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輕舟萬萬沒想到會听到這個名字。
張德海,是白輕舟人生中第一次見到的修士,當日山寨劫道時意外打劫到了他的頭上,他出手瞬間怒殺幾人,現如今白輕舟還能想起他出手之時,自己內心的恐懼。
後來他被秦豐一箭射殺,這才讓白輕舟有機會修習了仙家功法,眼下突然听到了孟璃說出這個名字,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他被弓箭插在眼眶的臉龐,那死不瞑目的模樣依舊記憶猶新。
白輕舟緊盯著孟璃眼眸,低聲問道︰「你能確定?」
孟璃完全無懼白輕舟犀利眼神,表情認真,冷淡說道︰「自然能肯定,那張德海我曾經在城中見過他。」
孟璃對著張德海直呼其名。
孟璃在城中見過張德海,這並不奇怪,據白輕舟了解,張德海之前便是玄陽門派駐在寧水州的仙師,就是在他意外死後,才調配了另一名外門弟子前來,而又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這才輪到了白輕舟。
白輕舟在心中計算了一番,問道︰「你可知你昏睡的具體多少時日?」
「應該有兩年零一個月。」孟璃低頭略微思考就給出答案。
白輕舟入門接近兩年,除去拿到功法在山寨自行修習的一個月,時間剛剛對得上
「怪不得那日在官道遇到之時,他臉色蒼白,貌似已經身負重傷,看來就是被那散修所傷,這才被秦豐趁機一箭擊殺」白輕舟心中默想。
白輕舟稍微恢復了心神,看著神情清冷的孟璃,問道︰「這就是你連你父親都不告知,只跟我一人說的原因?」
「是的,當日我醒來之時,自然記得清楚經過,畢竟在我腦海中,這只是剛剛發生的事情,但是我看到了您身穿同款灰袍,想必與他是同門之人,所以我」孟璃說到最後閉住了嘴巴。
看到她欲言又止,白輕舟嘆了一口氣,說道︰「所以你就有所隱瞞,不敢說出實情?」
孟璃靜不作聲,默認下來。
孟璃的做法自然是正確的,畢竟此事有著玄陽門殘殺無辜凡人的黑點,要是傳出去的話,必定會影響到玄陽門的名聲,所以當時不說,才是正確的做法。
此事她反應極快,醒來之時看到房間內有眾多人員,就立即知道不能在眾人面前講明此事。
要是傳出去,人言可畏,變成孟家隨意抹黑玄陽門的話,那整個家族都將覆滅,為了保全家人,她就只能單獨講給白輕舟一個人听。
沉默半響,白輕舟站起身來,在亭子中隨意走了幾步,隨後站立在孟璃面前,認真問道︰「此事你做得對,但是你對玄陽門可有怨言?」
張德海是毫無憐憫的斬殺了她幾名同伴,她只是僥幸逃過一劫,不然也會死在張德海手里。
孟璃低頭呢喃道︰「沒有,我沒有怨言,仙凡有別,我們就如同小小的螞蟻和螻蛄一樣平凡而脆弱,可以隨意蹂躪和傷害,命就像草芥一樣不足以珍惜,毫無價值。只是」
孟璃抬起頭,直接與白輕舟對視,眼神中有著堅定神情,沉聲道︰
「只是我覺得不服。」
白輕舟有些錯愕︰「你不服?但不服又能如何呢那張德海也死了許久了」
孟璃搖搖頭,貌似對張德海死訊毫無關心,道︰「我並為尋仇,只是我再也不想我的性命被人隨意掌握,我想要當那修仙之人!」
這是萌生大道之心了
此話讓白輕舟心中感慨。
許久。
白輕舟緩緩道︰「你有這想法自然不可,不過此事並不是人人都行,還是需要天分的。」
「我對我自己抱有信心。」
看著神情認真的孟璃,白輕舟一時不知該講些什麼,場面再度沉默下來。
沉默許久。
「你回去吧,今日之事不要向外宣揚便是。」
白輕舟沉重地擺了擺手,讓她離開。
「嗯」孟璃轉身離開。
看著孟璃離開的身影,白輕舟陷入了沉思。
張德海,屬于間接送他進入修真路的人,沒想到他對凡人毫無憐憫之心,竟能隨意抹殺,仿佛不像個正派人士。
白輕舟腦海中不斷閃現各種畫面穿插。
想起依著轎子嘴角流血的張德海。
想起眼含怒火提著弓箭的秦豐。
想起荒郊野外痛哭流涕的張芷嫣。
想起臉色平靜眼神清冷的孟璃。
……
白輕舟心事重重,思緒亂飛,一時沒了修煉的心思。
「仙師!我們回來了。」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
打斷了白輕舟的思緒,抬頭望去,只見季思季念兩人滿臉笑意的出現在院子門口。
「你們怎麼回來了,不是十天嗎?」白輕舟算了算時間,到今天應該只是第九天而已。
「嘻嘻,時間已經足夠了,家里沒什麼事,我們就回來了。」季思笑嘻嘻說道。
季念則是上前遞給白輕舟一個桔子,笑道︰「仙師,這是我們家里人種的桔子,這次我們帶了不少回來哦,給您一個嘗嘗。」
白輕舟接過一看,桔子色澤金黃,還帶有一片綠葉,而在綠葉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喜人。
輕輕剝開,一股清香直往鼻子里鑽,拿下一瓣放進嘴里,甜甜的汁水瞬間爆開,白輕舟點頭道︰「確實很甜。」
「嘻嘻,那我們先去整理東西啦。」季思季念兩人歡笑告退。
看著只是能回家一趟就激動興奮的兩人,白輕舟不由得露出笑意,簡簡單單的事就可以獲得快樂。
慢慢地吃完桔子,白輕舟直接在涼亭中閉目養神,隨著時間流逝,方才躁動的心情也緩緩平復。
或許不需要想這麼多?
生老病死,飛來橫禍,人生在世,理應及時行樂。
白輕舟心中有感——
東流逝水,葉落紛紛,荏苒的時光就這樣悄悄地溜走。
在孟家的有意宣傳下,白輕舟救治孟家昏迷兩年長女的消息傳遍了寧水州,讓其的聲望與日俱增,白仙師樂善好施的名聲逐漸讓眾人皆知。
在前幾任駐扎仙師中,幾位仙師都是閉門謝客,從不負責事宜,寧水州的事務大部分都是由城主負責,而白輕舟認真負責,放棄了諸多修煉時間來處理各項雜務,而且處事有理有據,慢慢的,公正且負責的風聲開始傳開。
但對于白輕舟而言,好名聲喚來的就是越來越多的事務處理。
後來實在過于忙碌,白輕舟便叫了季思季念一同與李貳負責,一些簡易的事務可以就按照他們想法安排。
無法處置的比如剿滅山匪,鬼怪作亂,江湖高手鬧事等,才需要上報給白輕舟進行處置,然後再由白輕舟下令或者親自處置。
幸好有了季家兩姐妹,白輕舟才能每日抽出時間來進行打坐與練劍。
白輕舟此時站在高高的城牆之上,望著底下人潮涌動的場景,他的後方還站著兩人。
「登仙大會的事都安排的怎麼樣了?」白輕舟輕聲問道。
「回仙師,住宿、巡邏隊、場地等問題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等登仙大會開始了。」李貳上前一步,恭敬回答道。
玄陽門五年一度的登仙大會即將開始。
隨著大會準備開始,寧水州開始涌進了大量人口,一時魚龍混雜,各方面的事情都多了起來,時常有人在城中鬧事,害得白輕舟直接砍掉了修煉時間,開始全權負責整個事宜的安排。
「嗯,跟季思季念提個醒,務必保證此事不能出錯。」白輕舟提醒道。
「是!」李貳拱手稱是。
白輕舟點點頭,隨後轉身,看向站在李貳旁邊,一名滿臉冷漠的少年,輕聲笑問道︰「陳霖,明日就是登仙大會了,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少年正是陳霖,經過兩年的時間,少年愈加生長得器宇不凡,堅毅的臉龐上帶著冷厲,一年多的鍛煉使他身形挺拔,小小年紀已有股威猛氣息。
陳霖上前沉聲道︰「回白仙師,我從未懈怠過,一直在準備。」
白輕舟欣慰點點頭,這些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陳霖那時跟他講出想學本領時,他便跟陳霖講了登仙大會的事情,這一年多,陳霖一直也是在等待今日。因為大會地點定于寧水州,所以他就叫李貳回到山門將陳霖帶了出來。
「你那《柔雲劍術》練的如何了?」白輕舟突然問道。
《柔雲劍術》,是白輕舟送給陳霖的一本劍術秘籍。
是白輕舟在寧水州無意搜集到的一本凡間劍術,雖然只是凡間俗物,但據說是一名武林高手所創,要是流落武林的話,想必也會掀起一番血雨腥風,價值在凡間頗為不凡。
但此物對于白輕舟最是無用,想到陳霖對于練劍有興趣,但還在練著那花里胡哨的《王式花劍》,便叫人送了《柔雲劍術》回門給他,並寫信讓他平時多加練習。
「已經可以熟悉掌握數十招。」陳霖老實回道。
「那就好,你下去好好調整準備吧,明日好好發揮!」
「是!」隨後行禮告退。
待好陳霖離開城牆,李貳低頭想了想,上前試探性說道︰「仙師,要不要跟陳霖提前說一下明日的」
李貳欲言又止。
「說什麼?」白輕舟奇怪問道。
「就是考核的項目」
「不可!」
白輕舟直接打斷厲聲喝道︰「此次考核務必做到公平公正,不論是誰,都不能提前泄露考核項目!陳霖能不能通過全靠他自己,我們不可插手!」
「小的明白」看到白輕舟如此嚴肅,李貳深知講錯話了,顫顫巍巍回答。
「李貳,收起你的歪心思!」
李貳隨即跪倒,微聲求饒道︰「小的知錯」
看到緊張的李貳,白輕舟也覺得自己語氣重了點,畢竟李貳也是為了陳霖著想,他們幾人一同在山上生活幾年,李貳年紀頗大,對于其余三人平時都是多為照顧,幾人之間關系極好。
緩了片刻,輕聲說道︰「沒事,你去檢查一番仙師府邸,山上仙師明日過來,務必要安排好每一間房間。」
「是!」李貳稱是告退。
待在城牆上再度回歸平靜,白輕舟把目光看向底下熱鬧的街道,平整整潔的街道上,有著眾多神情期盼的少年在閑逛,皆是滿臉期待好奇的神情。
五年一度的登仙大會,是附近聞名的大事,白輕舟估算過,這段時間寧水州起碼涌進了幾萬人,不少農村打扮的婦女老漢,帶著眾多少年少女進城,把整個寧水州擠得滿滿當當的。
這畢竟是普通人一飛沖天的機會