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劍氣催龍吟

作者︰此地無銀三千兩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蘇羽白一句「我想我爹了」,使得魏頡也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驀然一陣感傷,轉頭看向別處,不再講話。

兩人就此緘默良久,蘇羽白率先打破沉寂,緩緩道︰「小頡,我知道的,你爹魏魁是英雄,我爹也是。」

魏頡快速扭轉過頭,側耳傾听,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漏听。

蘇羽白眨了眨泛起水光的明亮眼眸,嘴角卻有些微幅度的上揚,「我爹乃大黎國萬里行宮的一宮之主,道號「黃雀真人」,是舉國第一的道門領袖,深受皇室扶持,聲名顯赫,萬民敬仰。」

忽然她咬了咬牙,粉雕腮幫鼓了一鼓,繼續道︰「後來亂臣賊子高元簪竊取了段氏政權,高賊重佛貶道,誓要滅掉全國所有道教,我爹作為大黎頭號修道之人,自然首當其沖遭到迫害……」

蘇姓白衣女子兩臂環膝,低埋著腦袋,嗓音明顯哽咽,「佛滅道,末法時代來臨,受到高元簪器重的佛門暮春禪師率領眾僧兵搗入萬里行宮,我爹……我爹蘇君希為護大黎道脈,與群寇戰至了最後一刻,最終不敵暮春禪師,英勇戰死!」

魏頡見其說話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哭腔,身子有了小幅度發抖,于心不忍,伸手輕輕拍了拍蘇羽白的後背。

白衣女劍修仍是深深垂首及膝,「那日我正好有事要處理,沒在行宮內部,僥幸躲過了一劫,但也因此連我爹的臨終一面都沒見著。我孤身一人跑去刺殺暮春禪師,卻意外得知那廝北上去了北國天燭,說是要去與那極北之地的炎神山焦葉寺住持,「火之聖僧」臧笙交流佛法心得,于是我便騎著青驪馬,一路從西南大地趕至了天燭這里,為的就是萬里追凶殺寇,誅滅暮春禪師,給我爹一報血海深仇……」

說到這兒,蘇羽白終于再也忍耐不住,保持兩手環抱膝蓋,始終低著腦袋的姿勢,就那樣失聲哭了出來!

與卜倩的孩童啼哭以及許靈霜的絕望悲鳴都不相同,蘇羽白的哭聲極是哀愁淒美,便連哭啼之音都好似在演奏一曲動人樂章,在回音聲很響的地下悠悠蕩蕩,使人潸然淚下,為之共情。

魏頡作為親身經歷過喪父之痛,且同樣沒能目睹爹爹死前光景的人,當然能深切的體會到蘇羽白的那份不亞于剜心割肉的慘烈痛苦,堪稱身心俱裂!

他也曾見過紅裙少女小霜兒伏在父親許焰尸體上嚎啕大哭的場面,知道這種事情唯有經歷之人自己一點點慢慢消化,「自渡苦海」是唯一的良方解藥,旁人基本幫不上什麼忙,能做的,基本也就只剩下「陪伴」二字了。

魏頡稍稍靠近了些,坐在白衣女子右邊,左臂搭在蘇羽白左肩,柔聲說道︰「快別哭了蘇姐姐,你那麼美的一個人,若是哭花了臉,那可就真是暴殄天物了!你說是吧?」

蘇羽白哭聲非但未止,甚至還因為魏頡的安慰勸話而變本加厲,哀聲慘哭愈來愈響,其中包含的苦楚和難過也愈發濃烈,邊嚎邊用不甚清楚的發啞聲音叫道︰「我倒是寧可自己長成一個誰也看不上的丑八怪,只求爹爹能活轉過來,就算不能讓我爹活,讓我回到那日,能陪著爹爹戰到最後那也可以啊……」

魏頡想起了自己三年多前,得知父親狼煞魏魁兵解城頭,戰死于少咸山碎肉城之時,有著近乎類似的幼稚想法,比如說讓自己淪為廢人,以換取父親死而復生,縱然人死後難以活轉,那也希望自己能夠參加一下那場發生于青銅峰之上的戰役,必死無疑也全沒干系,能與身為大英雄的父親一塊兒犧牲于沙場,為國捐軀,那也是件值得驕傲自豪的光榮之事。

蘇羽白嗓音嗚嗚咽咽,「可現在好了,我為了來這墓穴-里取一柄破劍,為了大舜的那點兒有沒有還另說「帝國氣數」,千里迢迢跑來了這六嶷山上,結果卻落得這麼一個悲哀結局,不僅再也不能給爹爹報仇

,還要淒慘的在這里被活活餓死……命運真是不公,非要把人往死里捉弄!先是讓我見不到我爹最後一面,然後連讓我親手給爹爹報仇雪恨的機會都不肯給我,憑什麼?我不過就是想能對得起我爹一點兒,就這麼難嗎?!」

魏頡心弦抽動,顯是被此番言語觸動,他左臂摟著白衣蘇羽白,頗為認真的說道︰「蘇姐姐,別氣餒,我們還能繼續找出路的,振作一些吧!你爹,還有我爹,都在天上看著咱們呢,你覺得他們會希望看到我們現在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嗎?」

蘇羽白猛地抬起了頭,可眼淚仍是未止,緩緩流下,若帶雨梨花,佳人啜泣,更為美人畫卷之上增添一副錦繡圖案,她因哽咽而說話聲音與平時不同,大聲道︰「可是我們已經在迷宮里轉了那麼久了,一直在鬼-打牆,記號重復標記了不下十次,怎麼樣都找不到出路……小頡,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嘛?!」

魏頡皺著眉頭,心平氣和的安慰道︰「什麼鬼打牆,你怕鬼麼?鬼有什麼好怕的,就算有真鬼站在面前,咱們一劍斬了它!這破迷宮定是有陣圖加持,類似于當年蜀國丞相的八卦陰陽陣,若是尋不到生門,那確乎是出不去,但只要能找到生門所在,破陣應該不在話下,慢慢來,總能尋到的。」

「你說的倒是輕巧,這生門在哪兒嘛!你能找得到?!」

「別急別急,那個舜帝的卷軸你放在身上麼?拿出來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線索。」

蘇羽白听得魏頡此言,從衣物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皮制卷軸,那是當年蚩尤敗亡在軒轅氏手上後,遺留在西南萬里行宮中的物件,蘇姓女子將之慢慢打了開來,與坐在自己身邊的紅綢年輕人一同視看,寄希望于卷中文字能對「破陣」有些許幫助。

然而事與願違,二人左看右看了小半天,仍是一無所獲,絲毫重要訊息都沒有,全是舊的,無一新字。

蘇羽白心中愈悲,開始悔恨自己當初干嘛要跑到六嶷山上來,誤入大舜帝王陵,困殺在內,無異于自掘墳墓,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堪稱蠢笨至死!

白衣如雪的大黎國女劍修又泫然而泣,顆顆珍珠似的晶瑩淚珠順著雪白臉頰淌落,滴至了早已泛黃的千年卷軸之上。

淚水化開,竟在皮紙上暈出了一個隱隱約約的小字。

很淡,但確確實實能讓人看得見。

那是一個「北」字!

蘇羽白見狀,立時驚呼出聲,魏頡同樣吃了一驚,旋即笑道︰「這卷軸上的隱藏文字原是須沾了水方可顯現,真是奇了。看我的!」

紅綢劍修往前伸平一只手,手掌朝上,運起早些時日偷師來的廣寒劍宮玉兔真氣,很快便在掌心凝聚出了一塊小冰,再逆運真氣,頓時催生暖流,迅速融化冰晶,手掌之中就此有了一灘冰水。

魏頡把手心的水均勻抹在了卷軸上面,隨著水漬漸漸化開,共有三十二個小字浮現于紙上。

一路向左,九華重明,以血祭之,可現其形。

若欲破陣,須碎頑牆,北面生門,入我陵來。

魏頡大喜,笑道︰「蘇姐姐,咱們走!」

說罷立時站立起身,一把拉住白衣女子的縴細手腕,將後者從地上快速拽起,緊接著二人匆匆向左而行。

一直往左拐路,大概過了不下十個彎後,魏頡和蘇羽白發現一堵模樣略顯奇怪的翡翠牆壁。

牆上與人等高位置嵌有九塊橢圓形的玉石,工整排列成九宮格形態,靠近看去,可見九塊玉中均隱隱有青綠光芒散發,一直都有,只是若站得稍微遠些,青光便會被周遭的翡翠綠色掩蓋,極其不易察覺了。

「想必這就是所謂的「九華重明」了,那麼「以血祭之」……」

魏頡說著

,猛然間拔出腰間青霜神劍,對準自己左手小臂,一劃而下,瞬時割出了一道猩紅劍傷。

蘇羽白登時「啊」了出來,叫道︰「小頡,你,你干嘛……」

魏頡嘿嘿一笑,滿臉的無所謂,仿佛疼痛對于他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笑道︰「蘇姐姐用不著擔心我,我體內有道門青雲真氣,和你珍藏的凌紫氛相比也差不了多少,能極大程度的加快傷口愈合速度,區區這點兒小傷,沒幾個時辰就和好如初了。大舜皇帝讓我們用鮮血以祭玉石,這兒就你和我兩個人,我作為男子漢大丈夫,焉能舍得女性流血?就算要祭,也該用我的血來祭!」

道教黃雀真人之女蘇羽白此刻瞪大了那雙絕美明眸,因適才痛哭過的緣故,眼眶仍是微微發紅,櫻桃嘴唇動了動,似要啟齒,終是無有言語發出。

魏頡將胳膊伸了上去,讓自身血液淋到了牆上那九塊排列工整的華明玉石之上。

內蘊靈氣的玉石在得到濃濃的血氣影響後,煥發出了更加強烈明顯的青色光亮,九宮格中,位于上下左右四個方位的青石上,逐漸顯露了出「北」、「南」、「西」、「東」四個符字。

魏頡咧嘴而笑,哈哈了兩聲,道︰「我原本還在思索于墓中該如何判斷方位,原來石上所顯之形,已然會告訴我們東南西北的方向。」

蘇羽白一樣面露歡欣喜色,她看了看玉牆,又扭頭看向那一襲紅綢,「那麼所謂「若欲破陣,須碎頑牆」,應該就是指需要我打碎眼前這面頑固的牆壁,就能通往足可破陣的北面生門了,對不對?」

魏頡點頭,神色欣慰而得意,「那還等什麼?出劍,碎牆!」

紅綢男子與白衣女子幾乎在同一時刻遞出一劍,兩道劍罡重疊形成一個「十」字,掠向那面瓖嵌有九塊靈玉的翡翠頑牆。

「轟」的一聲,正面高強已坍塌倒下,玉塊堆砌的磚石牆瓦悉數被罡氣震碎,一地狼藉。

生門,果真就在北面牆後!

魏頡和蘇羽白相視而笑,並肩一起走入了牆內。

牆壁之後,是一個十分寬闊而巨大的宮殿屋室,其宏闊寬敞的程度,遠勝長公主山巽風宮之上的那座青龍大殿。

殿內金光璀璨,地面天花板,周圍的另外三面牆壁,均有滿滿的金玉寶石,以及顆顆碩大如拳頭的夜明珍珠,輝耀全屋。

光明亮如大日,氣派可逾皇宮!

魏頡不曾見過天庭,但在年輕人此時料來,這座地下皇陵正殿的格局外觀,決然已不遜色于天上仙人居住的場所了。

凡塵俗世可比天仙造化。

人間走一遭,能見到如此神聖輝煌的場景,無憾矣!

巍峨金光大殿的正中央位置,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具巨型紫水晶材料的棺材,毫無疑問,此乃大舜王朝開國皇帝遺體安葬所在。

現如今,被一對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女給尋到了。

二人齊步走上前去,來到水晶靈樞所在的地方,立在棺材旁,蘇羽白胸中憤憤不平,用鼻子哼出一口氣,秀眉含怒,厲聲罵道︰「這個姓姚的無能皇帝,害得我們在他墓里迷路了那麼長時間,看我今朝怎的撅了你這破棺材!」

白衣女子手持雪色長劍,劍尖戳-入縫隙,真氣送出,用力往上一挑,霎時間,一整塊水晶棺材板被勁道翹得彈了起來。

于是便露出了里頭的光景。

安安靜靜平躺于棺材內部的,是一具披穿著青色鎧甲的白骨尸體,大舜王朝無形屬木,其國色為青,舜帝姚虞生平至愛的女人喚作「青兒」,便是外頭破廟中那名腰身粗腫的石雕孕婦。

森然白骨已無半分血肉,只余枯白骨骸,可怖詭異,之上的那具青甲因千年腐蝕而早已銹跡

斑斑,顯然此鎧甲並非什麼上品寶物,只是舜帝為了紀念愛人而在臨死前穿上去的。

已死千年的姚虞躺在棺中,手里握有一柄神兵重器,自是昔年大舜初祖挑戰蚩尤,闖蕩江湖時期所佩之寶劍,重華。

重劍有鋒,大巧精工。

劍身極長極寬,繪有各種奇特花紋,若上古玄奇符,綴有數顆七彩寶珠,刃如霜雪,當的是寒光逼人,劍柄處有著「重華」兩個的篆體文字。

蘇羽白喜出望外,這一番得來可謂費了不少功夫,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遂伸出手,一把將雪刃重華劍從「舜帝」手中奪了過來。

那一刻,月兌離了姚舜尸體的巨劍氣機暴漲。

有劍氣盈滿大殿。

自對面牆壁之後傳出了一陣極度震撼人心的龍吟之聲。

劍氣催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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