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郎君來到妖修所言密林,剛來到林間,便有歌聲傳來。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
青蛇郎君腳步一頓,卻是放緩了腳步,他要听完這歌。
「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何人作如此高水平之歌?」青蛇郎君奇道。
恰在此時,一名年輕道人,挑著柴火,在林間行走。
青蛇郎君看清相貌,如遭雷擊,腦子里一片空白。
待他清醒過來,道人已經在百米開外,不敢耽擱,當即追了上去。
「仙長,仙長。」
青蛇郎君神情激動,越過道人,撲通跪地,拜道︰「青蛇見過仙長,叩謝仙長當日點化之恩。」
江雲看著跪地的青蛇,淡然道︰「起來吧。」
「謝仙長。」青蛇郎君站起身來,激動之情無法掩飾,道︰「仙,仙長,怎有閑暇來小妖這里?可是來查探小妖,修行之道?」
「非也。」江雲淡然道︰「吾不過來借幾分清閑。」
「借幾分清閑?」青蛇郎君疑惑道︰「可是有人打擾仙長了?仙長請言,青蛇縱使粉身碎骨,亦要去給那人幾分教訓。」
江雲淡淡道︰「是那敖玉龍君,遇見麻煩咯。」
「哦?龍君遇見麻煩?」青蛇皺眉道︰「可需要青蛇做些什麼?」
「不需要,她有自己的路,你有自己的道。」
江雲挑著柴火,向前而去。
「仙長,青蛇幫您。」青蛇連忙道,想要幫忙挑柴。
「不必,你且在此等候,待吾換了酒,再來與你相會。」江雲道。
「是,仙長。」青蛇郎君恭聲道。
雖有心,但江雲不接受,他亦不敢多言。
江雲挑著柴火遠去,青蛇立于原地,靜靜等候。
步伐緩慢,如若常人,來到集市,已是半個時辰。
一壇尋常烈酒,江雲自飲前行,又是半個時辰。
青蛇郎君還在原地等候,與之前位置,未曾偏離一分。
「你這小蛇,倒是听話。」江雲抱著酒壇,淡笑道。
「仙長讓青蛇在此等候,那青蛇便不能走出一步。」青蛇郎君道。
江雲瞥了他一眼,道︰「你道行已有精進,距離陰神不遠了。」
「幸得仙長指點,青蛇方有精進。」青蛇郎君道︰「只是,青蛇尚有疑惑。」
「何疑惑?」江雲淡然道。
「仙長曾讓青蛇,放棄蛟龍之身,水君之位。」
青蛇郎君道︰「青蛇照辦,斷了念想,尋回初心,青蛇卻是迷茫了。」
「如何迷茫?」江雲淡淡道。
「青蛇初心,不過是所在之地,群妖皆好,百姓皆好,為曾執著于修行。」
青蛇道︰「這些年來,亦不曾刻意修行,平日修行也只是當做尋常功課,沒有以前勤勉,反倒是道行精進甚快。」
「這不挺好麼?」江雲道。
「是很好,只是青蛇不解,以前執著于求道,勤勉修行,反而精進緩慢。」
青蛇道︰「如今相比之前,有所懈怠,卻進境極快。」
江雲淡然一笑,抱著酒壇,帶他進入密林之中。
「玉兒他們進步,倒是不如你。」江雲淡然道。
「仙長過獎,青蛇豈能與龍君相比?」青蛇郎君連忙道。
江雲尋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修行者,皆求道,行道,但真正得道者,少之又少,你可知,何為道?」
「何為道?」青蛇郎君盤坐在下方,搖頭道︰「青蛇也說不清,道太多了,青蛇之道,水君之道,其余妖修之道,各種道,說不清。」
「那道在何處?」江雲又問。
「道,無處不在。」青蛇郎君道。
「不錯,道無處不在,那為何要求道?」江雲反問道。
青蛇郎君沉吟思索,江雲也不打擾,自顧自飲酒。
道無處不在,為何還要求道?
青蛇郎君不斷反問自己,腦海中回憶自己所作所為,所見所聞。
百姓叩拜,妖修尊崇,奉為山君……
自己初心便不是求道,不過順勢,成為了山君,護佑百姓和群妖而已。
江雲悄無聲息離開,留下青蛇郎君自己思索。
一天時間過去,青蛇郎君靜坐不動。
江雲休息完了,繼續砍柴換酒。
第二天,依舊靜坐。
第三天,仍為醒來。
一直到第四天清晨,青蛇郎君站起身來,看見砍柴的江雲,忽有所感。
他再次拜道︰「多謝仙長指點,青蛇悟了。」
「悟得什麼了?」江雲道。
「未曾見道,執著求道;如今見仙長雖凡人之態,一舉一動卻皆是道韻,而道無處不在,方知身處道中,無需求道。」青蛇郎君道。
「你已見道,當靜待自身之道綻放的那一刻。」江雲淡然道。
「青蛇明白。」青蛇郎君道︰「經過仙長提點,青蛇已有所感,不日將化作山神,得山神之位。」
「明道而神位自成,乃天賜神位,恭賀了。」江雲拱手道。
「多謝仙長點化,如仙長所言,前路之光已現。」
青蛇拜道在地,喜極而泣。
當初執著蛟龍之身,遠去清水河,爭奪水君之位,落敗心灰心冷。
如今回憶起來,不由可笑。
道就在這邊,自己卻執著于其余道,執著于遠處神位。
今朝才發現,自己所求,原來就在身邊,唾手可奪。
若非眼前仙長點化,想不通的話,墮入邪魔之道,自身之道盡失,再無回頭之路。
想到這里,他再次叩首︰「還不知仙長名諱,請仙長告知,青蛇好為仙長豎長生排位。」
「有心便可不需你日日供奉。」江雲道︰「你可有名?」
「小妖無名,生來是一條青蛇,因行善事有成,皆稱小妖為青蛇郎君。」
青蛇拜道︰「請先生賜名。」
「你已了卻心中執念,心中見道,如今神位天賜,天為昜,昜字,高山而見光,你又為山神,本體乃是青蛇,號青昜如何?」江雲道。
「青昜謝仙長賜名。」青蛇郎君拜道。
「起來吧。」江雲道。
「仙長還未言,自身名諱,道號。」青昜道。
「吾名江雲,未曾有過道號。」江雲淡然道︰「本就一俗人,不求道,何來道號?」
「謝仙長教誨。」青昜恭敬一拜,這才起身︰「仙長,吾洞府中有人類之酒,亦有妖修所釀,請仙長移步。」
袁氏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