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運唱完了整首歌，摘下懷里的吉他，默默地看著蘇曉。
蘇曉依舊捂著嘴，任眼淚不住地滑落，然而這個時候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她相信顧運還是喜歡自己的，可是這種喜歡是什麼程度呢，是希望以後在一起的喜歡，還是希望以後不恨他的喜歡呢？
如果是後者，那麼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自己之前沒有真的恨過他，以後更不會恨他，因為找不到理由。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明媚，這半年時光如同在夢中的奇幻旅程，超出了自己關于愛情的所有想象，只不過如今是夢醒了而已。
所以如果他只是希望自己不恨他，那麼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就當今天是跟以前的顧運告別，跟那個存在于自己腦海中的顧大傻子告別，把這段過于美好的回憶塵封在心里，自己可以做到。
可以，像成年人那樣，瀟灑地做到……吧。
但如果是前者呢？
那他就只欠自己一個解釋，而不是這樣一場看上去很美但虛幻的場景。
「蘇曉，還愣著干什麼？」趙賀娜忍不住了，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角，說道，「上去啊！顧運都為你這樣了，還有什麼誤會解不開呢？」
趙賀娜感覺自己都眼眶發熱，被感動了。
「在一起，在一起！」
趙誠在一旁喊了起來。
此時，周然、易生、趙夢幾位歌手也走了出來，竟一起喊了起來。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呼聲穿透麥克風，環繞在整個場館。
然而蘇曉沒有听到顧運說話。
沒有听到他的解釋。
蘇曉覺得自己明白了，他只是想讓自己不要恨他。
那便，這樣吧。
蘇曉起身，擦了擦眼淚，然後看向台上的顧運，努力地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甚至硬是擠出了一絲她認為有，但可能並不存在的微笑。
「謝謝你，顧運。」
蘇曉說完，最後看了眼那個身影，隨後轉身朝出口走去。
眼淚已經完全失控了，決堤般地涌出來，蘇曉沒去擦也沒去管，任它靜靜地流淌，只是用盡全身力氣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這樣，或許能體面些吧。
從今往後，我，蘇曉，又是一個人啦。
好像只談了一兩個星期的戀愛而已，卻要難過成這樣，真是慘呢。
沒事啦，人都是這樣長大的。
談戀愛好辛苦，以後再也不談戀愛了。
「蘇曉，別走。」
顧運終于開口了。
聲音不大，但是整個音樂廳都繚繞著他的聲音，仿佛一只只無形的手，在拉扯。
蘇曉停住了腳步，背對著顧運，站在空蕩蕩的音樂廳中央。
她知道這樣很不體面，一點都不瀟灑，然而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眼淚和鼻涕已經混一塊了，她不得不抬手擦了一下。
她咬著嘴唇，嘴唇已經泛白，生疼。
大騙子，我沒想走啊！
一直都沒想走！
可是你又不留我！
「蘇曉，」顧運遠遠地看著蘇曉抽泣，那楚楚可憐的樣子，緩緩道，「你要怎樣，才能知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蘇曉深吸了一口氣，停止了抽泣，又用手背擦了下眼淚。
她確定自己沒有听錯，顧運說那三個字了。
在一起。
盡管還是沒能听到他的解釋，但是……
蘇曉回頭，看到顧運已跳下舞台，正向自己跑過來。
這一刻她大腦一片空白，忽然什麼都不管了，轉身跑向顧運，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然後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就這麼緊緊地抱著。
這懷抱依舊熟悉，依舊溫暖。
蘇曉再也忍不住了，終于放聲哭了出來。
「大騙子，我、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我沒有、沒有要走，我其實一直、一直都不想走，嗚嗚……」
「你、你不要再騙我了，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我寧願你是個大傻子，永遠、都是傻傻的，就永遠、永遠也不會離開我了，嗚嗚嗚~~」
哭歸哭，卻是臉始終貼著顧運的胸膛，保證讓顧運看不到自己哭丑的樣子。
顧老狗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蘇曉，這一刻他承認，自己的心被觸到了最軟處。
于是輕撫著她的頭，輕聲道，「別哭了，哭起來就不好看了。」
蘇曉打了一下顧運的胸膛，「要你管，我難過我不哭嗎，嗚嗚……」
「好了，是我不對，我……也怕你離開我啊。」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跟你一起去讀大學？」
顧運輕嘆了口氣，然後捧起蘇曉的臉龐，看著她認真道，「蘇曉，我喜歡的是那個溫暖又懂得堅持自己的你。你知道嗎，你為了夢想而努力的樣子，特別好看。」
頓了頓，又道，「我想讓你跟我一起讀大學，我特別特別想你知道嗎？可是我沒辦法說服自己，讓你為了我而放棄你的夢想。我知道你想讀濱海交大，也知道你想念政法系，你為此奮斗了三年，我怎麼可能為了一己之私讓你放棄夢想？」
蘇曉怔怔地看著顧運，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想過很多答案，卻是從沒想過這個答案。
但這個答案，卻讓她隱約看到了光，就如顧運現在的眼楮里，也閃著明媚的光。
他，是說認真的嗎？
顧運見蘇曉沒說話，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便知道就差最後一波了。
于是話鋒一轉，又道，「我等了你那麼多天，原以為你會想明白，可惜並沒有。現在我總算知道了，原來在你眼里，我是那種人……」
「我……」
蘇曉張張嘴，想為自己辯解，然而卻發現自己真的就是那麼想的，根本無從辯解。
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卻見顧運又「苦笑」了一下，說道，「算了，反正今天是最後一天，我一會就去改志願，你看著我改好吧？總之，你，還有你的夢想，今後就由我來守護。誰讓你最大呢，就算是要改志願也只能我來改，你不許改。」
蘇曉看著顧運心意已決的樣子，感覺自己都快要被他融化了。
這一刻，她終于徹底釋然了。
自己……好傻。
自己一直關心著他的夢想，卻從來沒想過他也會關心自己的夢想。
可是憑什麼他就不能關心自己呢？
是啊，我怎麼這麼笨，又小氣，為什麼總是要往壞處想他呢？
還壞脾氣，不好好說話，動不動就對他冷暴力，逼得他不得不用這種辦法來挽回自己。
雖然感動到很想再大哭一場，可是蘇曉，你怎麼可以這樣啊！
顧運好可憐，攤上這樣的女朋友，看他都快急哭了。
好想親他一下，算道歉啊。
可是這麼多人看著好吧，還是等回家再親吧。
想到這里，蘇曉又想起顧運說出「你最大」時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知道是壓抑多時的突然反彈，還是覺得真的好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巧，鼻涕吹了個泡泡，是貨真價實的破涕為笑。
蘇曉頓時紅了臉，又羞又惱，卻是又藏不住地歡喜，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管理表情了，只好又把臉埋在顧運懷里，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不難看，泡泡吹得挺可愛的。」顧運摟著蘇曉的頭，微笑道。
蘇曉一跺腳，又打了顧運一下。
「沒有吹，你看錯了！」
「好的好的，沒有吹。」
長舒口氣，顧老狗終于安心了。
又過了一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