在都會用EXCEL了，也是不容易。
顧老狗還沒走到樊樓呢，按捺不住的程中原就來電話了，語氣不咸不淡。
「小顧，你什麼時候過來？」
「五點多吧。」
「好，準時到，我們等你。」
顧老狗掛斷電話，笑呵呵地往樊樓走去。
不怕的，既然風行已經道歉了，這事穩穩的。
而他還不知道，一輛貼著黑色車膜的面包車正氣勢洶洶地開進古鎮。
「不讓進？他娘的老子剛看到有一輛車進去，糊弄誰呢？給我進，直接開進去！」
「這地兒是那小子的，他敢不讓老子進？老子斃了他！」
車上，一個老頭暴躁地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